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洛符

1、第 1 章

　　冬日寂静的森林里，雪从枝头抖落，白鸟坠落。
　　僵硬的尸体，深埋的血迹，化不开的雪……没有人推她，这是一场人为的“天灾”。
　　——
　　A市已经连下一周的大雨了，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不得不爬出来，他们狡黠地蜷缩在角落里“取暖”，既依赖着彼此，又如往常般算计着彼此。
　　但有人相信，这场大雨会洗去一切。
　　小旅店里充斥着嘶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近三日来的特大级暴雨使A市多处道路封锁,通讯设备受影响,请各位居民不要慌张…预计还将持续到明日,请A市居民注意安全…”
　　刺耳的声音停滞在湿冷凝固的空气里，和呆坐在旅店前厅的七个人一样，透着诡秘莫测的感觉。
　　在窒息般的沉寂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猛地站起来，带动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一把夺过另一个人手中的遥控，不耐烦的关掉破旧的电视，随后又十分烦躁地扔了回去。
　　“看什么看？！”
　　没等他发完疯，一道道诡异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他。
　　“一群神经病，下这么大雨还有心情听这个，也不知道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多久，还要和一具尸体待在一块儿…”
　　他对面的男人啃着馒头看了眼他，说：“我们中间还有个凶手呢，你这么介意和尸体待在一块儿，就不在意和杀人犯待在一起？”
　　话落入他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吴宸，你什么意思？”
　　“呵。”吴宸睨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前几天一直在搔扰那个女人，不就是见色起意吗？在座的人哪个不知道你陈荟新不是个好东西？”
　　陈荟新根本耐不住性子，几步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他的右脸上。雪白的馒头掉在地上，滚了一圈灰。
　　他揪住吴宸的衣领，质问道：“你说人是我杀的？我还说人是你杀的呢！是你天生有什么生理疾病，见不得别人想处个对象吧？”
　　见这边闹了起来，白生和没有上去劝的意思，依然懒懒地坐在转椅里晃着，手里也不闲着，他慢悠悠地转着笔，开口：“怕什么，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陈荟新听到这话，回头盯着他：
　　“你报警了？”
　　那眼神格外狠戾。
　　白生和一个“是”字都没说出来,吴宸就反问道:“你难道不想报警?”
　　陈荟新神情一顿，露出几分不自在，提高了几分音量说：“警察能来自然是好事，把你这个喜欢鸠占鹊巢的人关进去几年，看你还敢怎么嚣张！”
　　“还真是多谢你的关心。”吴宸捡起馒头冷笑道。
　　这块地方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大作的雨声和各怀鬼胎的一众人。
　　如白生和所说,没多久就来了两个人。
　　门被推开,吱呀作响,又瞬间被大起来的雨声压下去。
　　为首的警官皱着眉抖了几下伞,不耐烦地嘀咕：“这雨下得真大,周围的路还都封了……”
　　他翻了翻衣兜,掏出被浸湿的警察证。
　　“我是李谨，是谁报的警？麻烦带我去尸体所在的地方。”
　　白生和站起来：“警官，是我报的警。”
　　“她住在207房，和我同一天来的，其实除了吴先生,我们都是11月9号来的。”
　　他一边走一边说。
　　李警官推开207的门,那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如一朵妖艳鲜红的玫瑰在空气中绽放。死者是一位身材面容姣好的女性,她平躺在木地板上,双手交叠安放在腹前一一一看就知道是凶手刻意为之。
　　轻薄的睡衣勾勒出美好曼妙的身材。而她的嘴里插着几株沾了血的白玫瑰,就像从她的体内生出一般。
　　血泊中有一张纸片浸染着鲜血,依稀正看得出上面的字。
　　“一朵无论开得有多么艳丽也无法直起腰的玫瑰。”
　　李警官吩咐那个跟着他来的警员去调出这些人的信息。
　　当然是和局里的人联系，不过效率相较于平时会慢很多，局里很多人都已经被调走了——他们都去解决1020案了，不然这个案子还轮不到他来解决。
　　小张走后，李警官开始排查现场,实际上自从上一次他犯错以来，他就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种案件了。
　　“案发之后,你们有动过现场吗?”
