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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第 228 章 ...

  •   事情还是要回到威德台之变那一日。
      那一天一共有两件大事。
      一个是萧语要去城外的威德台祭天,这个嘛非正一品朝臣不能列席,他品级还稍稍差了点,不过往年的年中祭也就马马虎虎走个过场,所以他琢磨着,以楚相的品级多带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求求父亲,说不定楚相就能把他一起带去。
      其二就是蔺驸马之父,刑部蔺尚书出殡。头七出殡,多少年传下来的规矩了,无论如何这一天人都是必须得落葬了,不管是跟哪个节日冲突了都得入土为安,那人死为大,该办的事还是得办的,就算碰上皇帝大婚,你该出殡还是得出啊,只不过动静小点就是了。
      所以,那一天摆在楚远澜面前的就有三条路,要么跟萧语去威德台,要么陪蔺文言去送他父亲,第三条路么,那一日三品以下官员全部休沐,他还可以关上门在家里睡觉。
      正在他琢磨让他父亲带上他的时候,楚清霜找他来了,楚清霜和他说:“父亲在城西的飘香处订了一百坛子酒,原本打算是后日祭祖的时候用,现在为父脱不开身,你去飘香处取一下酒。”
      楚远澜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道:“父亲,你定酒这种小事让我去就行了啊,怎么还订在飘香处了呢?他家的酒好是好,可就是爱缺斤短两,那一坛子酒半坛子都是空的!他家那掌柜的就是天下第一的赖皮种!”
      楚清霜闻言笑了一笑,道:“你那几位堂叔伯们都说飘香处的酒好,所以我就去订了,订了之后才听说他们爱缺斤短两,这没办法,订都订了,也不好毁约,你便帮父亲去收一下酒,若是发现有缺斤短两的当场揭穿,让掌柜的补上就是。”
      楚远澜一想,这倒也是,掌柜再奸猾又怎样,他爹是当朝楚相,他自己堂堂楚大少、刑部小侍郎,还用怕一个卖酒的掌柜耍横耍赖?
      这么一想,他便去了。

      一百坛的酒,他验了整整一天,验到后来腰都直不起来了,连连说着不行了,让下人把酒搁马车上带回府里,他要回去歇着了,结果就在他从飘香处回相府的路上,他坐在马车中,却见这一路上见百姓多有惶惶之色,他还在心里暗地笑话自己草木皆兵。
      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他爹还没回来。
      他让人搬着酒,随口问管家楚长:“我爹呢?怎么还没回来?”
      楚长回了一句:“大公子,老爷在哪小人也不知道,不过老爷让人传了话回来,说是今日晚些时候回来。”
      既然有让人传话,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楚远澜随口一问:“街上怎么了?我这一路回来,见街上的百姓怎么都跟老鼠似的,到处乱窜,脸上神色惊慌,哪里又闹灾荒了不成?”
      楚远澜问的时候一没指望楚长真的知道,二是没指望是真的出了什么天塌的大事。
      结果这事楚长真的知道!
      楚长一把拉过楚远澜的衣袖,拉到了无人的角落处,才说:“老爷让石墨回来传话的时候说了,说是祭天之时,镇国公主华乐殿下突发旧疾,现下不省人事,被送回了府邸静养,蔺驸马正寸步不离的陪在公主左右。”
      楚远澜先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整个都爆开了,将他天灵盖都震麻了。
      “你说什么?”楚远澜我语气和手都一起在发着抖,他有一种惶惶不可言的情绪,喃喃的道,“我要去公主府,我要去公主府……”
      楚长拉住他的衣袖,连连道:“大公子,老爷和石墨说了,说你又不会医术,去了也是白忙活,别妨碍了太医,让你留在家里,说等他回来再和你细说。”

