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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收场 ...

  •   “宋清澜,杀人凶手!你们整个侯府吃的都是人血馒头,不得好死!”

      谢祈昀冲上前,难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风度,双目赤红地怒吼着,“你疯了?乱喊什么?”

      春眠可并不听他的话,也不知她突然间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是再一次挣脱了那几个家仆的束缚,攀爬上院中的一处一米高台。

      那高台在几棵大树攒聚的地方,还是去年冬日里,谢老夫人和其他两房的老夫人一起商量着到了夏天打戏台子的。

      她呐喊道:“二十年前,宋清澜为求谢家二爷得到平津侯爵位,出谋害死谢家四爷,留下夫人少爷孤儿寡母蒙受多年欺骗,如今少爷落难,夫人得知真相,却又被她活活逼死灭口。”

      “春眠得夫人多年照拂之恩,今将真相公之于众,望有人能为我家老爷夫人鸣冤,春眠所说句句属实,特以死明志。”

      说完,她朝着院子里那棵硕大却枯死的玉兰树奋不顾身的奔去,血溅当场,倒在了枯木之下。

      “啊!”

      在场不少女眷都被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啊这是?说的是真的吗?”

      “她说的宋清澜是谁?”

      “人都死了还能不真?”

      “宋清澜是谢老夫人闺名。”

      “可谢老夫人怎会是这样心很阴险的人啊?”

      ……

      原本庄重安静的灵堂顿时间响起了不大不小的嘈杂声,有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的,有惊慌失措的,还有看热闹的。

      “来人,把尸体拖下去。”

      沈南迦冷静的声音在这嘈杂之中显得很是突兀,但足够让这些不明所以的人群将目光都齐齐投向她。

      谢祈昀此刻已经是六神无主,看向沈南迦时,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满眼都是期待,期待她能像上次一样,完美的解决现下的困境。

      “诸位莫要惊慌,这是我家前些天跑丢了的丫鬟,确是婶夫人的亲信。也许是婶夫人的突然离世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一直疯疯癫癫的,不然也不至于跑丢,又在今日突然回来。”

      她坦然的解释了情况,又继续说道:“至于她口中所说,无凭无据的,即使是到了官府也辨不清楚,若是真有些什么也得要进一步调查才能明了。”

      “她如今以死明志,又死在了侯府,死在了众人的眼皮之下,我们自然是有口说不清,但信与不信自在人心,也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钉死的。”

      听她这样说,谢祈昀悬着的心终于找到了安放之处,抬手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过我现下能证明的是她所言一点确实有误,婶夫人的确是病故,这一点有郎中自可作证。”

      她一早便准备好了作证的郎中,除非有人想做开棺验尸这样大不敬的事情。

      见沈南迦的神情如此镇静笃定,之前的怀疑声也都渐渐无足轻重了,甚至风头逆转。

      “侯爷和谢老夫人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

      “是啊是啊,定是丫鬟犯了疯病胡乱说话。”

      “……”

      眼见情况有所回转,谢祈昀窃喜,挺了挺腰板准备顺着沈南迦的话力挽狂澜。

      然而,不等他开口,沈南迦却突然话音一变,“若是母亲也能像我这般澄清,想必这些不实之言便可以不攻自破了吧。”

      她长眉一扬,轻轻撇过再一次揪起了心的谢祈昀,看向了在多人重重搀扶下的宋清澜。

      摆在她面前的路无非两条,要么承认吴氏的死另有蹊跷,要么承认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而谢祈昀一定会逼着她选的。

      宋清澜脸色青白,瞳孔涣散望着外边春眠撞死的地方,整个人还处于惊吓之中,意识到因着这句话而转移向她的目光,一个劲的想往谢祈昀身后躲。

      “我,我什么都没做。”她这话说的强硬却没什么底气。

      “什么都没做是指没谋害四叔还是没逼死四婶呢?”沈南迦看似无意地继续追问。

      宋清澜被逼急了,忘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一如往常跋扈地梗着脖子斥责起沈南迦,“这是你对长辈讲话该有的态度吗?”

      她上前几步,抬手想要打沈南迦。可巴掌还没落下,便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挡住了。

      沈南迦就是要拆穿她在人前伪装的那副面具,自然是要她越生气越好,早就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甚至都闭上了眼。

      可脸颊上的疼痛并没有落下,耳边的嗡鸣并没有响起,睁开眼时,面前只是一个人宽阔的背影。

      “放肆。”梁怀夕冷脸低喝,周身气压霎时间强硬到叫人颤抖。

      在场所有人都没见过这位病秧子王爷竟是有这样令人生寒的气势。

      宋清澜步步后退,却又撞上自己的儿子。

      此时的谢祈昀面对宋清澜含糊闪躲的这番举动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可沈南迦说得对,只有拿出些不会让人反驳的证据来澄清,才能了解今日这场闹剧。

      他看着宋清澜,沉声引导,“母亲,只是澄清而已,我相信你没做过。”

      宋清澜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反复吞咽着口水,唇齿开了又合。

      如果没有方才春眠的那场以死明志,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后怕,吴氏死前的那句话深深萦绕在她耳边,仿佛就是从身后的那具棺材里传出来的。

      她半晌才开口,额头上满是汗珠,“是,我什么都没做过。”

      同样是谎话,沈南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做了假证,相比之下,她的这句话可就单薄多了。

      “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那她的那些话定是做不得数。”沈南迦没再继续逼迫,开始打起圆场,“诸位还有什么疑虑吗?”

