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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亥时的梆子敲过了几遍,但京城平津侯府里却还灯火通明着,尤其是西厢院,来来往往,人员混杂。

      此时的东厢院中,佛堂前跪着一位鬓角微白的妇人,手中攒着佛珠,口中缓缓念着经文,一身华贵的装束,和这佛堂中的清平格格不入。

      女使从屋外进来,脚步有些匆忙。

      “老夫人,西院那边怕是挺严重的,派去的小厮来回话,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说不准是要一尸两命。”

      妇人闻言睁开双眼,看向供奉在案台上的佛像,眼里却不见半分仁慈。

      她将面前的经书翻了一页,淡淡的说道:“差人去给侯爷递消息了吗?”

      “西院差了好几拨人去了,侯爷只说是在忙公务一时脱不开身,让身边的下人去宫里请太医了。”女使回道,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老夫人的反应,嘴角挂上一抹笑容,“不过这么晚了,又刚下过雨,太医怕是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侯爷不回来那就再差人去叫,郎中不够就再去请,还有,让其他几房的人也别睡着了,都去看看,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谢老夫人语气平平,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奴婢知道了。”

      西厢院——

      “吴大夫,我家小姐如何。”

      一身水绿色素服跪在雕花床前,神色慌乱忧虑。

      床上躺着一名女子,面色惨白宛如死人,汗水濡湿了发丝,散乱的粘在脸颊上,透过层层叠叠的帷幔,好似一幅病中美人图,但近看却见那女子呼吸微弱,面色苍白如尸。

      满屋子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盖不住,也散不去。

      云栈紧握着床上人冰凉的手,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份。

      郎中搭完脉摇了摇头叹着气道:“夫人受惊小产血崩,失血过多,鄙人实在是才疏学浅,虽已尽全力为夫人止了血,可夫人能否醒过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他便收拾了药箱起身出门,似乎是想快点离开这地方。

      听到郎中这样说,云栈心凉了半截,泪水夺眶而出。

      她虽然只是个婢女,可从小侍奉小姐长大,小姐也待她如亲姐妹。

      如今看着小姐危在旦夕,她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替小姐分担痛苦也不能做些什么救小姐。

      眼见着整个西院就只剩几人还肯用心伺候,云栈真是恨急了这吃人的魔窟。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几步走出屋子。她还不能倒下,她是小姐最后的希望。

      “去请侯爷的人呢?怎么半晌都不见回来?”

      门口的小丫鬟低着头,“侯爷传说在忙公务脱不开身,差小赵去请太医了。”

      云栈气的发颤,“那太医呢?没见夫人都快不行了?你们一个个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找有用的郎中啊,若是夫人有什么事,等侯爷回来就别想要你们的脑袋了。”

      即使是这样说着,院里的人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一声。因为他们各个都心知肚明,侯府里管事的,从来都不是焕清堂的这一位。

      云栈见他们这副样子,瞪着眼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自从她家小姐嫁进侯府,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被这侯府的人处处刁难不说,就连下人都敢踩在主子头上。

      “云姑娘,大房和三房的夫人来了。”丫鬟匆匆来报。

      云栈抬眼看见即将迈进院门的人,抄起桌上的茶盏便朝着门口砸了过去,摔在门板上,碎在来人的脚边。

      “都给我轰出去,今夜谁都别想进西院的门,若是硬闯,全都给我大棒子打出去。”

      如今小姐性命垂危,谁知道他们又怀的什么坏心思。

      只见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姑娘,此时双目赤红的站在门口,竟让人一时心生惧意。

      大夫人扯了扯嘴角,退了一步,冷笑一声,“如今弟妹院子里的丫鬟都能斥责主子了,真是好威风,我们本是好心来看望弟妹,怎知弟妹如此不领情,那便作罢了。”

      说罢,翻了个冷冰冰的白眼又摆着威风的阵仗回去了。

      云栈这才松了口气。

      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这皇宫的路再远也该到了,可此刻论云栈如何的望眼欲穿,也仍不见太医的影子。

      她斟酌片刻,唤来了一个着紫衣的丫鬟。

      “你去宁国公府,告知国公与夫人,小姐小产危在旦夕,请他们速速请太医来。”

      眼下情况,这已是最不得已的办法了。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快点醒过来吧,你若是有事,云栈也随你去了……”

      云栈不断地祷告着,握着那双愈发冰冷的手,却怎么也暖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传来一阵嘈杂。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带着太医闯了进来,也不管云栈下令守在门口的人,径直冲向了里屋。

      云栈还哪有心思管这是什么人,一听是宫里的太医,赶忙请人进来救治。

      “您快救救我家小姐!”

      ……

      沈南迦做了一场梦,一场无比惨痛的梦。

      梦里,她嫁给了年少承袭的平津侯,只因一句承诺,甘心洗手作人妇。可从此却从此囚于深宅内院,受尽欺辱。

      她与父母家人决裂,兄长为救自己而死,即便如此也差点战死沙场,等她背负着数万将士们的英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却只剩家破人亡的噩耗。

      沈家只剩她一个人,丈夫新娶,给了她一纸休书,沈南迦自此成了京城中口口相传的笑话。她四处奔波,无一人相助,到最后申冤未果,只落得个惨死狱中的下场。

      直到死,都没再见到她那位狠心的丈夫一眼。

      沈南迦吸了一口凉气,猛然惊醒。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的让她害怕。

      不,这不是梦,刑部大牢里那种种酷刑都烙印在她身上,疼痛刻在骨子里,永远挥之不去。

      沈南迦睁开眼,入眼是深色的帷帐,日光透过纱幔柔柔的照进来,生出一阵暖意。

      这里是?

