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38、第 138 章

　　骨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疯狂的一天，大半夜的带着朝廷的左相大人，华乐殿下的驸马，骑马出了凉州城，一路光挑小道往覆山去，他觉得是华乐殿下的驸马可能疯了，可他疯了，自己怎么也跟着一起疯？居然跑的这么开心？
　　蔺文言带的人不多，只带了三五个人随行，应该是贴身保护他安全的高手。
　　此刻已经出了城，关外僻静，风大雪狂，除了他们一行人，再无半个人影，骨也跑着马，却好奇的大声问道：“蔺大人，你就不怕我其实是北疆的探子，把你诓出城去卖给北狄？”
　　蔺文言闻听此言，脸色变都未变，回他：“你母亲妹妹皆在城中，卖本相？你卖卖看。”
　　骨也一撇嘴：“你还真不能开玩笑！”
　　“本相现在没有与你玩笑的心情，只想早日到覆山！”
　　如此，一路上再无话。

　　覆山高耸入云，其整座山都常年覆着冰雪，故曰覆山。
　　蔺文言站在山脚往上望的时候，也不可窥见此山全貌，其山山下半段平坦缓和，再到中段有一段拔起而上，再往上缥缈云雾之上，皑皑白雪之间，就不可看见全貌了。
　　蔺文言站在山脚下想，这山的形态和书里描述的完全一致，书里有说，在山顶最高处有一座不知名的庙宇，仙人曾于那里显圣，站在底下也看不清上面有什么，看来，一定要爬到山顶上才能知道了，可这山峰满是冰雪，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这要如何攀爬？
　　蔺文言想了又想，转身对几人道：“此处危险，本相来此，实为本相一些私事，你们就不必上去了，在山脚下等本相回来吧。”
　　冷家兄弟当即跪下道：“愿与大人同生同死！”另两人也跪下道：“来之前陛下交代了，大人生，我等生，大人若死，我们必死！我们也随大人同往！”
　　骨也更是拍着胸脯道：“我要找回父亲的尸骨，也是必上山的！”
　　想夏朝至此已经快千年了，当年灯火通明的王城重镇现在已经成一片荒芜，连同这覆山也已变成一处绝地，覆着冰雪，再难涉足。
　　蔺文言回看一眼，只靠他一人之力别说到顶峰了，只怕连半山腰都上不去，当下也不推辞矫情了，只深深一拜，道：“多谢各位，各位援助蔺文言都会深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必会一一报答。蔺文言要对各位说的只一样，覆山终年冰雪，冰雪之下恐怕另有危机，若是遇到危险，请各位保全各自的性命，各位都有家人在等着你们回去，倘有危险，不必顾及我。”
　　“誓死效忠大人！誓死守护大人！”

　　蔺文言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明明仙人之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他为此要送了自己性命不算，还要搭上这几人的性命，只是，他只是想着，如果真有万一呢？如果这世间真的有奇迹神话呢？
　　山上冰雪更冷，脚下便是万丈深渊，蔺文言几次脚下打滑都是冷石生生的拉住了他，饶是如此，覆山已成绝境，绝非以人力所能攀登的了，他们攀爬了数日，也只勉强到了半山腰。
　　这一处半山腰有个略微平坦的台子，能供人暂时休憩。
　　风雪太大，就算坐在对面也要扯着嗓子呼喊才能听见，骨也大喊：“现在是冬天，覆山根本不能爬，若是能等到夏天说不定会好上一些！”
　　蔺文言摇摇头，他等不到夏天，不成功便成仁，他日日被往事撕扯，已再难以度过这平平的每一日，他对冷石几人道：“你们去那边勘察一下看后面是否有路。”
　　冷石看了一下，那处在山石之后，离这里不算太远，便道：“那公子你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去去便回。”
　　蔺文言点点头，对另外几名暗卫道：“你们去另一边看一下有没有路。”
　　他们若都走了，蔺文言身边便只有一个骨也了，若是趁着这个时候要对蔺文言做什么，他们也赶不及救人，蔺文言察觉他们的目光，摇摇头，道：“不妨事的，他没有坏心。”
　　几人再不多话，领命而去。
　　他们的对话骨也自然也听见了，好奇的道：“你真这么放心我？万一，万一我真的真的是北疆的探子呢？”
　　这是他第二次问蔺文言他如果是探子怎么办了。
　　眼见覆山是这么个情况，冰雪覆盖，毫无生机，其实蔺文言也知道所求无望，还要勉强自己登上山顶，不过是求一个结果，无论死心还是绝望，或者是希望的结果。
　　他苦笑道：“哦？你若真是探子，那便是吧，拿我人头给你邀赏也不错。”
　　“大人你究竟在找什么？这山都成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找的？”
　　“其实我也不知我还在找什么……”风大雪大，蔺文言这句话湮没在风雪声中，他起身往平台边缘而去，仰面往上看，悠悠苍山，高入云端，满覆冰雪，冷风夹雪，看不分明，看不见顶上是何模样，他又往下看了一眼，脚下云雾缭绕，也看不见底下是何模样。
　　“已在此山中啊。”蔺文言叹息一声，往回走去，可他站的那处可能本就不实，只是冰雪冻出来的一个搭子，被蔺文言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咔嚓一声，就要断裂，骨也眼疾手快，拉住蔺文言的手，在他要坠入山渊之前死死将他拉住了。
　　“大人！不要放手！”
　　地上雪滑，根本无处着力，骨也拼命拉住蔺文言，对着身后大喊：“快来人帮忙啊！”
　　他的呼喊声湮没在风雪之中。
　　蔺文言也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骨也再拉着他，不但拉不回他，两人会一起坠入谷底。
　　他闭上眼，微微一笑：“放手吧，或许，这也是我的命。”
　　“大人！我不能放！”骨也憋的满脸通红，他一个半大少年拉着蔺文言本就吃力，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滑向断口，他拼命向着身后大喊，“快来人啊！救人啊！”
　　就在骨也再拉不住的时候，有人扑过来，从后面拉住他们，大喝道：“明之！你这是怎么了？别放手，明之！”
　　蔺文言只一只手被骨也拉住，整个身子都吊在半空里，抬头向上看了一看，竟笑了一笑：“一秋，你怎来了？”
　　“现在是问我怎么来了的时候嘛！”公羊若离只想骂人，他也是个文臣，力气有限，这地方太滑，终他之力也根本拉不上蔺文言，“把另一只手给我！”
　　蔺文言伸手入怀，取出一方小印，使劲往上面抛了过去，掉在公羊若离脚边，这一动，他的身子又滑下去了些许。
　　他说：“这是这次和谈的印鉴，你收好，一秋，你代我去谈吧！”
　　“明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给我上来！”公羊若离涕泪横流，“你给我上来啊，明之！”
　　“你知道我的，我其实，早就不想活了，这一年我过的和行尸走肉一般，这样的结局，未尝不好……”
　　冰雪中，根本拉不住蔺文言的那一只手，他的身子在不断的下滑，他看着哭了的公羊若离，最后说的一句却是：“我是自己失足掉的，与这个孩子无关，勿要为难人家……”
　　话还没说完，骨也和公羊若离终于再拉不住他的手，他觉得自己在不停的下落下落，似一片鸿毛，坠落在天地之间。
　　他忽然想知道，当年萧语从千灵渊跳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感觉。
　　身轻似孤鸿，在天地间，不停的坠落，坠落……
　　他虽然两生都求死不能，好在，他也总是能死去，在该去的时候。
　　蔺文言仰面看着冰石上骨也和公羊若离的脸越来越远，天地苍茫悠悠，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道：“萧语……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