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56、第 156 章

　　拓跋苍紧盯着蔺文言的神情，一般人看到这个多半将信一扔，撒丫子就跑，可蔺文言不是，他很淡定的看完了，连个眼皮子都没动，说：“看来狼王所说王城有人也是危言耸听，狼王是因这信才知道华乐殿下薨逝的消息的吧？”
　　“喂，你就不怕的吗？一丁点儿都不怕？”拓跋苍很想不通。
　　蔺文言看了他一会儿，问：“我要怕什么？怕你杀了我？你要是真想杀我，会在这里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把三封密信都给我看？”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不光聪明，还胆大。”拓跋苍摇摇头，“不过，这良米金银还真是蛮诱惑人的，你说对吧，蔺相？三封信，只有这封有花押，这个样式蔺相不会不熟悉吧？这是萧语曾经用过的暗记，蔺文言，想要你命的，是萧语的手下啊。”
　　不用拓跋苍说，蔺文言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萧语手下六司的暗号。
　　“你到底是怎么害死萧语的，为什么她的手下会这么恨你？”拓跋苍的声音难得正经了起来。
　　“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了？”拓跋苍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在这么个危机四伏的小边城里，好像真的来和友人谈心的一样，不疾不徐的说，“当初你要娶萧语的时候，就说对她动的是真心，非她不可，让我不要插手你与她的事，好，我信了，我真是信了你的鬼！你们成婚一年都没到，你就弄死了萧语！虽然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但我们男子的嘴也没花到蔺相你这个程度啊！我告诉你，当初要不是你说你对萧语真的一片真心，希望我能成全你们，萧语现在就已经和亲到我北疆，成为我北疆王妃了！”
　　“就算没有我，殿下也不会嫁给你，先帝不会同意的，除非狼王永生永世待在王城不返北疆，而狼王如果只永远是一个质子，那你就对殿下毫无用处，殿下依然不会嫁给你。”

　　萧语就是动作再慢也穿好了衣服，蔺文言给她准备的衣服还挺合适的，尺寸刚好，这衣衫既不张扬，也不是很低调，萧语洗干净了身上的污渍人也清爽了许多，倒不急着出去，拉了把椅子，又顺手捞了杯茶，听着外间的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还句句都带着她。
　　蔺文言从来都是人间清醒，拓跋苍这个傻大个还想跟蔺文言吵架？萧语吹着手里的茶杯，摇了摇头。

　　“你！”果然拓跋苍被气着了，还气的不轻。
　　“狼王趁夜而来，到底是想说什么？请不要再绕弯子了，否则等你的迷药药效过去，狼王可能就不太好离开了。”
　　拓跋苍一点也不着急，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过去：“我回来的这几年，有时会很怀念在王城的日子，我们虽相交不深，但都在王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很早就知道城里有你这样一位蔺公子，你也早就知道城中有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质子。那天晚上我们在茶楼遇见，我真是傻才信真的是偶遇，其实你是一早就在那等我的吧？”
　　“嗯。”蔺文言并不否认。
　　“你如何会知道我那天会去那里？我身边有你的眼线？”
　　蔺文言笑了一声：“狼王，你虽然被困王城，但好歹你也是北疆世子，可我是什么？我又没有和华乐殿下成婚，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六品官员的儿子罢了，我有这个能力在你身边放眼线？”
　　“那是为什么？你今日必须给我解惑。”
　　蔺文言看着烛火，似是思忆了一下过去，才缓缓的道：“那时，殿下不愿与我成婚，找了你帮忙，希望能搅浑了这桩婚事……”
　　萧语也停了吹手中的茶盏，有些事，看似过去了，又好似没过去，看似已经很久了，仿佛却又都还在眼前。
　　“……我既然知道殿下不甘愿嫁给我，就也知道她定会寻求你的帮忙，我一向知道狼王看似执绔，看似被王城的富贵温柔迷了大志，其实狼王无一日不在韬光养晦。”
　　倒也不一定全是看的，很多都是萧语后来自己告诉他的。
　　“你知道为何不揭穿我？”
　　蔺文言自嘲的看了下自己，道：“若我几年前便有今日之势，狼王自然是回不了北疆的。”
　　拓跋苍默了默，他知道蔺文言说的是实话，说到底，在当时的富贵温柔中，他从未在意过蔺文言是谁，便如他自己所说，一个小官员的儿子罢了，纵然中了状元，在真正的权贵眼中，也仅仅是知道了个名儿而已，起不了什么翻天巨浪。
　　在他都没有在意蔺文言的时候，蔺文言竟然就知道他一直在韬光养晦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拓跋苍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当年的朝堂上做主的不是你。”
　　“便是今日，做主的也不是我。”蔺文言淡淡的说，“我本已不想过问任何是非，此次出王城也并不为与你和谈而来，我出城另有他事，与你和谈……只不过是顺便。”
　　“实话总是伤人。”大多数人听到这句估计已经恼羞成怒了，可拓跋苍并未恼怒，还在问着，“你还没说，当年是怎么在那间茶楼堵住我的？不敢告诉我吗？”
　　“时过境迁，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在当年，如果你问，我也会说。”

