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88、第 188 章

　　萧语是半夜被惊醒的。
　　先是好似一声惊雷，惊天动地，而后萧语就听见了咚咚咚咚的密密麻麻的鼓声，她惊醒之后有那么一刻的茫然，因是被惊醒而不是自己睡醒的，还有那么点头晕作呕的感觉。
　　她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
　　许是半夜吧？
　　我竟然睡着了吗？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萧语费劲巴拉的想了会儿，这才发现屋内陈设很陌生，似乎不是她下榻的房间，而后才渐渐想起前事，突然明白过来她这是睡在了蔺文言的房间里！
　　自从他俩掰了以来，除非条件所限，避无可避，不然两人是绝不会歇在同一个房间里的！
　　房内留了一盏余灯，再无他人。
　　这么冷的天，又已是深夜，蔺文言不在房里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萧语眯起眼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忽的下床一把掀开桌上搁的香炉闻了闻，而后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蔺文言！我好心给你上药，你竟敢对我下药！”
　　她怒不可遏，觉得蔺文言不在自己房里待着可能就是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怕她找他麻烦。萧语一手披上厚毛氅就要去找蔺文言算账，这么一推开门，寒风雪花浇了满身，在这漫天漫地的落雪中，夹杂着咚咚咚咚的声音，听着有些远，却好似每一下都震在人心里。

　　萧语裹着氅子走到院子里，茫然四顾，偌大的院子看不到一个人影。
　　虽然说杨子枪这简单、节俭，人少，但也不至于就少成了这样吧！
　　前院忽然有火光传来，还有响动，萧语踢踢踏踏绕过后院往前院去，在绕过回廊和后院尽头的垂花门小影墙，这一脚踏出去，萧语忽的就惊呆了。
　　后头有多冷清，前院就有多少人！
　　家丁、连同灶上的伙夫，后院的丫鬟，各个都持着武器，有的是刀，有的是棍，都站在院中，最前面站的是柳月金。
　　萧语整个人都懵了。
　　那边柳月金也看见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萧语了，她让众人各去准备，方才整整齐齐站的几十个人顿时四散开来，做最后的准备，柳月金走到萧语面前，拂了一礼，道：“惊扰到殿下了。”
　　“啊……”萧语云里雾里的，没搞清楚状况。
　　柳月金很抱歉的样子，道：“蔺相特别交代过不能惊扰殿下休息，还是惊扰到殿下了，是奴婢的不是。”
　　她以为萧语是她给吵醒的。
　　萧语想着宽慰她几句，还没说出来，柳月金已一脸凝重的说：“北狄提前袭城，请殿下就待在将军府中，以确保殿下的安全。”
　　萧语脑子嗡了一嗡，柳月金说完便去拉院子里那匹高头大马，萧语回过神来，伸手将她拦住，道：“你要去哪里？”
　　“找他。”柳月金扭头望向城墙所在的地方，哪怕从这里看不见分毫，她只遥遥看着城墙所在，更许是杨子枪所在的地方，一手抚着腹部，声音虽然轻却坚定的说，“找他，与他在一起，无论生，还是死。”
　　前辈子萧语虽然没孕育出自己和蔺文言的子女，但是却是见过不少有孕了的妇人，所以柳月金的动作萧语几乎是瞬息间就懂了，她立刻拦住柳月金去牵马的手，斩钉截铁的道：“你如何能这样起码去城墙那边？我杨家一脉几乎断绝，你就算不顾念你，也顾念顾念我舅舅的子嗣！”
　　萧语做了两辈子镇国公主，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气势。
　　柳月金却道：“凉州城守一直不足，将军府的这些人虽然不多，但都是能守城的，我必须将他们带去，助他，我想要凉州城屹立不倒，我更想要他每一次都活着回来！”

　　此番话语出口，萧语蓦然想起前生她撤出凉州的那一天。
　　那时她已经放弃了凉州城，撤出很远很远，听着身后发现轰的一声巨响，而后是尖瑞的欢呼声，纳声音大极了，连她已经离开凉州很远了都能听见。
　　她骑在马上，茫然回头看了一眼凉州。
　　当时，夕阳的余晖正挂在城墙头上，什么都金灿灿的，然后她就看见一名女子的剪影，映在夕阳的余晖中，美轮美奂。
　　那女子弯腰抱起倒在城头上那个满是鲜血的人影，离的远了，萧语看不清是谁，但那一身反射着阳光的铠甲，和周身的鲜血，手上的大刀，萧语知道，那是她名义上的舅舅，杨家最后一个男人。
　　那女子抱起已经死去的男子，她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到萧语都以为像是一个梦境。
　　而后，她就这么抱着那个男子，踩在凉城高高的城墙上，无声的往前迈了一步。

　　萧语浑身一个激灵，再次拦住柳月金，自己翻身上马，道：“你留在府里，我带人驰援杨将军，放心吧！”
　　“这……”
　　“就这么定了！我是代行天子镇守天下的镇国公主，连杨将军都得听我的，何况是你！”萧语熟练的一拨马头，道，“不用着急，凉州不会有事的，这一次他们绝对打不进来！”
　　萧语踢了马，马嘚嘚的就要跑起来，柳月金突然从后面抓住她的缰绳，仰面看着她，似乎有了几分焦急，道：“对了，殿下，方才家丁来报，蔺相在北林街遇险！”
　　似狂风刮过雪原。
　　萧语看上去似是有些茫茫然，问：“蔺文言？他为什么会在北林街遇险？他大半夜不睡觉去北林街干什么？遇险？他好好的为什么会遇险？”
　　柳月金急道：“还不清楚，目前只知道蔺相遇险。子枪让人传话回来本是让府中家丁去救援蔺相的，而后就传来北狄现在攻城的消息，妾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能先集合人手，却不知道是去救援蔺相，还是去救援守城！”
　　将军府门外的这一条道叫桁兴大道，贯穿着凉州城的南北。
　　出了将军府，沿着桁兴大道往东北走，就是凉州的门户，凉州的主城墙和主门；往西北走，则是北林街。
　　长长的桁兴大道像是一个丫字形的分叉岭，而萧语，就站在最中间的这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