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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 144 章 ...

  •   年少轻狂啊!
      虽说这些事情已经隔了一辈子了,若是她和蔺文言没有重新活回来,那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该和他们一起烂在坟墓里,烂在他们烧的分都分不开的焦黑的尸体上。
      但是……这不是没死成嘛……
      所以,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很想抽自己两个耳光,自己当时怎么就能狂成那个样子?
      以为江山就得是她的,权力就得是她的,蔺文言就该是她的。
      是她的,是她的,都是她的!
      唉……
      有什么,是一定都该是她的呢?
      唉……
      很多事,当时做的时候以为很酷,少时的自己看少时的自己,那副冷血无情的样子,觉得无所畏惧,觉得至尊天下。
      想来,有些可笑呵……
      轰轰烈烈的尽头是平平静静,如有可能,她愿和蔺文言一起,坐在花园里的矮几上,一起晒着太阳,一起到老。
      她会将头埋在他的膝上,跟他絮絮叨叨的抱怨,大儿调皮打了二儿一巴掌,二儿一怒招惹了三丫,给三丫画了个花脸,三丫放嗓子就哭,哭的小铃铛喵的一声窜到了屋顶上,将屋顶的灰都震的下来,正好落在了刚准备踏出门的她的头顶上。
      “蔺文言,你看你看,我一脑门的灰。”
      而蔺文言叹着气,打了水,挽着袖子,安安静静的帮她洗那一头长发……
      青丝逶依,岁月不静却美好。
      萧语想着想着红了眼睛,她和蔺文言还能有这一天吗?

      萧语原先想的挺好,见招拆招,她将身边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就是遣给宗室看的,宗室如要对她下手,明日的威德台之祭就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萧语的势力也远不是明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宗室向来看轻了萧语。
      一个后宫里傻子一样活了十几年的公主,她能翻天了不成?
      她,翻了。
      她还能有什么逆天的手段不成?
      她,还真有。
      萧语向来胆大包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就算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算她知道宗室要对她不利,她都没带怕过的。
      不说她原本就不知道怕是什么,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会怕?
      萧语原本拟好了好几个计划,打算看形势行事,如果蔺文言最终赶来,愿与她褪去所有权力换一个岁月静好,换一个平平安安,她便以现如今所有的一切换两人平安终老,就势退出权力,再不过问江山。
      如果蔺文言赶来,不愿放手权势,她便为他一争到底。恶名么,又不是没背过,多大点事!
      威德台上看似平静,却处处都是机关,她暗地里也放了人手,宗室想在这里逼迫她,倒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若是蔺文言不来……
      唉,不来才是正常的,就算他猜到会有变故,但他向来视他父亲如天,蔺觉的最后一程他怎能不相送?等他忙完蔺觉的事,再从城北赶往城南,至少一天的功夫,大不了……大不了她就办了宗室之后,坐在这等他就是了。
      那时萧语,站在威德台最高的那阶玉阶之上,那些老祖宗们她一个都没祭,她只祭了她的母后杨羽一人。
      都说威德台是最威严的地方,这里最高,离天更近,近的在夜晚仿佛可以只手摘下漫天星辰,历任帝皇来此,无不希望能遇见仙人,得长生之法,这便是威德台最初的用途。
      上一世的萧语仇家多,威德台在高高的紫薇山巅,这里不方便带太多的人马,若是有绝顶高手伺机而动是很麻烦的事情,再加上那时萧语根本就不信神灵只信自己,所以每一次都是敷衍了事,压根就没去过一回。
      这一次,她站在这里,紫薇山高,风起云涌,她合十祷祝:
      “母后,每一次带蔺文言来见你的时候,不是在宫里你的牌位前,就是在祠堂里。萧家人多,你只在一个最不起眼的,最小的地方,孤零零的。其实我知道你也不喜欢那些地方。母后,语儿不知道你会不会在这里,这里最高,离天最近,也不知你在不在天上。语儿之前做了很多糊涂事,糊里糊涂的就葬送了一生,到死都没明白很多道理。
      “还记得那一年,元阳姑姑嫁人,宫里闹哄哄的,到处都喜气洋洋,热闹极了。我记得元阳姑父是姑姑自己选的,当时远远一见,真的是个很好看的人。皇家的公主出嫁,礼仪多又繁琐,父皇也是高兴的,那天晚上大摆宴席,我玩的可高兴了,脸红红的,皇奶奶拿我打趣,说……”