　　蔺文言明目张胆的在说拓跋苍当年蠢，可萧语听着拓跋苍却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没绕出来，不由再次摇了摇头。
　　萧语一直便知道，与蔺文言斗口，是这世上最有趣，也是最无聊的一件事了，可是旁人怎么就不明白呢，还几十年如一日的夸赞他言辞风趣，为人谦和。
　　谦和你个大头鬼！

　　“殿下不愿与我成婚，去找了狼王帮忙，以狼王的性格既然应下了，那定是要全力以赴的，甚至，狼王更将此事看作是重回北疆的契机。”
　　“嗯。”拓跋苍大大方方的应了，“我在王城多年，再不回去整个北疆便只知拓跋野，不知我拓跋苍！事实证明，我想的确是对的。”
　　“你安排了心腹回北疆找你的亲信，你是想生事还是想不生事我不知道，但是以你当日的身份要求娶华乐殿下其实比我还困难，可是华乐殿下如果坚决要求的话，便是陛下也不得不考虑殿下的心意。”蔺文言无由头的想到萧语两世挨的那同一顿板子，一次是为拼尽全力想嫁他，一次却是为拼尽全力不嫁他，他略微心悸了一下，伸手不动声色的遮挡在胸口，不让拓跋苍看出异样，却不敢顺着方才的思路继续想下去，而是对拓跋苍道，“你遣亲信回北疆不够，你还需要世家支持，可世家几乎都不可能卷进这样的浑水里来。世家太清醒，可是狼王身边常年有一群玩的交好的世家公子们，由他们起哄起来，再让他们自己个儿的爹去填儿子的哄，再好不过。而世家公子们玩的再如何不羁，脸面名声总还是要的，那还有什么比清风茶楼更好的地方呢？”
　　拓跋苍沉默了久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我倒不知道我当年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了。若说是对吧，可你毕竟不是个好人，你害死了萧语，没有做到你当年说的一心一意，按理来说，我应该立刻剁了你为萧语报仇。可是，若说我当年是错了，我现在倒真是没把握，如果当年就和你闹翻了，与你直接博弈的话，到底能不能赢你了。”他似乎真的有一些迷茫，“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当年……也是真的喜欢过萧语，因为只有萧语，她能不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她知道我心里的恨，又能懂我陪出去的那些小心翼翼，她和我说过，我和她是同一种类型的人。”
　　蔺文言不动声色的掩住心口的郁滞，眼风回望了一眼始终关闭的那扇雕了花的门。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似乎这不是在两国的边境，也没有危机四伏，而只是当年那个歌舞升平的那个小小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