　　“放心警官，自从发现尸体之后，再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白生和回答道。
　　李警官问道:“你们昨晚在做什么?”
　　白生和依然是最积极的那个:
　　“我昨晚在看手机打游戏。”
　　“一整晚?”
　　“嗯,差不多吧,我三点的时候才睡的。”
　　陈荟新开口质问：“你昨晚两点的时候明明出来过！我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了，别想狡辩！”
　　他急切地转过身去,对警察说:“我住206,他住208,我俩房间挨一
　　块儿。”
　　白生和听了丝毫不慌张,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我只是下楼拿瓶牛奶，陈先生，您不要因为我报了警，就对我怨气这么重。”
　　陈荟新气得脸都红了。
　　李警官呵止他们,继续问:“其他人呢?”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高个男孩说:“我昨晚一直在赶论文，没出来过，也没听到过声音,我住201，离他们比较远。”
　　他视线移过去,看到一个男人时愣了一下。那男人近乎痴迷癫狂地凝视着尸体，仿佛在看情人一般。
　　“赵棠?”李警官直接念出了他的名字。
　　他是一个艺术家，还挺有名气。
　　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也没有回头,依旧用神情的目光看着那具尸体，回道:“嗯”
　　似乎并不惊讶有人把他认出来。
　　“你昨晚在做什么?”
　　赵棠沉默了一阵，说:“我承认我在两点多时出来过一次，不过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出来找灵感。一直到发现尸体之前，我都在画画，我的画甚至还没干,你可以去看。”
　　他记录下信息,周雅怯生生地开口:“我在睡觉,哪里也没去。”
　　周雅是除死者外唯一的女性了,她年纪小,留着一头干净的短发,稍长的刘海挡住她的眼睛,只露出了潮红的脸颊——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生病了?”
　　“没，没有。只是天气凉再加上底子不好有点感冒而已。”
　　“麻烦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你们也不用动歪心思想逃，旅店周边几乎全淹了，再加上基础设施有点差，出去指不定就得得个破伤风。”
　　——也好在他们两个赶来这里时，做了些防护措施，不然人没到就得要去医院了。
　　他们依言照做，李警官等他们去了之后又蹲下来检查尸体,陆柔情小指处有一道降陈年旧痕,像戒指留下的。
　　那浓烈香味的来源,是一瓶被用到只剩下一个底的香水。
　　如果可以验指纹就好了，可惜现在他们能离开再及时赶回的可能性不大。
　　陆柔情的死法很简单,是被一把刀刺穿了心脏，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
　　重要的线索就这些了。他走出207，发现小张并不在外面,于是冲走廊喊了一句:“小张?”
　　随即回应他的是空洞的回音和旅馆里的寂静。
　　他紧跟着又喊了几遍,终于才有了回应。
　　张警官一边应着一边从213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浅紫色的抹布。
　　“诶,在呢,有事吗?您要我干的事我已经干好了,我想我们今天应该走不了,所以我刚才在收拾房间呢。”他扬起手里抹布,“瞧,我找了周雅,就是你之前那个女生借了块干净的抹布。
　　听完他说的话,李谨才迟钝地问:“这家旅馆没有老板?”
　　“嗯,老板几年前就去世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查查这里的水电费是谁交的。”李警官说着,看见他手里的两把钥匙,又问:
　　“我们住哪两间房?”
　　220和217,听说这的老板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就自杀了。追债的人
　　砸了很多东西,前台只剩六把钥匙了,设施还没坏的只有这两间，217有些漏水,我来住吧,您去220。”
　　李警官接过钥匙,投去赞许的目光。他垂眸思索着,片刻后他抬头,看着小张说:“先去问那个最积极的小子吧。”
　　“李警官。”
　　“下回别叫我李警官了,叫李哥也行。”他一扬手,十分大度地吩咐道。
　　“哦,好的李哥。”小张憨厚地笑了一下,“那小子住在208,叫白生
　　和。十五岁时父母因误食水仙去世了,紧接着被查出来患有精神病——妄想症。不过两年后他就痊愈了,现在刚从那里出来没多久。”
　　“好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