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29、第 129 章

　　妖姬，你祸国殃民！
　　妖姬，你屠戮宗室，残害同宗，数典忘祖！
　　蔺文言突然从马车的车厢里坐了起来，马车凛凛，车窗外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
　　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昨日萧语走后，他巧遇悠乐，悠乐说她回来给萧语过生辰，还说她奉皇后之命，回来见萧墨樗，皇后要她与萧墨樗联姻。
　　他昨日听到此言并未多想，满心都在楚婉丝说的萧再云身上，而今再想想，如果萧语认了蔺文言的驸马之位，并不愿改嫁萧墨樗，那萧墨樗娶悠乐就是势在必行之势，一旦萧墨樗要娶悠乐，那么……
　　萧氏三老为了掌控权力，他们便一定会对萧语下手，而不会因为萧语姓萧就对她心慈手软半分！
　　悠乐昨日说今日上午会见萧墨樗商议大婚之事，现在，已近午时，悠乐应该和萧墨樗谈好了，悠乐别无选择，萧墨樗也别无选择。
　　不对！
　　蔺文言听到这话的时候，当时并非不知道如果悠乐真的和萧墨樗谈妥了要大婚，宗室必然会对萧语不利，可萧语是什么人，宗室前前后后算计了萧语多少次，派了多少次刺客来，有哪一次是成功了的？所以蔺文言下意识的就从来没未萧语担心过！
　　可是这次……
　　萧语遣开了她身边所有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她想干什么？
　　恍惚之中，萧语的笑靥似乎又出现在眼前，她含着那般素馨的笑意说：“……我愿晒着太阳，养老到死。”
　　这一世的萧语对权力并没有上辈子那么深的执念，那她还会再次出手，收拾宗室吗？
　　昨日，就在那茶楼中，萧语拈着他的脸，那时她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你竟将自己变的如此廉价，本宫倒不知该不该要你，或者要了你还有何用了。”
　　她说那话时的神情……
　　哀伤而又绝望。

　　蔺文言使劲的敲着马车车厢，马车便停了下来，他几乎是从车厢里滚了下来，刚刚站稳，就伸手解开拉着马车的马身上的缰绳，众人不解，蔺文言已翻身上马，朝着南边快马奔去！
　　突然出现此番变故，众人也是不明所以，冷氏兄弟不由分说，解过马匹，紧随在后，其他众人都呆住了，也不知这蔺觉的灵柩还要不要送去安葬。
　　这时，十岁的蔺文行越众而出，对众人行了一礼：“家兄身有要事，文行当代行兄职，请诸位随我继续送父亲灵柩入土为安，文行在此多谢各位。”
　　如此，送灵的队伍再次启程了。

　　蔺文言策马疾驰，思绪在脑中渐渐变得清晰，萧语这个人一贯如此，你永远猜不透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便等你猜到了，也晚了，她向来对别人下手不容情，那她对自己就能容情了？
　　来得及，应该来得及……
　　送灵的队伍刚刚出城门外，那边萧语应该也刚刚出南门外，她要去威德台的路程和他今日送灵的路程一样的远，只不过是南辕北撤。
　　蔺文言一路疯了一般的打着快马，自有记忆以来，他就从来没有骑过这般快的马，这般的速度，倘若马有失蹄，将他跌下马来，是会致命的。
　　向来惜命的蔺文言此刻却不管不顾的不停鞭打着坐骑，让它快些，再快些，一路不停的往城南而去。

