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53、第 153 章

　　蔺文言看着他出去了，才对萧语轻声说：“琴音和一花我把她们留在了王城，原是不想让她们跟来北地受苦，再说，旁人都以为你生病了在府里养病，我将她们带出来也不妥。我知道你有联络她们用的东西，你给我，我密令她们出王城来凉州找你。”
　　萧语从假寐中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如果她们继续留在王城，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蔺文言这段时日以来一直沉默着在考虑的事情，怎么让萧语活过来，还堂堂正正的活过来，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萧语若死，琴音和一花可能会安然无事，但要是萧语突然活了过来，不排除有人会想拿着她们来生一些事端。
　　马车碾过深深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萧语回他：“信物？信物早就遗失干净了，我现在没有带一点儿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你就是杀了我，也不过是杀了路边一个乞丐而已。”
　　萧语不信他。
　　也是，萧语凭什么要信他？
　　蔺文言脑子里转过这两个念头来。
　　“你离开了这些时日里，和苑报你父皇病逝，萧园让我假称你旧伤复发，生了重病不能理事，所以瑞王已登基为帝。”既然已经从山谷出来，那这些事情都不能回避，而且越早让萧语知道越好，蔺文言再不迟疑，不管萧语对他还有怎样的芥蒂都将目前的局势简短的说了一下，“此番拓跋苍撕毁盟约，大军压境却提出和谈，瑞帝让我和一秋和他谈，我们才会到这里来。”
　　萧语嗤笑一声：“和谈？拓跋苍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北境十城而已，给他，他自然就退军了，就这么点破事还用劳烦你这种朝中重臣大老远跑这一趟？拓跋苍可不会跟你说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样的废话。”
　　萧语已经许久都没和他说过这么长的话了，虽然是嘲讽的语气，蔺文言听着听着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很怀念的。
　　怀念归怀念，蔺文言还是对萧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番谈判，我会震慑住拓跋苍，让他不敢乱来，北疆不乱，外敌不入，才好关门收拾里头的事。”
　　萧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时瑞王拿了琴音，他手上还扣了温如常，我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带了楚相和四辅大人去请他执掌国政，请他登基为帝。”蔺文言将那么多往事一句带过，“现下看来好处也是有的，只要震慑了拓跋苍不敢妄动，然后回到凉城，你便可现身登高一呼，斥我为乱臣贼子，说我乱政害国，将所有罪名扣在我一人身上，直接杀我祭旗之后你就有了出师之名，可起凉州兵，发王城，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萧语冷笑：“你是在担心我下不了手杀你？”
　　“不，只是这样城内的琴音和一花就很危险，所以必须密令她们先一步出城来凉州，萧语，你一定有办法联络她们的，不是吗？”
　　“你真要我回来？”萧语问了一句，“我若回来，你可不只是死这么简单，你骗我在先，叛我在后，此番行径，当得了千刀万剐。”
　　“嗯。”蔺文言应的就像孩童过家家般随意，没什么别的太多的情绪，听了一句千刀万剐竟然和萧语以前问他今天想吃什么差不多。
　　这些事情蔺文言从认出萧语的那一刻就开始想了，除了伤重昏迷以外，只要清醒着，便在思索这些，如今盘算的已算全面，他就继续说：“除了温如常以外，其余五司都还算隐秘，你……自你在威德台出了事后，他们来见了我，我和他们说了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小心自身，不要暴露了身份，所以……”
　　“你见了六司司主？”萧语打断了他的话，“你和他们如何说的？”
　　“如实说。”
　　“哦？如实说？如实说你居然还能活着，不简单。”
　　六大司主只忠心萧语一人，如果蔺文言如实说是他害死了萧语，六大司主居然没把他活撕了那简直就是奇迹！
　　蔺文言苦笑了一下：“本来是活不了的，只是……是琴音和一花护着我，她们……听从你的命令，护我周全……”他停了一小会，自嘲的笑了一下，才续说，“不过六大司主的确忠心你，就算没有活撕了我，也都啐了我一身。”
　　“唾面之辱，你也能受？”
　　换了以前的蔺文言，大概已经气疯了吧。
　　“没什么不能受的。”蔺文言轻道，“只是辛苦琴音了，其实我当时一直昏昏沉沉的，神智也不甚分明，等我清醒了以后才发现琴音已经帮我收拾干净了。”
　　提到六大司主这些故人，萧语便也说了几句：“他们之中最晚跟着我的都有四年了，数年的情分，我又对他们各个都有大恩，所以他们不会背叛我，永远都不会。”
　　萧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蔺文言听在耳中，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
　　她说六大司主就算最晚的跟着她也有四年，可是他们俩呢，算上上一辈子的情分，他们认识都十好几年了。
　　论恩德，萧语从泥沼中将他拉了出来，救了他全家，给了他后来无上的权柄。
　　论情分，他们是夫妻，是躺在一张床上同床共枕的夫妻，这般情分可不比旁人要来的更深刻的多？
　　可是萧语只说六大司主绝对不会背叛她，自己这个夫君，在她眼中，已是完完全全的背叛了她了，就连稍有良知路人都不如。
　　正这么个时候，公羊若离传信回来了，一掀帘子，冻的直哆嗦，这北地的冷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萧语一点他，很直接的说：“你，去给凉州城内的醉乡酒楼传个信，让他们做三壶隔夜杏花香，其中两壶各加冷梅六朵，一壶加杏脯梅脯各一片，在午后一时送给城外六里萧然亭里姓谷的客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公羊若离背都背不下来，“你不是野、嗯……你不是在山谷避世吗？怎么还知道城里的酒家？这酒家是哪年的事情？现在还在不在？”
　　“让你去你去就是了，多话。”萧语话说的多，嗓子疼。
　　“可是你人又不在那，这不是让人白跑一趟嘛？”
　　“我有说即刻送？十日以后送到。”
　　蔺文言心里有了数，萧语的暗语他并不是全都掌握，但猜想着十天应该就是萧语给琴音和一花来凉州汇合的期限。
　　可惜了啊，萧语在他受伤之后，在凤霖阁中明明和他说过，再无隐瞒，两不相负的啊，萧语那时的确对蔺文言言无不尽，可是他自己呢？
　　蔺文言起身道：“我去安排。”
　　传个口信还要蔺文言亲自去了？
　　公羊若离一把把他按下，皱着眉道：“行了，你伤还没好呢，我去就行了。”刚准备走，又拧过头来问，“不对啊！如果真是外面一日，谷中一年，如果按你说的你真的已经在谷里过了十年，你怎会伤还没有好全？明之！你又骗我！”
　　蔺文言见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忽而就这么笑出了声。
　　这是自威德台之后蔺文言第一次露出笑意来，这一笑，仿若微风化雪，旭日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