《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50、第 50 章

　　再说到陈评，他昨日和夫人大吵了一架，陈夫人动了手，抓了他的脖子，花了好几道，一肚子的憋屈，人还没出门就听说蔺文言打算翻他定下的一个案子，那个案子他手尾不干净，收了一些，现在好不容易搭上赵家这根大树，赵家愿意把他往尚书的位置上抬，如果蔺文言这一搅和，说不定就得出变数。
　　陈评听说一大早蔺文言就往天牢去要提审犯人了，着急忙慌的就也赶了过去，他到天牢门口的时候，蔺文言也正好刚到门口，陈评上前便道：“今日不还休沐么？蔺主事怎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了？怎么，蔺主事，和公主这是吵架了？心头有气也别往别的事情上撒啊！”
　　蔺文言两日没有回公主府，甚至将行李也搬了出来，这在王城不是秘密。
　　“发现一个案子有些疑点，来提审人犯。”蔺文言心平气和的说。
　　“蔺主事说的案子好像是陈某主审的，蔺主事是对陈某有意见？”
　　“说的没错。”蔺文言抬头直视了他，“就是对你有意见。”
　　“……”
　　陈评没想到蔺文言如此胆大，一时愣住了。

　　“兰陵吕家，因拒绝转让田亩给当地一位魏姓世家，被魏家罗织罪名，吕家两名老人，当场被打死在狱中。魏家另见吕家女儿好看，强纳为妾，逼良为娼，致吕家年方十四岁的女儿坠井而亡！”蔺文言提了一口气，高声朗朗，不卑不亢，将一副血色案卷徐徐展开，“吕家儿子不忿冤案，来王城告御状，被刑部接下，而你，陈评——”
　　陈评陡然一个激灵。
　　“你收受魏家脏银，反诬吕家是拒纳税赋，是在谋反！”蔺文言指着陈评，一字字道，“吕家二老已经身死，吕家小女也已亡故，你结案上报吕家谋反，不待顾尚书批复，先斩告状的吕力，而后勾结兰陵县，屈杀吕家还活着的上下三十七口，有还是没有？”
　　蔺文言声音朗朗，义正词严，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那声音再也压不住。

　　“我记得，前几个月好像是有一个来告御状的！”
　　“可不是，就跪在刑部门口！跪了好几天！”
　　“后来那人就不见了，转过天来，到秋天的时候就被送到刑场！罪名好像就是谋反！”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人家谋反能好好的把自己送到刑部门口来？”
　　“刑部给个交代！给个交代！”

　　陈评再也不能淡定，一字字的警告道：“蔺主事，别胡说！”
　　“我胡说？”蔺文言振袖一拂，高声道，“而今还有吕力伴童一名，就关在天牢之中，是否冤案，一问便知！”蔺文言转身对着天牢守卒，高声喝道，“开门！”
　　“开门！开门！开门！”百姓群情激奋。
　　陈评恼羞成怒的一把揪住蔺文言衣襟，喝道：“蔺文言！”
　　蔺文言推开他拉着自己衣襟的手，将有些皱了的官袍正了又正，高声道：“身为朝廷命官一日，就断不能见如此冤案坐视不理！否则，蔺某愧对这身官服，愧对天下百姓！”
　　“八品主事，和我谈官？”
　　“我，蔺文言，蔺觉之子，八品刑部主事，金科状元，朝廷命官，自当为民做主，还百姓朗朗青天！”

