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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 134 章 ...

  •   萧有晴倒真不是派蔺文言去送死的,除了给他御林军一万人保他境内平安,另有左右暗卫影卫数十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以公羊若离为副,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着凉州去了。临行之前,萧有晴秘密给蔺文言半块虎符,让他酌凉州之军情,相机决断。
      当时蔺文言手拿着兵符把玩,冷冷的问:“你倒不怕我尽起凉州之兵,兵发王城?”
      萧有晴只一笑:“你要的不是这个。”
      蔺文言沉默了,他要的的确不是这个,若是以前的他,或许会做此想,毕竟至尊之权谁都想要,谁都想说一不二,居于人上,但是,现在,蔺文言想要的,唯有那神话一般的神仙,和神仙的神话里才有的起死回生之术。
      呵,比故事还故事,连神仙自己都不敢信的玩意,蔺文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抽了,信了萧有晴的这般鬼话。

      从王城浩浩荡荡走到凉州,路上一月有余,越是往北天是越冷,本就是寒冬腊月,加上凉州地处北方,便更加冷了,王城地处南方,那里终年暖和,便是冬天也不会冷到这般境地,队伍里有人吃不消,病倒了好一些。
      无论越州,还是姑苏,还是王城,蔺文言自己也算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居住过的地方都在南边,冷不丁来这么冷的地方,也有些受不住,就有些伤风,公羊若离很是担忧:“据说凉州滴水成冰,你这样怎么行?”
      蔺文言忍着咳嗽:“无大碍,赶路要紧。”
      “急什么啊?”公羊若离却颇为放松,“来人说了,和谈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三十,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我们这到凉州也就三五日就差不多了,我都想好了,我们到了凉州修整几日,再出发去朔州,还能提前好些日子到呢。”
      “唔。”蔺文言顺了口暖茶止咳。
      公羊若离却奇道:“从出王城开始,你便一直在翻那本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些遍了,这是什么书,连名字也没有,你怎看的如此认真?”
      “一本前朝的志怪杂谈。”
      “志怪?杂谈?”公羊若离一头雾水,“你以前不是从来不爱看这种书的么,说浪费时间,何时喜欢上了这种?”
      “随便看看。”
      “你这表情可一点也不像是随便看看,简直比咱们那次考前温书还认真,说到我们那次科考……”公羊若离突然转了话题,“跟我们一起考试的有个书生姓柳,说起来,跟你还是同乡,你还记得不?”
      “好像记得一点。”
      公羊若离眼睁睁的看着他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约莫答他只是顺便,不过公羊若离素来就知道他是这么个性子,不恼也不气,便当做自说自话的打发路上的时间:“那个书生约莫是叫做柳二树还是柳什么树来着,字写的还行,就是说话不太利索,身世也不行,王城那些公子哥的德行你也知道,他就没少被人嘲笑,当时还是你帮他解的围。那时,你是刑部侍郎的嫡长子,说出去的话还是有份量的,那些人从那以后才不再围着柳姓书生闹腾了,因为此事,那柳书生一直就很感激你,不过你呢,好脸色也没一个的,平日里就冷冷冰冰的,吓的人家战战兢兢的想跟你搭话又不敢。我呢,了解你,知道你倒也不是对他一人如此,你对谁都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好亲近。”
      蔺文言似忽然愣了愣,问:“我那时很不好亲近吗?”
      “你现在也没见得有多好亲近吧?”公羊若离很是无语,“你人相貌长的好,出身好,学问好,更别提那一手好字简直是千古风流,天下所有的好事简直都让你一人占全了,不好亲近才是正常的吧?你觉得你自己有多好亲近?我是废了多大功夫才能跟你这么熟的你都忘记了?你不跟他们厮混着喝酒,赌钱,也不和他们逛秦楼楚馆,话说男人最好交心的地方就两个,要么赌坊要么青楼,你一样也不占,不过,当时那些人里有几个混小子的家世特别的好,你也轻易得罪不起,你对着他们倒是偶尔会赔一个笑脸出来,对其他人,可是连话都没一句的。”说着这,公羊若离坏笑道,“明之,人家都说读圣贤书,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圣贤书读的好,不过这该折腰时倒也折的很彻底啊!”
      那时的他并不好亲近,而萧语却只见了他一面,便许了他两世之心,说到底,他的确愧对了萧语,难怪她最后对他如此失望,断了玉簪,恩断义绝。
      “王城之中,富豪权贵不胜枚举,我父亲虽为侍郎,可侍郎在那些真正的权贵之家眼中,可能也仅仅就是听见提起过这个名字而已,侍郎以下,更是连听都不会听一句,连名字也不会知道。我蔺家家底单薄,只有父亲一人出仕,无亲朋好友可帮衬,无宗族家世可以仰仗,母亲多病,幼弟幼小,一不小心就有会累及家门之祸,怎敢不谨言慎行,尽量不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明之你一向是七窍玲珑心,想的多,累死你!”公羊若离死皮赖脸的非蹭了蔺文言同一辆马车走了一路了,此刻更是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躺在蔺文言身边。
      “对了,你方才怎会突然说到那柳书生?”
      公羊若离翻了个身看着他,笑道:“我还当你不会问了呢!明之,咱们同届科考,你状元,我榜眼,陈留尚探花,其他人就不提了,我也记不得那许多。你在王城有地方落脚,考完自回你蔺家去了,我呢,也还不错,有人拉拢,七零八碎的,再加上我自己攒下的,勉强买了一间小院,不能跟你们那些大宅子比,简陋的很,权当落脚。我那天在客栈收拾东西准备搬过去,便听见那柳生在房中哼哼唧唧的哭,到底是曾经说过话的,一起做过诗,一起喝过酒,便上前问他怎么了,他说榜上无名,名落孙山,竟然连末榜也未进去。”
      有人高中,自然有人落第,蔺文言没特别多的感慨,只道:“那日题目并不难,他许是紧张了吧。”
      “不难?”公羊若离翻了个白眼,差点噎死,“行吧,你说不难就不难吧……我见他哭的伤心,劝慰了几句,不然怎么办呢,到底是坐在一个殿里考过试的,总不能看他一头投了长亭湖吧?我便宽慰他,许是这次题目不能发挥他所长,回去再看几年的书,下次开科考的时候再来就是。”