　　其实蔺文言猜想的没错，的确是要出大事。

　　昨日萧语刚出蔺府大门，准备回公主府休息一下，刚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萧墨樗，萧墨樗对她行了一礼，笑着问：“殿下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弃墨樗选蔺文言了？”
　　萧语斟酌了一下用词：“非你不好，只是我已与他两心同，不愿背弃，再说，我都已经和他大婚过了，还折腾什么，原非完璧，怎配君子？”
　　再怎么说萧墨樗看上去都是谦谦君子，润泽如玉，尽管她猜想萧墨樗可能并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但到现在为止萧墨樗毕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萧语一向这样，能留三分情面，她都不会一棒子打翻，何况萧墨樗长的确实不错。
　　“两心同？”萧墨樗笑了起来，“殿下现在回府也没什么事，不知可愿给墨樗一个面子，一起去喝个茶？有样东西，想请公主过目。”
　　萧语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不惧怕鸿门宴，见萧墨樗笑的灿烂，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萧墨樗却道：“墨樗要回去取东西来给公主看，请公主先移步茶楼吧，哦，请公主不可张扬行踪，委屈公主坐在角落即可。”
　　萧语依语而去，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不引人注意，连琴音都奇怪：“公主怎这般听萧墨樗的话？”萧语笑道：“左右回去也没什么事嘛，不如看看萧墨樗到底想卖什么药给我。”
　　只坐了片刻，蔺文言就匆匆来了，琴音本想唤蔺文言，却被萧语止了，萧墨樗自从回府“拿东西”便没有再出现，萧语隐隐约约觉得萧墨樗想让她看的东西可能和蔺文言有关。蔺文言平生最敬重父亲，在蔺觉白事期间，他无事不会平白的出府来，还进茶楼泡茶，他应该没这么好的闲情雅致才对。
　　而且蔺文言进密室时那样的甩袖，那样的脸色神情又让她觉得很眼熟，她细想了又想，是了，那是前世蔺相最常放在脸上的神情。
　　蔺文言前脚刚进密室，关上门，刚刚在门口站定的冷氏兄弟便被萧语无声无息的拿下了，还堵住了嘴。所以蔺文言在里头煮茶的时候，萧语就在门外不远处，想看着萧墨樗到底想让她看什么，也等着看蔺文言究竟是想做什么。
　　蔺文言这是在等人吗？
　　她拿密室里的蔺文言在钓鱼，看最后挂杆的到底会是什么。
　　而后，当萧语看着楚远澜带着楚婉丝匆匆忙忙的过来的时候，已说不清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她站在密室的门口，将那木作纸糊的窗棂点开，撕拉的一声，可密室里的三个人没一个发现的，他们各个都情绪激动，没人注意到门口的异样。
　　萧语就这么站着眼睁睁的看着楚婉丝再一次对蔺文言表露衷肠，再一次回到那一日，眼睁睁的看着蔺文言揽过楚婉丝的腰身，而后，吻了楚婉丝……
　　她的心里就像是在平地里挂过的一阵狂风，狂风过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回去路上，琴音看着萧语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劝道：“公主，要么，听听驸马如何说的吧……兴许，兴许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想找出杀他父亲的真凶。”萧语十分平静的说。
　　“驸马身为人子，孝心可嘉，只是……只是用错了方法而已，公主，你与驸马好好说，别生了误会。”
　　“误会？他不知道楚婉丝喜欢他？不，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他拿着自己这一身，无所顾忌的样子！”萧语说了一半，语气有些凄凉，“他向来如此的……他对我，不也是这样？”
