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229、第 229 章

　　人，骤逢大变，吐了心血，其实是很伤身体的，楚远澜一下就病倒了，而且还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整日里浑浑噩噩的，醒的时候就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旁人怎么都听不懂的话，要么就干脆昏迷不醒，别说出相府的门了，他连他自己个儿的停风阁的大门都出不去。
　　有一说一，当年楚清霜死的时候，他都没伤痛成这样。
　　这就不得不说到楚清霜的过人之处了，楚清霜朝堂之上压制着四辅，不出乱子，稳定民生，再去劝解蔺文言接受萧有晴继位，回到家里时，还要面对自己这一儿一女，这也就是楚相了，能处之而泰然不乱，换了别人早就一地鸡毛了。
　　然后，过了大半个月吧，楚远澜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沉沦下去，待他父亲下朝以后，他让人把楚清霜请了过来，准备和父亲好好谈谈，萧语肯定不是自己自愿赴死的，这是他这一病大半个月唯一想明白的事情，萧语那狗屁性子，她让你自尽她都不会自己自尽，楚远澜上辈子后来也陪了萧语好几年，了解萧语的很，所以他要问问楚清霜，到底是谁对萧语下了死手，他准备帮萧语报仇。
　　结果，楚清霜来是来了，他自己的儿子就算他再忙那也还是关心的，他坐在楚远澜面前，没等楚远澜问出来了，他很平和的对楚远澜说了一句：“远澜，陛下驾崩了。”
　　楚远澜那脑子里又“嗡”了一下，啥玩意？萧国死了？萧国这一病不是拖了很多，不是十年以后才会死的吗？
　　楚远澜整个人就又懵了，这倒不是他对萧国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实在是太意外了。
　　楚清霜又说：“今日我已去过了和苑，见了陛下遗容，回城后我又去了趟华乐公主府邸，见了蔺文言，从明日开始，蔺文言应该会以华乐殿下驸马身份，去请瑞王登基称帝。”
　　楚远澜一下就窜了：“萧语都说了和他恩断义绝，他凭什么还能以萧语驸马的身份去做这种事？瑞王是什么人他不知道吗？整个王室有谁是希望瑞王继位的？”
　　“远澜，华乐殿下与蔺文言恩断义绝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外人眼中他还是华乐殿下的驸马，是最完美的驸马。”楚清霜一点没生气，很安静的说，“蔺文言还有想保护的人，他就不得不这么做，无论他再怎么悲伤，他该做的事一点都不会少。至于瑞王殿下登基，这事不是不可，整个皇室中除了瑞王殿下，还有谁能继位为帝吗？你总不能让蔺文言自己篡权夺政吧？”
　　楚远澜哑了。
　　“最近时局动荡，你这一病倒是挺合适宜，这段时日你就在府里好好养病，不要出门沾染这些是非，待这些事情有了定论之后再说。”楚清霜走之前，看了歪在病榻上面容不振的儿子，还是说了一句，“远澜，蔺文言也很悲伤，他的悲伤只比你更多，不比你少，可是，他却也没有如你这般，一病不起，失去理智。”
　　他亲爹这是在说他不如蔺文言？楚远澜傻了。
　　“他对殿下又不是真心的，自然能保持理智！”楚远澜脱口而出。
　　没想到楚清霜听了这句，特意转回身来看了他，道：“远澜，别以为你的父亲就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老古董，父亲也曾年轻过，所以你们的心思我一目了然，而一个人的高兴或者悲伤到底是不是装的，我还是能分辨一二的。至于蔺文言，他的确不是装的，这是父亲唯一能告诉你的。”
　　楚远澜对蔺文言恨的牙根都痒，嘀嘀咕咕的道：“他可是蔺相，不得比你儿子厉害多了？”
　　“蔺相？”楚清霜一把年纪的人了，耳朵还特别好，他仔细想了想，竟然点头道，“这倒不失为化解目前困境的一个好方法，远澜，于政治一途，你倒还是有些天份的。”
　　…………………………

　　谁家父亲夸人是这么夸的，所以莫名其妙被父亲夸了的楚远澜一点都不开心，他被堵的又病了一场。
　　等缓过这口气来之后，楚远澜就开始疯狂打听当日威德台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闹到了萧语要自尽这么严重了？
　　要知道萧语可不是性格软弱，动不动就闹自尽的那种人！
　　当时楚远澜和蔺文言的情况有些类似，一个是自己把自己关了起来，不想踏出府门一步，而楚远澜则是楚清霜交代了家中仆从，说大公子病体未愈，不许他出门。
　　所以他们两个基本上都给圈在府里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一个很清楚前因后果，另一个则是只知道了结果，对于原因等全是懵的。
　　楚清霜的口风紧，多少年的老狐狸了，他不想说的东西能被他儿子套出来？不，不可能的。楚婉丝比他还大门不出，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估计连出事了都不知道。那家里就只剩下武阳郡主了，于是楚远澜天天磨他娘，他娘知道是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知道事关重大，跟楚清霜一样，一点风声都没他透，更是严令他不许外出。
　　楚远澜他们家吧，他父亲楚清霜还蛮平和的，那毕竟多少年的丞相了，早练出来了不动声色的本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家里反而是武阳郡主才是最凶的。
　　楚远澜就这么被拘在家里养病，一直就养到了萧有晴登基那一天。

　　新帝登基，百官庆贺，只要不是病的起都起不来的那种，都得去的。
　　于是，楚远澜穿上他那一身五品官袍，站在一堆不扎眼的官僚里头的时候才发现他想简单了。他本来是想去找蔺文言，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可是蔺文言属于皇亲国戚，和宗室一起站在最前面最前面，几乎就在瑞帝的下面，在蔺文言和宗室之后，是一相四辅，再然后才是他们这些扔人堆里找都找不到的小官们。
　　楚远澜悲哀的发现，不靠他爹的名头，他还真是一无是处啊，就连找蔺文言搭个话都不行。
　　蔺文言站在高台之上，他在底下一抬头就能看到，离的有些远，看不清蔺文言的表情，但能看见他那一身镶金嵌玉的礼袍空空荡荡的，竟然是瘦了很多很多。
　　楚远澜心头感慨万分，他爹楚清霜的确没骗他，蔺文言他看着真的经得起一个伤心欲绝。

　　再后来就是封赏，瑞帝大赏天下，赐了厚礼给蔺文言和萧语，贴心的过问了几句萧语的病情，蔺文言回答的冷冷淡淡，甚至看到赏赐连谢都没谢一声。
　　有什么好谢的，瑞帝如果现在能赐他自尽，与萧语合葬，他大概会立刻跪下来，诚心诚意的感谢他。
　　楚远澜本想等仪式结束就去找蔺文言问清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仪式刚一落停，蔺文言就告辞走了，连百官宴都未参加。瑞帝也不苛责，仍由他去了。
　　蔺文言从高台上转身离开，那一个瞬间，楚远澜看的清楚蔺文言那冷到极致的神情，和眉眼间的绝望。
　　那是不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大局的绝望，那是心死如灰的绝望。
　　蔺文言一眼都没往台下看那些密密麻麻如蚂蚁们的小官，自然没看见挤在人群中的楚远澜，他这俾睨天下，视天下为无物的神情，还真是别有一种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