      “不怪你,这次题目出的那么难,你看那些士子考完出来有几个不咋舌的?有几个没发疯的?没中就没中呗,下次再考,为此把自己伤心坏了也不值得。”
      “可一秋兄你就高中榜眼了啊,还有明之兄,一举夺魁,看着还游刃有余,好生令人佩服。”
      “我?我就别提了,我当时在考场里抓秃了一把头发,愁的就差没喝墨汁下肚了,至于明之么……你也别佩服明之了,总而言之,他就是个变态!”
      “…………”

      “我呢,便当做好事了,就这么宽慰了他几句,见他不哭了,才收拾东西走了。”
      “你这么着是算宽慰人?”蔺文言挑眉看他,“还有,我怎么就变态了?我倒不知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
      “这么难的东西,你方才说什么?不难?简单?你不变态谁变态?”公羊若离见蔺文言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样子,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前些天他从狗洞钻进去找蔺文言那会,蔺文言周身死寂的气息连他看着都害怕,人么,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走,天高水长的,想开了心情才会好,天天困在那方寸之地,便是不想死的也会想求一死了,眼下这样温润如玉的浊世翩翩公子,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蔺文言,“说到哪了?……哦对,那柳书生在客栈哭了许久,我劝了许久,后来不哭了,我还以为他回家乡去了,不过是再读几年书,八年以后再来就是了,可没想到他竟没回去,在客栈里写起了话本子。别说,他书读的不咋地,考的也不如何,但是他写的那话本子竟然还备受追捧,好像是……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狐狸……”
      蔺文言愣了愣,脱口而出:“妖狐传?”
      “你怎会知晓?”公羊若离也愣了,柳书生那话本走红王城的时候,蔺文言已经封了公主府寸步不出了,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知道的才对,“莫非……莫非他也钻了那狗洞?我竟然不是第一个钻进去的?他对你竟然崇敬到了这般地步?”
      公羊若离的神色很受伤。
      说起来,蔺文言会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萧语很喜欢看,还总想拉他一起看,他怕被人知晓他堂堂状元郎在家里看这个,断然拒绝。
      “人生际遇真是无常啊!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开了间小书局,又没那么多糟心事,娶了一房媳妇还纳了个妾,听说前些日子他那娘子还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唉,人家那日子过的才叫日子,竟然连我看了都觉得羡慕!明之,你说咱们两个,好歹都是金榜上的人物,可到头来,得了人家半分自在吗?”
      蔺文言似没听见这个,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天庭盗宝,魂飞魄散……既然能散,那定然是能聚的……”
      “什么?”公羊若离听见他自言自语,半起的身就又躺了下去,“我就说你不知道,你怎会知道这个,你本来就从不看这种闲书,道听途说的吧?魂飞魄散?书生让小狐狸去天庭盗宝,小狐狸却怒斥了书生一顿,说天宫盗宝是要神魂消散的,你既然要我做这个危险的事,那便不是真的在乎我,然后那小狐狸就消失无踪了,那柳书生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是‘空留一段缥缈的余音,以警后人耳!’我是真不明白这玩意是怎么就火了的,竟还招了许多眼泪!我前一阵路过他那书局门口,正看见他在那给一众小姑娘们说故事,搞的高深莫测,装了个世外高人的样,在说什么情深不寿这样的话来,见我来了才……”
      公羊若离赶紧咬住话头,有些不安的看了眼蔺文言,蔺文言正靠在马车的暖炉边的矮几上,矮几上海放了一盆低矮的花,开的还算好看,此刻他正抬头看着车窗外面的天,眸里安安静静的,脸色平淡,这一张侧脸的弧度好看到让人绝望,若说公子如玉,那蔺文言这一块便当为传世的美玉。
      他方才……应该是没有听见那一句“情深不寿”吧……
      公羊若离情不自禁想起那天,蔺文言以一身驸马之尊的紫袍玉笏,挺直着脊背,一步又一步的走过中央大街的时候,踏上王道御街的时候,路人纷纷为之驻足,而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疯了一般的将最好的香囊,开的最美的花环掷向蔺文言。
      那一天的王道大街花香漫天,盈了蔺文言满身。
      蔺文言便在这万花从中,走的轻描淡写,走的目不斜视。
      当时他那一身紫盲玉笏的袍冠,似可拢风云,似可定天下。
      他脊背挺直的若傲雪青松,步履若惊弦叮咚,每一步都似是一声绝响。
      也是奇怪了,人生中就总有那么些事,不管是听旁人说的,还是从书里看的,听的、看的再多也没用,就是一定要自己经历过了,才能如脱了胎,换了骨一般,破茧成蝶。
      比如蔺文言。
      何况那天公羊若离就跟他在身后,漫天的花苞香囊就没一个是砸给他的,连个砸错的都没有,你说气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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