      她记得这里,这是她在平津侯府的房间,可她明明已经死在刑部大牢里了啊,怎么会在这里醒来?

      她确定自己已经死了,甚至看到了一些灵魂出窍之后的事情。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云栈激动的上前,连手里的东西都顾不得放好,抱着沈南迦放声痛哭。

      这是?云栈!

      沈南迦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人,在她的记忆中,云栈早已死在了两军阵前。

      这真的不是梦吗?她还活着,云栈也活着。

      沈南迦双目含泪,难以置信的看着云栈。

      “太好了,小姐,云栈差点以为就见不到你了。”

      “嗯,我还能再见到你。”沈南迦嘴唇轻颤,声音哽咽。

      云栈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端起桌上的汤碗,“小姐,你身子虚,快把药喝了。”

      沈南迦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云栈见她看向小腹,安慰道:“没事的小姐,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孩子?谁的孩子?”沈南迦不明所以。

      这一问反倒是云栈不明白了,“当然是侯爷的孩子啊,小姐昨夜突然小产,差点就没命了。”

      小产?没命?

      沈南迦想起来了,这不是她在做梦,是她回到了以前。

      此刻正是她当年在侯府突然小产,情况危急差点丢了命的时候。

      见沈南迦的神色变了又变,云栈紧蹙眉头,担心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我再去请了郎中来。”

      沈南迦拦住了她,她并不是身体不适,只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回到了以前,如若不是做梦,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云栈以为她是太过伤心,继续劝慰道:“小姐别难过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沈南迦回过神来,如果不是经历过一次,她定是不会知道,她的身体正是因为这次莫名的小产落了疾,此后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不过这件事被瞒了个严实,连她自己都是在死前才得知的。

      “侯爷来过吗?”

      云栈回道:“侯爷上午才从宫里回来,只进来看了一眼,便去书房忙事务了。”

      沈南迦垂眸,神色暗淡,前世便是这样,她的这位夫君,向来对她是不好也不坏的,恩爱起来愿意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薄情起来也是让人心中生寒。

      她自始至终都以为是自己的不对,捉摸不透夫君的心思,直到死前才明白,他只是不爱自己罢了。

      那段让她彻底了无希望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不用等了,侯爷不会来的,他现在正忙着求娶公主呢,怎么还会想着你呢。”

      “不仅如此,你当日在军中时,他便以正妻的礼仪娶我进了门,不过那时他只当你是去养病,连沈家军全军覆没的消息都不在乎。”

      “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就不爱你,娶你也是被迫,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连你生不了孩子这种事都不告诉你呢?全侯府都知道,他们全都在瞒着你。”

      “……”

      “要奴婢去请侯爷过来吗?”

      沈南迦回过神,恹恹的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是很想见他。”

      来了又能怎样,来了也只不过是一句好生休息,一切等养好身子再说。

      云栈知道自家小姐心里苦,眼里看着也心疼。

      沈南迦端着药碗一口一口的喝着药,即便是这药苦的让人作呕,也比她这一生经历的苦好得多。

      她前世没能找出陷害沈家满门的人,为父兄与沈家军申冤,还遭奸人陷害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既然如今上天能够让她再重新活过一次,她定是要把一切都查清楚。

      “妾身蒋氏来向夫人请罪,请夫人责罚。”

      沈南迦蹙了蹙眉,“外面什么动静。”

      云栈招来院子里的丫鬟回话。

      “夫人,是蒋氏在院子里跪着,口口声声说是要请罪,夫人不见她她便不起来。”

      沈南迦这才渐渐想起来,确实发生过这么一回事。

      她是因为当日蒋氏的顶撞,导致她气血郁结后又受了惊吓才小产的,起码那时所有人都认定是这样的结果。

      上一世,她醒来后伤心欲绝,急着想见侯爷,正巧他来时撞上蒋氏请罪,娇弱无依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还哭的昏了过去,倒在侯爷的怀里。

      也正因如此,无论沈南迦怎么求着侯爷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也只得了他的一句待你身体养好再说,便把人带了回去。

      沈南迦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失去孩子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经过去太久了,那时的她恨不得随这可怜的孩子一同去了,可此时竟是伤心也伤心不起来。

      前世的她此时伤心欲绝,一心只想着惩处蒋氏,为自己逝去的孩儿报仇。

      可现在冷静下来,却觉得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劲。

      “云栈,我怀孕时喝的那些安胎药可留有药方?”

      云栈摇摇头,“都是小厮抓回来在厨房里熬的,未曾见过药方。”

      沈南迦想了想,“那药渣呢?还能找到吗?”

      “这两日厨房里熬的药都是安神补血的,之前的药渣怕是都被清理掉了。”云栈说道,“不过之前还剩下几副安胎药,奴婢存起来了。”

      “你去外面找个可靠的郎中看看,这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云栈应声,“是,奴婢马上去办。”

      “等等,还是先别去了。”沈南迦思虑再三,喊住了云栈。

      东院的人可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呢,这事不能这么轻易的出去办。

      “你且先等等,把药存好了,别让人发现。”

      重活一次,她对这侯府里的疑虑可大着呢。

      沈南迦倦了,毕竟她这次小产太过伤身。

      听着院外的蒋氏还在喊着请罪的话,云栈忍不住问道,“外面的人小姐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奴婢把她捆了交给侯爷发落。”

      沈南迦倒是没想到这样的话是从一向胆小的云栈口中说出来的,不免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她摆摆手,俯身躺下,“不用管,让她跪着去吧,等会便有人来接她走了。”

      蒋氏就等着自己迁怒与她然后向侯爷诉苦呢,沈南迦这次可不会去当那个小丑。

      “我睡会,把门窗都关严实了,别吵到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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