      楚清霜说的是有道理的,那时的楚远澜就如灵魂出窍了一般,傻傻的坐在花园面朝着入府的石凳子上,就这么傻傻的等着楚清霜回府,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
      所以楚清霜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儿子了。
      楚远澜是怎样的心思,他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见楚远澜好似人都傻了,楚清霜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所有人下去,花园里再不留除了他和楚远澜以外的第三个人,然后他才慢慢的走了过去,走到楚远澜身边的石椅上也坐了下去。
      父子俩并肩而坐,头上就是一轮明亮的月光。
      “父亲,我想好了,我要退了木家的婚事。”楚远澜很平静的开了口,像是思量了无数次了,“儿子无德,一直拖着婚事没办实在是因为儿心中早已有了人了,实在无法枉顾心中的喜欢,娶不爱之人,共度此生。至于退婚的理由,说我荒唐也好,说我出尔反尔都行,反正什么不好的词儿,烂的词儿都放在我身上,错都归在我一人,让所有人都骂我都没关系,反正我要退了木家的婚事。”
      “哦——”楚清霜长长的哦了一声,不见动火气,只安静的问,“退婚之后呢?”
      楚远澜对着月亮格外温柔的微笑了一笑,轻声道:“父亲,我喜欢华乐殿下,实在喜爱,难以割舍,我要娶殿下为妻!我会同蔺文言去争去抢,我不比蔺文言差,不,我比蔺文言更强,我要对殿下证明这一点!蔺文言给不了萧语的,我都能给她!”
      楚清霜又哦了一声,静静的说:“你不用去跟蔺文言比了,华乐殿下今日亲口说了和驸马蔺文言恩断义绝,从今日起,他们就不在是夫妻了。”
      “啊?”他不就数了一天的酒么,怎么好像就突然改天换日了,还改的如此彻底?他站了起来,问:“果真?父亲不骗我?”
      楚清霜笑了笑:“父亲有骗过你任何事吗?”
      “那我就更得现在立刻就去公主府!可不能再让蔺文言那个家伙在公主面前死缠烂打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大的变故,楚远澜还是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他开始手足无措的整理身上的衣服,问楚清霜,“父亲,我、我这样好看吗?这件衣服可以吗?会不会太花哨了?我……我要不要换一件素净一点的?哦对了对了,父亲,明日你和我母亲说一下,务必帮我把木家的婚事退了!哦,对了对了,还有我的八字贴,我的字贴呢?我、我想带着一起去公主府……父亲,我这件衣服是不是素了?不……我是不是还要准备些小首饰小玩意?可是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买过这些,我、我现在去买来不及了,父亲,能不能让母亲借给我几件?……父亲父亲,我是穿这件衣服,还是黑色那件更好看?”
      楚远澜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楚清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远澜紧张的就像他小的时候头一回跟在他身后进宫时,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小小的儿子,他仰着头,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站在月光下已经长成了的儿子的身姿,点头笑道:“远澜,这件衣服很好,你也很好。”
      楚远澜的心一下就定了,他突然绽出了一个极大极大的笑靥,扑上去抱住了楚清霜,道:“父亲,你是天下最好的父亲!不过我现在要立刻去公主府了!”
      “远澜。”楚清霜也站了起来,叫住了不管不顾就要走的儿子。
      楚远澜回头。
      楚清霜笑了笑,说:“不用去公主府了。”
      “为什么,父亲?就因为蔺文言也在那吗?我下午听石墨回来说了,说是蔺文言在公主府寸步不离的守着殿下?可你说的,殿下和蔺文言恩断义绝了不是吗?父亲,殿下这个人,儿子太了解了,她说出去的话就没有咽回去的道理,她说和蔺文言掰了,就一定和蔺文言掰了!那她现在肯定不想看到蔺文言啊,我这就去把蔺文言赶走!我要陪着她,从今日开始,每一天,每一日,我都要陪着她,陪着她喜,陪着她乐,陪着她看每一个清晨日落!父亲,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去找她,我要告诉她,我喜欢她,我一直喜欢着她啊!”
      “远澜,不用去了。”楚清霜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儿子,说,“镇国公主华乐殿下萧氏语君,于,今日午后酉时二刻,威德台上,殁。”
      这一个“殁”字出口,楚远澜所有的表情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殁。
      萧语,殁了。
      萧语,她怎么会殁呢?
      楚远澜想笑,也真的笑了几声出来,问:“父亲在与我玩笑?”
      “世人皆以为镇国公主华乐殿下重病返回府邸养病,其实她在今日下午就已经殁了。”
      楚远澜脑子里嗡嗡的,感觉心口突突的在跳,他惊问:“她……?她会死的?她为什么会死?是蔺文言杀了她是不是?父亲!是不是蔺文言杀了她!”
      楚清霜觉得奇怪,儿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觉得是蔺文言杀了萧语?他轻轻摇头,道,“华乐殿下殁,蔺文言悲痛欲绝,这是做不了假的,而殿下殁的原因,则是因为殿下持刃自绝。”
      萧语是自杀的?
      楚远澜只觉得荒谬。
      他跌跌撞撞的想往外走,边走边道:“我要去看她……我不信!我要看她!我不信!我不信!”
      “远澜!”楚清霜一字一字道,“华乐殿下持刃自绝,而后跳下了威德台的千灵渊,她尸骨无存于世,事实上,蔺文言已经悲痛的快疯了。”
      楚远澜心口突突跳动的声音突然响成了一片,他张了张口,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喷溅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然后他在楚清霜面前闭上了眼睛,整个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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