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219、第 219 章

　　转过天来的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凉州城常年天寒地冻，冰天雪地，驻云行宫里却是红红火火的。
　　萧语站在廊下，看着漫天的风雪，叹道：“可真比王城的年节……还要冷！”
　　杨子枪怕萧语受委屈，早早的就遣了他所有能遣的人来帮萧语布置行宫，更别提那些珍禽异兽，珍稀药材，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杨子枪逮了他能逮的一切，啥都往萧语的驻云行宫里塞，连蔺文言都感叹着：“殿下，要么我们也去赶个集，把杨将军给的这些都给卖了吧，反正我们也吃不完，卖了的钱估计在王城换回一栋小宅子都不成问题了。”
　　萧语没理他，开玩笑，杨家的男子都彪悍的很，让杨子枪知道你把他给萧语的都给卖了，他提着刀就能来找你拼命。
　　不过蔺文言也就是开个玩笑。
　　光这些还不算，大年三十一大早杨子枪就带着媳妇和小芽几个过来了，帮着忙里忙外的，说按照他们凉州的习俗，得扫墙头瓦上的落雪，还要贴窗花，蔺文言旧伤未愈，病病歪歪的，让他爬个梯子去房顶扫瓦上的落雪显然不现实，别再从房顶上滚下来，于是他提着扫帚亲自去扫了。
　　他这一扫，萧语又不乐意了，抱怨道：“好好的雪景，你这一扫全秃了，我秃瓦没看够是吗？王城里的时候光看着秃兮兮的瓦了，好不容易见着漫天大雪，冰天雪地的琉璃世界，你还来一扫帚！”
　　杨子枪好大一汉子，挥舞着扫帚站在房顶上，愣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扫下去。
　　小芽只比蔺文行小三到四岁，最近他发现蔺文行能和他玩到一起，于是缺乏玩伴的小芽一来就钻去了蔺文行那里，找蔺文行玩去了。
　　柳月金想去后厨帮忙，吓的琴音她们连连说没有让夫人劳累的道理，柳月金闲不住，索性去看看两个孩子，正巧碰见蔺夫人也来看孩子，于是陪着蔺夫人聊着家常。
　　公羊若离在前厅被责令写春联和窗花，驻云行宫房间多，算了算他得写几百幅，他当时就不干了，和萧语抗议：“明之一手好字强我百倍，你怎么不让明之写？”
　　萧语当即回道：“你让我把蔺文言的字挂门上？他这么好的字就用来这么糟蹋？”
　　公羊若离无语的说：“公主，你是觉得我字不好，所以来糟蹋我的字的？”
　　“差不多吧。”萧语大手一挥，“挂行宫外头天天风吹日晒的不说，再说，人家万一要是都知道这是蔺文言写的，这对联能挂到明日早晨吗？怕是连夜就得被人摘下来放自己家供起来了！”
　　公羊若离：……………………
　　就无言以对，外加还有点烦。
　　“没话说了？没话说了就写吧，好好写！”萧语留了个丫头给他研磨，“你虽然比不上蔺文言，但怎么说也是科举考出来的榜眼，别丢了你们那一届科考的脸！”
　　公羊若离：……………………
　　“哦对了，尽量多写点。”萧语嘱咐了一句，“写多了我拿去散给周遭的百姓，让他们过年也都开心一下。”
　　驻云行宫，起码几十个房间，上下联在一起超过百副就不说了，还得分给周围百姓？
　　吓的公羊若离手上那笔当时就从手里掉在了地上。

　　竹叶被叫去了庖厨帮忙，他一边帮着忙，一边偷偷藏萧语的那些新鲜好吃的东西，打算半夜偷偷烤给一花吃。厨娘发现了，本要嚷嚷起来，琴音正好来送东西，拉住厨娘，笑着摇摇头。
　　都是一些爱玩爱闹的孩子，随他们去吧。
　　一花在院子里扫着那条小径，扫着扫着就玩了起来，自己玩还不够，还把蔺文行和小芽儿一起叫了出来，两个小孩，一个半大的小孩，嬉嬉闹闹的在院子里开始堆雪人，没多久就堆起了一个特别大的。
　　蔺文行现在也就十余岁年纪，这几年是屡遭家变，先是丧父，然后他哥当时那个状态，他跟丧了兄的也没多少区别，还要见天的安慰他那以泪洗面的母亲，劝住母亲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又拒绝陌生人来蔺家的攀结，自己一边读着书，一边默默的关心他哥哥。
　　这是又一个在关键时刻能撑起整个蔺家的小蔺文言啊！
　　不过蔺文言那时候好歹都十八快二十岁了，是已经成年了，而眼下这个，只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破孩！
　　蔺家这俩兄弟是怎么能优秀成这样的？蔺觉这是积了多少辈子的人品爆发了才能有这样的两个儿子？
　　所以蔺文行处事风格那是格外的少年老成，因怕给他哥招惹麻烦，就格外的沉默，能不说话的坚决不说话，没事就捧着书读书，希望能科举时能考中，就算解不了他哥哥的困局，但是如果蔺家一门出了两状元，旁人再怎样，对蔺家始终要多几分另眼相看，不会为难他哥哥，所以小蔺文行为了母亲，为了哥哥那真是一丝一毫轻狂的举动都不敢有的，几乎不眠不休的在读书。
　　而现在……
　　和更小的小屁孩小芽儿，还有虽然比自己大上个几岁，本质比他还幼稚的大破孩一花，他终于知道怎样再一次笑起来。
　　几人在院子里堆雪人几乎都玩疯了。