　　“公主，去年刚入冬的时候您病了的那次还记得吗？那时驸马刚刚和您大婚，那个庸医说您不好了，撑不下去了，当时驸马说什么来着？他说他愿以身殉您，只为您不一人孤单，他可是连自尽用的毒药都让奴婢备好了。”琴音劝着，“驸马对您的情意是旁人无可取代的，只不过这次牵涉到了蔺驸马的父亲蔺老大人，平常您可看到驸马与楚小姐有多说过一句话？便是您不在王城的那段时间，驸马也从不与旁的女子多说半句话的，秦楼楚馆那种地方，驸马更是从来看都不看一眼。”
　　“我不在王城？哦，那段时日他不是伤了腿吗？腿伤了还如何去？”
　　“公主您这可就不讲道理了。”琴音无奈的道，“您出去了多久？你一出去驸马就伤了腿了？并没有啊，奴婢这一回来就听说了，驸马为您出征的事前后奔走，为您筹粮，为您着急。您的驸马您还不知道？他本身生的就俊俏，又是天下的状元，多少姑娘想往他身上黏黏糊糊啊，按照他的身份，他若是想要几个姑娘，可不太简单了？他可一个人都没搭理，只专心的等着您回来，您就算旁的不念，他对您的这份心意也确是真的。”
　　“我几时说过不让他纳妾了？他可以纳，谁都行，只有楚婉丝……因为他对旁人都无心，只对楚婉丝动过真心……”萧语心里叹了一声，无奈的住了足，道：“你这么卖力的说和，到底是收了他多少好处？”
　　琴音笑道：“奴婢只是不想看公主伤心难过罢了！您方才可也把驸马吓的够呛，有什么事摊开了说呗，也比您这样生闷气强啊，您要回去再见见驸马，和他说一会话吗？”
　　萧语站在原地没有动，琴音多熟悉萧语，见她这般扭捏便知道她心里是肯了的，不由分说便拖着她往回走，回到刚才的茶馆门口却看见蔺文言和悠乐对面而坐，正在分茶说话。
　　正如冷石所说，一目了然，毫无遮挡，没有什么瓜田李下之说。
　　琴音见这一幕愣了愣，便准备去茶室喊蔺文言，萧语拉着她的手对她摇摇头，站在外面阴影廊下看了好一会儿，对琴音叹息：“这才是蔺文言原本应该有的模样啊！”
　　分茶煮鼎，闲聊赏花，若无国仇家恨，便最是富贵闲人。
　　琴音拿不住萧语说的是反话还是真心话，琢磨着还是提醒提醒蔺文言，萧语对她摇着头，笑着说：“他若是一开始娶的就是悠乐，那日日都会是这般的闲散度日，该有多好。”
　　“公主您说的不对，你方才不还说驸马真心于楚家小姐么，就算他一开始娶的是悠乐殿下，那他不是还倾心她人？”
　　“他会喜欢楚婉丝，不过是因为我不美不贤，又太过好强。诗词歌赋我不会，赏月清风我也不会，什么诗会茶会的我更是从来不去，那我不去，他便也不能去了。”萧语自嘲的笑了笑，“可是这些，悠乐都是会的啊，悠乐出身不比我差，性情却比我柔和的多，也好看的多，不像我，浑身都长满了刺一样，装扮又俗。我不会的那些她都会，我不擅长的那些都是悠乐最拿手的，若蔺文言当真娶的是悠乐，那一生都圆满了，按照他的性格，他又怎会再多看楚婉丝一眼？”
　　琴音心内不安，是她拉着萧语回来的，却让萧语看到这样一幕，她不安极了，道：“奴婢去喊驸马。”
　　“不用。”萧语负手而立，站在远处的廊下，宽大的廊檐的阴影掩盖了她的身影，她却唇角含笑，轻快的说，“让我看一会儿，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无拘无束的蔺文言了，真的很久很久了……”
　　隔的太远听不清声音，只能看到茶室中的蔺文言和悠乐不知聊到了什么，蔺文言唇角含笑，眼睛灿若星辰，悠乐却有些委屈巴巴的，似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花猫。
　　萧语情不自禁的也弯了眉眼，她召过一花，说：“夜已深了，他就带了冷家两兄弟出来也是不够的，你留下来保护他。”
　　一花应了一声，问：“那公主你怎么办？”
　　“还有其他暗卫呢，我能出什么事？”萧语带着琴音便回去了，走前，停在一花面前，道，“一花，留在他身边好好保护他。”
　　“可是还不知道他要和悠乐殿下说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都行，随便他。一花，你护卫他的安全便当如护卫我一般，随他做什么，别惊扰了他。”
　　一花听懂了萧语话语里的郑重之意，跪道：“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