　　围观的百姓轰的一声就全沸腾了。
　　陈评脑中也轰的一声，蔺文言闹成这样，上头定会彻查，这件案子他本来手脚的确不干净，经不住查，顾尚书腾出来的尚书之位，恐怕再也无缘于他了！
　　他恼羞成怒，再克制不住情绪，捏起拳头，一拳重重的打在蔺文言脸上。
　　蔺文言被打倒在地时候，疼是很疼，却只想着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动了手，可是只一拳还不行，于是他从地上站起来，继续说：“陈评陈侍郎！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告诉这些百姓们！这桩案子是不是冤案？你对的起你这一身官服吗？你对得起天下百姓吗？你对的起刑名这两个字吗？收受脏银，枉害了人全家三十七口，你良心何在？人命对你来说就犹如草芥一般吗？你半夜可曾见到屈死的冤魂来找你索命？今日是吕家，他日，若有人这么对你陈家，你又会如何！”
　　陈评理智再也不剩，双眼通红的扑过去，扬起拳头疯了一般打在蔺文言身上。
　　此番变故，天牢的两个守卒都惊呆了，就想去拉陈评，可是百姓群情激动又往天牢在闯，慌乱之下他们只能先叫增援，将愤怒的百姓全部拦在天牢外面。
　　而这一耽搁，蔺文言已不知挨了陈评多少下，吐了一口鲜红的血，在洁白的雪地上。
　　蔺文言痛的身上都麻木了，心里算着时辰，这会赵斌和俞中也应该接到消息了，一人从城东往这里赶，一人从城西往这里赶，起码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自己要撑住。
　　陈评下手很重，手足并用的踢打着蔺文言，蔺文言不过是个文臣，就算会丁点的剑术，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的花拳绣腿，如何能与捕头出身的陈评相比？陈评那一拳又一拳，都货真价实的呼呼带着风声，蔺文言倒在地上，双手护住心腹要害，任他打着。
　　今日本不就是专程出门来挨打来的么……
　　一下一下，只是也的确很痛。
　　而后来，蔺文言视线都有些模糊了，也不记得已经什么时辰，还要坚持多久了，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蔺文言心想，许是赵斌他们到了吧……
　　来者一人一骑，跨白马，着红衣，扬鞭一立，马声嘶鸣，围观众人发出叹为观止的呼声！
　　蔺文言脑中混沌，被打的眼前恍惚，来不及想，就看见这一袭红衣急急的下了马，赤足，足上有一只红线穿的金铃，看着似乎有些眼熟，来人急切的看了他的伤势，然后一巴掌推开陈评，抬手就是一马鞭，清清脆脆的抽在陈评脸上，高声怒斥：“陈评！你胆敢伤本宫夫君！”
　　蔺文言心头巨震，眼前的世界突然就清晰了。
　　白马红衣，举鞭立在雪中，衣衫单薄，发丝飞扬。
　　她的眼中怒火中伤，扬手又是一鞭！
　　萧语？她怎么来了？谁通知她来的？她还病着，她还病着……
　　蔺文言从地上爬起来，一动，浑身都疼，骨头好似都断了几根。
　　陈评一抹脸上血痕，道：“我是朝廷四品官员！你不过区区一个公主，竟敢当街鞭打朝廷命官！我不服！我要去告御状！”
　　萧语毫不示弱，拿鞭子直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蔺文言心道不好，萧语从来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她不会一句话都不说！他刚从地上费力的爬起来往萧语那跑，萧语已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洒在雪地上！
　　陈评惊呆了。
　　围观的百姓惊呆了。
　　蔺文言，也惊呆了。

　　蔺文言已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一片蜂鸣，接下萧语，才发现她身上只有薄薄的单衣，她是骑马来的，从公主府骑马而来，就算再快马加鞭，没有三刻是断断到不了的！蔺文言三两下就脱下身上的大氅，将萧语紧紧的裹在里面！
　　此刻，什么谋算，什么令牌，什么心计，蔺文言脑中什么都没剩下，只有萧语喷出的那口血，和她紧闭双目晕倒在地的样子。
　　陈评怒了：“华乐公主！你鞭打朝廷重臣！此事绝不善了！”
　　蔺文言耳中一片蜂鸣之中，听见了这句话，他单手将萧语抱在怀中，一手拿过萧语手上的鞭子对着陈评一鞭就挥了下去！
　　赵斌和俞中也已到了，见此情景，也双双震惊，陈评被蔺文言鞭子抽的嗷嗷叫，嚷道：“八品小官，你以下令犯上官！此事没完！蔺文言，此事没完！”
　　“蔺文言！住手！住手！”
　　众人慌忙一起来拦，蔺文言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往地上倒了下去，和怀中的萧语一起倒在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