　　琴音忙前忙后，处处救场，经过了闹腾的院子，被一花泼了一身的雪，几乎就要骂人了，可一花小脸红红的，笑的开心明媚，比起之前闷在公主府里那段时间好太多了，连带着一花也再次鲜活了起来，再次知道怎么样开心去玩去笑。
　　琴音摇摇头，算了，过年嘛，跟小孩计较什么！
　　“公主。”琴音理着身上头上到处都是的雪，问，“要请城内戏班来为公主献戏吗？”
　　萧语喜欢热闹，之前在王城里的每一年，在王宫里随便吃了口东西凑合一下，一般回了府邸都要喊人来唱戏的，或者自己到街上去看人唱戏。
　　萧语摇摇头，笑道：“太闹腾了，不用，就我们这些人，就很好。”
　　蔺文言就在萧语身侧，闻言问道：“为何不用？我记得你往年都是喜欢的。”
　　前辈子蔺文言跟萧语每一次过新年，萧语都要请戏班回府唱戏，搞的热热闹闹的，所以蔺文言也十分不陌生，而且他俩越是吵架，越是冷战，萧语的戏班请的就越多。有一年，也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他俩又吵了起来，那也是个大年三十，萧语指着他鼻子骂：“有本事晚上别回来和我过年！”蔺文言拂袖作色：“不回来就不回来！”萧语继续骂：“你有出息晚上别让我看见你！”蔺文言则表示：“我回来我就是狗！”
　　不过，他也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就留在衙署，准备裹着衣服在衙署凑合一夜得了。
　　天刚擦黑，萧语身边的侍监跑过来了，传达萧语的原话：“镇国公主殿下诏：蔺文言，你给我滚回来！”
　　蔺文言气的直咬牙，直接回那侍监：“滚远了！回不来了！”
　　那侍监又道：“镇国公主殿下诏：蔺文言，你再不滚回来，就让大内御林军把你像捆猪一样捆回来！”
　　看的出来，那传召的侍监也挺尴尬的。
　　蔺文言更是被气的目瞪口呆。
　　萧语说到做到，不能真被捆回去，那就太丢脸了，蔺文言铁青着脸色，不情不愿的回了公主府，那一回去，嚯，蔺文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门，从前院到后院，十好几个戏班在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夸张到了这边戏台上唱的戏，有时能把隔壁戏台的腔给带跑调了的那种。
　　蔺文言看着整个公主府比那杂耍街市还热闹都快疯了，对萧语大声吼：“你干吗？”
　　这倒不是他对萧语不敬啊，而是整个府里，南腔北调，鼓锣唢呐外加二胡，干啥的都有，不用吼的萧语完全听不见。
　　萧语早都喝醉了，举杯向他大笑，说了两个字：“热闹！”当时还有一句话，却湮没在各种荒腔走板的唱腔中，蔺文言被吵的整个脑仁都在嗡嗡作响就没听见，那应该是一句，“我害怕一个人。”

　　蔺文言嘱咐琴音：“殿下好热闹，这次又是头一次离了王城，在凉州过年，必须办的热热闹闹的，将城内有名的戏班尽数请来，为公主献戏。”
　　琴音还没来得及应下呢，萧语笑着摇头：“真的不用，以前不觉得，现在……嫌吵。”
　　蔺文言将萧语揽至怀中，低声道：“你以前很喜欢看的，是因为我受伤了，怕我觉得太吵吗？我不怕吵的，我愿陪你看尽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当你千帆尽后，只要你一回头，便能看见我在你身边。”
　　“蔺文言，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萧语觉得有些好笑，凑去蔺文言耳旁，轻笑着说，“其实，我看不懂任何戏，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瞎叫什么！”
　　蔺文言愣了愣。
　　萧语笑容中多了一丝落寞，道：“只是，以前觉得，只要把自己放在喧闹的地方，就不会显得自己很孤独……现在不用了，你应该是不会让我孤独的吧？”
　　蔺文言神情震了又震，他蓦然就明白了当年湮没在各种嘈杂环境中，被他忽视了的萧语的那后半句：
　　“我害怕一个人。”
　　蔺文言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坚定的说：“我蔺文言在此立誓，无论生死，从今往后，永不会让你一人孤独！”
　　眼见公主和驸马这样感情好，你侬我侬的，琴音觉得自己碍眼，便悄悄要退下。
　　琴音是个识趣的，那边门口又窜进来个没眼力见的，进门就问：“公主，今日几点晚饭？”
　　旖旎的氛围被他一搅，渣都不剩，萧语眯了眯眼，道：“温如常，驻云行宫的后库里我看见不少药材，还有杨将军送来的，各种药材多的很，都放在那，我和蔺文言两个人也用不完。”
　　温如常一脸莫名，问：“所以呢？”
　　萧语继续道：“你将蔺文言需用的那些药材留下来，用剩下的那些草药做些香包，到时候分给大家，做些什么提神醒脑的，能避虫的，味道又好闻的那种，晚饭前做好，我要拿去送人。”
　　“哦。”温如常压根没当回事，此事不难，不就拿草药调个香么，再加上一些基本的功效，这谁不会啊，基本功嘛，他便随口问了问，“公主打算赏给哪些人？”
　　萧语笑眯眯的道：“凉州城内百姓，一家一个吧。”
　　“多、多少？”温如常愣了，他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萧语道：“杨将军报过凉州城的户籍给我看过，凉州城大概有四十万户丁，按照一家四口嘛……差不多也就十万个，晚饭前要要啊，与民同乐嘛，共贺新年。”
　　温如常差点没当场吐血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