      “我们语儿这么好看,又是我们皇家的公主,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有幸得了去,皇儿,你可得给语儿好好挑挑,挑错了人,对姑娘家而言,那可是一生的事情。”当时的太后笑着说着萧语,眼风却飘落在元阳驸马身上。
      萧国看了看杨羽,便又对小萧语笑着问:“语儿以后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啊?”
      那年萧语才五岁,这就是当爹妈的无聊在逗娃,不可能作数,于是满堂都配合的笑了笑。
      萧语懂什么,她又不是神童,整个人都还懵懵懂懂的,心智未开,只奶声奶气的跟他父皇说:“要好看的。”
      “好看的?”萧国怎么也没想到萧语是这个答案,很意外,继续问,“怎样的才算是好看的?”
      小小的萧语也不知道怎么大人都停下了酒杯,笑吟吟看着她,本能的声音就小了很多,小声道:“要比姑父还要好看的。”
      满堂再次笑了起来。
      萧国眼珠子转转,一眼就看见楚相身边那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楚远澜了,指着他问萧语:“语儿看他好不好看啊?”
      堂上稍微静了静,说的是楚远澜,可是所有目光却都落在楚清霜的身上。
      萧国要是一时兴起,给个奶娃娃赐婚……还真是没准的事啊!
      楚清霜在满堂各种各种神色的目光中,不动如山,坦然自若,既不出声推辞,也不出声邀宠,便只微微含了笑,一副邻家的长辈看着孩童那般慈爱的神情。
      萧语看了看,摇头:“不好,他不够好看。”
      她五岁么,楚远澜最多也就六七岁,也是最没有城府的时候,小孩子么,争强好胜,听见萧语这么说,很诧异的反问:“我这样的还不好看?”
      楚远澜的声儿略大了些,萧语便往杨羽的怀中钻了钻,还不忘说了一句:“你不好看,跟孔雀一样。”
      堂上静了静,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我不够好看?我这还不好看?……从那之后好多年,楚远澜都陷在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萧国也很疑惑,语儿喜欢好看的?可这怎样的才算好看?好看的若是没本事,没才华,没钱的那种,再好看又能有什么用……难不成……朕十年后还要进行一场选美么,专门选拔男子……?
      萧国的思绪跑的也很偏。
      一片笑声里,太后开了口,含了几分笑,说道:“语儿这孩子自小元阳就疼她,怎么疼着疼着,眼光也跟着元阳跑了?你该多学学你的母后,端庄正和,别跟元阳学,她就不教点好。”
      那时候的元阳也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公主,没经过什么人间疾苦,闻言嘟嘟囔囔的说:“好看怎么了嘛,就是要好看才能一直看下去啊,要看一辈子呢……”
      后来,那个说着要看一辈子的公主,却在婚后的第二个年头上就郁郁而终,死去的那个妇人枯瘦不堪,与宫里那个备受宠爱,不谙世事的元阳相比,判若两人。
      太后和萧国亲自前往,看见元阳是这样死的,勃然大怒,太后几近昏厥,指着夏佑大骂:“好!你好的很!我亲生的孩儿你敢如此待她!你以为我大商皇室无人了吗?以为元阳的娘家都死绝了不成?!”
      夏佑只是好色而已,从没想到元阳会死,急急忙忙的解释:“元阳殿下是自己忧思过度,郁郁而终,与我无关啊!”
      “若不是你拈花惹草,处处留情,允儿怎会郁郁而终!”太后满脸的泪,“我的允儿……我的允儿!不杀此贼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怒!来人!将夏佑千刀万剐!也好教世人尽知,胆敢薄待我萧氏公主者,皆如此逆贼!”
      那是大商立国以来,第一个千刀万剐。
      那时的杨羽已经病了,坐在她那一方小院子里的花园里,仰面晒着太阳,太阳光很暖,照的杨羽脸上一层几乎透明了,便似即将羽化的仙子。
      萧语跌跌撞撞跑进来,扑进杨羽怀中,惊慌的喊:“皇奶奶把元阳姑父千刀万剐了……听人说很吓人,到处都是血……母后,我害怕……”
      杨羽轻柔的抚着怀中的萧语,说:“语儿,你有何惧?”
      “可是……可是……皇奶奶千刀万剐元阳姑父的地方,就在……就在语儿回公主府的路上……”
      “语儿,没做亏心事,坦坦荡荡,便是夜半敲门又如何?你元阳姑父五年添了十余个姬妾,另还结识名姬戏子无数,身为元阳的夫君,元阳病了,却不闻不问,致使元阳郁郁而亡。元阳是先帝和太后唯一的女儿,是大商第一个嫡公主,如让我说,夏佑虽不至于千刀万剐,倒也该死。”
      萧语吓住了,杨羽从来慈和,少有言及杀伐的时候。
      萧语钻进杨羽怀中,含着眼泪,瓮声瓮气的说:“我,我再也不要好看的驸马了……”
      杨羽抚摸着萧语小小的脑袋,语气变得十分和蔼:“语儿,那不好看的,也不见得就全是好人,好看的,也不一定都是坏人。貌由心生,长相端正的人,大多心底也都光明磊落,夏佑只是个例,你不能因一人,就放弃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美好吗?……”
      “是啊。”杨羽的声音很柔软,“好看的花,好看的草,好看的小鸟,还有,好看的那个人。”
      萧语被吓的狠了,哆嗦了一下,用幼嫩的声音抗拒着:“不要!”
      杨羽的声音比那天的阳光还要暖,比微风还要柔和,轻轻的说:“母后小时候也曾遇见过一个很好看的人,那个人,他心底很善良,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不过啊,他总是叫母后臭丫头,可能在他心里,母后就是一个在田埂里撒欢打滚的臭丫头吧。”
      “母后不臭!母后可香了!哼!”
      杨羽也笑了起来,叹息:“与其穿金戴银的坐在正宫皇后的位子上,我倒更愿意去田野林间,看那里花草成群,闻着风里青草的清香,处处都有鸟儿,遍地都是虾姑。我们光着脚,跑在草地间,又跑到溪水旁,无拘无束。”

      “喂,臭丫头,女孩子的脚都是不轻易给旁人看的,你这样,本王可就看见了。”
      “啊?可是我总不能穿着鞋过河啊,鞋子会湿的,湿哒哒的可难受了。”
      “来,本王背你。”
      “你说的!”
      嫩黄色衣衫的少女毫不客气的蹦到少年身上,溅起一溜水花。
      “臭丫头年纪不大,看着也不胖,倒还挺沉!”
      “背不动啦?”
      其实少女憋了一大口气,使了个千斤坠,不沉才怪。
      “开玩笑,本王还背不动你?我能背你一辈子!”
      他说着,“我”,在她面前,他是——“我”。

      那时杨羽在父亲死后,第一次提起了萧有晴,似乎说了,又似乎没说,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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