      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平时和宋清澜多有交往的闲散富贵人家,多的是些只会在人后叫嚣不敢当面招摇的,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异议。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有梁怀夕镇场子,没人敢多一句话。

      “既如此,感谢诸位今日前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她恭敬的拘了一礼,作为让大家看了场笑话的赔罪。

      送客之时,只剩了沈南迦和谢祈闵夫妇二人。

      谢祈昀自觉没脸见人,一早便声称自己头昏脑胀回了清风斋,而宋清澜却还未从今日的这一番事情中清醒过来,心有余悸担心着什么,由苏氏搀扶着回去了。

      沈南迦本以为今日能顺便诈一诈这位二婶李氏的底细,却不曾想她从始至终都没开过口,宛如个看客一般。

      这倒是叫她拿不准主意了,这个二婶到底是希望这侯府好还是不好呢?

      “嫂嫂,祈闵已经将殡礼全都清点造册放进库房了。”顾仙蓉特来告知,手边拎着个不大不小的药匣子。

      “辛苦你们了,我手底下属实是没什么人可以用。”

      没有管家对牌钥匙,还真是做什么都为难。

      顾仙蓉拉过沈南迦的手臂,伤口不深,但还在流血,她曾学过些医术,足以处理这样的伤口。

      她道:“没关系,有什么事嫂嫂尽管吩咐我们就行。”

      沈南迦放松的将手臂搭在她的腿上,任由她摆弄,笑着问道:“今日的事情吓着你了吧。”

      “还好,不算吓着。”顾仙蓉摇摇头,一边轻吹着,一边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只是做不到嫂嫂你那般镇定,真可谓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沈南迦讪笑,“这才不算什么呢。”

      “你见过战场吗?在那里瞬息之间的变化都是要命的,将军犹豫一刻,就要阵亡无数的将士,将士若是不能冷静,可能眨眼就会成为亡魂。”

      她没来由的想到了沭阳湾,想到了那流血漂橹的地方。

      “嫂嫂上过战场?”

      “当……”沈南迦一时间忘记了,这一世的她还没去沭阳湾,“没有,都是听父亲和兄长讲的。”

      顾仙蓉将伤口包扎好,轻笑着道:“嫂嫂也很向往能和父兄并肩吧。”

      她虽然不懂那些,却能看的出沈南迦身上是有些杀伐气的。

      沈南迦叹了口气,她想,也不想,许是再也承受不了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了,如果可以,她希望天下安定。

      她双眼空洞望向远处,似乎在透过那丛丛光斑寻找着什么,直到那光影中出现了一个身影,才逐渐收回了目光。

      “王爷应当是有话要对嫂嫂讲,我先回去了。”

      伤口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被包扎好了,顾仙蓉也先一步识趣地开溜。

      沈南迦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才缓步上前。

      梁怀夕的眼神一直盯在她的手臂上,表情严肃的像是自己受了伤。

      她举起手臂,露出白色的纱布挥了挥,笑道:“没事,小伤。”

      可梁怀夕还是盯着,看得心疼。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这药每日涂两次,好得快些。”

      沈南迦并不觉得自己伤的有多重,习武之人身上哪里没有伤,根本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可她还是收下了。

      或许不止手臂上的伤口需要,其他地方也需要。

      “叫你看见了些遭烦事,抱歉啊。”

      梁怀夕温润的笑着,像月光柔和的洒在身上,“你不必与我道歉。”

      是我对不起你。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她在这侯府里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沈南迦的心情终于是好了一些,“你的身体看起来好些了,是那些药起作用了吗?”

      “嗯,有很大用处。”

      “那便好。”

      “你……”沈南迦犹豫,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她算计了很多人,或许是该叫人讨厌的。

      “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好,只要对得起自己,不需要给任何人什么交代。”梁怀夕清冷的嗓音温柔,却又异常坚定,“往前走,别回头。”

      沈南迦本该冰冷的身体里,突然间有了一丝热,涓涓细流的暖意从心口化开,多了几分酸涩。

      她活了两世,深知女子在这世上的艰难不易,总有人要她明事理,知大体,要贤惠要良德,可这是唯一一个要她去做自己想做的,要她向前走的人。

      宾客已经所剩无几,沈南迦有些失落道:“要走了吗?”

      “嗯。我不能出来太久。”

      “要多多休息。”

      “好。”

      “要好好吃药。”

      “好。”

      “要每日开怀大笑。”

      梁怀夕被逗乐,笑容明朗,“好。”

      沈南迦也一同笑,“那,下次见。”

      “好。”

      “别穿墨色了,不适合你。”

      笑过之后转身,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没听到梁怀夕的回答。

      她不想见到梁怀夕穿黑衣,许是见得太多倦了,总会控制不住的难过。

      沈南迦步步远去,眼眶泛红,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酸涩得厉害,她怕再不离开,就会忍不住哭出来的。

      她身后,离开的地方,还有一个玄色的身影正注视着,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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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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