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曦一点通》七桥夜灯

20、05.0 无法呼吸（下）

　　心不在焉地洗刷好了餐具，清理完烤箱，我回到了沙发上。

　　“那么，我回去了。”
　　她将饭盒装进书包，接着提起书包，看向我。

　　“嗯……好。咦？不好，别走。”
　　我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好，然后突然发现，她要走了。

　　不要走。

　　“那到底是怎么样哦？我还要带饭回去呢？”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也去。”
　　我没有思考太多，迅速回答。

　　她不走是不行的。
　　既然她要走，那我跟着她走，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也好，那就来吧。”
　　她有些高兴地说。

　　看吧，她也很高兴啊。

　　“嗯嗯，走吧。哦，等等哦，那条白色的连衣裙在你那边吗？”
　　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是要去玩的。

　　“嗯？不在，在你这吧。你的意思是今晚也要一起睡吗？”
　　她想了几秒就回答了我。

　　“不行吗？我进去找找，等等喔。”
　　我转身走进了房。

　　“行行行，这样最好了，去吧。”
　　身后传来她有些高兴的声音。

　　果然是在这，灵灵说的没错。

　　她对我的东西总是比对她自己的东西记得还要清楚。

　　可是，一想到可能有一天我会被某个人所取代，我心里就疼痛的不行。

　　要是不取代的话，我又应该以什么关系去面对她呢？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吗？

　　她会怎么看待我们呢？周围呢？

　　不不不，周围不重要吧？最重要是我们自己。
　　虽然我很在意周围，但是如果是关系到我和灵灵的话，我就觉得不必太过在意。因为在我心里她早就像是我的一部分了，虽然灵灵并不是我的东西，但是可以打比方成一般人都不会在意左手和右手是什么关系一样。

　　它们天生就是一对的。

　　即使有人在意，也没有所谓，有人说左手不应该和右手凑在一起的话，把那个人当成白痴就行。

　　把一切交给时间吧，想这些是徒劳的。
　　然后，当未来来临，我们会不得不做出变化的时候，再在分叉点选择就好。

　　我拿起裙子，叠进书包，不再去想这些事，然后一起走出门去很近的灵灵家。

　　“欢迎回家。”
　　叔叔在客厅转过身来看着我们。

　　“爸，你要的鸡翅，还有鱼蛋。”
　　“叔叔好。”

　　我们同时回答。

　　“好好，今晚曦儿要住下吗？”
　　“是这样打算，明早一起去车站。”
　　“明天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我和老许都挺担心的。不过你们也确实是该独立一点的时候了，也不得不放手了。但你们也要理解一下我们的苦心。”
　　“好好好，谢谢叔叔关心。”

　　我有些无奈地回答，刚刚在群里被唠叨了一会，现在还要被唠叨。

　　“行了，这是你预定好的，吃完要洗哦。”
　　灵灵把饭盒打开，叔叔立刻双眼放光。

　　“哇，看着就好吃，刚刚看照片已经流口水了。那俩家伙吃不到，哇哈哈。”
　　叔叔毫无形象地大笑一番，开始吃起来鸡翅。

　　不论是我还是叔叔老爸老妈，都特别喜欢吃灵灵做的东西。
　　她做的东西总能符合我们的喜好。

　　“那我们就先回房了喔。”
　　“去吧去吧。我要炫耀一下，嘿嘿。”

　　叔叔打开手机开始拍照，我们则是回房。结果还没回到房间的时候手机已经开始震动起来，真快。

　　关上门，进入这个我已经很熟悉，就和自己房间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房间，闻着和我房间不一样但是很好闻的熟悉清香，我彻底放松下来。

　　今天情绪起伏实在太大，我已经很累了。
　　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大人们还在拌嘴，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二分。

　　也没什么好折腾的东西，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忘做了的。

　　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每次洗澡前，我一般会先想想今天有没有忘做的事，因为洗澡后我的大脑基本就会放空，不怎么去思考，然后很快就会入睡。

　　哦哦，还真有。

　　“灵灵，他们问过我们是明晚过去那边还是后天先早上过去。”
　　“明晚从市中心回来的时候顺便就过去怎么样？叔叔阿姨一周没见你，肯定想你了，早点见面嘛。”
　　“也好。他们俩也很想你喔。”
　　“我不是一起过去吗？笨。”
　　“也是，那我洗澡去啦？你跟他们说一声，刚刚吃饭前有在群里问过的。”
　　“行。你先洗吧，早点洗完早点睡，明天有得要折腾的。”

　　我站起身来，开始在属于我的那半边衣柜里拿出睡衣，然后就去隔壁卫生间洗澡了。

　　卫生间里很快萦绕起一阵和我家不一样，但是很熟悉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在放空自己的想法的过程中，我很快洗完吹干头发在床上等着她。

　　不一会她也做好了一样的事情，我把手机设定为免打扰，因为某三个不良大人正在聊的火热。接着设定闹钟，把手机丢在一旁看着她。

　　她已经躺在我身边了，手机放在床头，接着充电线。

　　我也把手机接在我这边的充电线上，其实这个就是为我留下的，是我的专属充电口。

　　然后我伸手拍了一下床头的开关，城市夜晚的灯光伴随着月光倾泻了进来。

　　今晚万里无云，月亮正挂在天穹上。
　　是上凸月，月光相当亮的日子。

　　穹顶之下，是睡在一起的我们。
　　我不再看向窗外，而是转头看向灵灵，发现她也在看着窗外的月亮。

　　在夜幕的包围下，她背对窗的部分和周围融为一体，是看不清楚的一片漆黑。正对着窗面向我的半边身体，则是呈银白色的亮光。

　　她的眼睛里正倒映着海。
　　月海。

　　到底是她的眼睛倒映在月海里，还是月海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呢？

　　不只是眼睛正在闪耀，她的头发也化为银色的瀑布流泻开来，让明灭可见的光芒闪耀在其上。

　　夜色下的她和夕阳中的她不一样，夕阳下的她动人而妖艳，现在的她则是清冷而卓然，有种超脱世俗之外的感觉。
　　遗世而独立。

　　但是现在，我想要破坏这种超然于物的美感，让她堕入凡尘，在我怀里闪耀。
　　而不是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我抱住了她。
　　她果然坠入了我的怀抱，和我相拥。

　　好美。
　　她好美。
　　又有一个瞬间忘记了呼吸。

　　“晚安，灵灵。”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我还有些不舍得闭上眼，梦里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她，但是现在可以。

　　“晚安，曦曦。”
　　她没给我机会，抬起手，温柔地抚上我的眼皮，轻轻地帮我合上。

　　恢复顺畅的呼吸，贪婪地吸取着她的香气，令人平静，令人安心。

　　有点困了，不过今晚我还不想这么早睡，偶尔试试比她迟点睡看看她的睡相？

　　这么想着的我，与困魔稍作斗争，但是很快我就有些败下阵来，陷入泥沼之中。

　　“曦曦？”
　　一声轻轻的呼唤，化作蒲公英，吹入了我的耳边，把深陷泥沼的我拉离沉重的泥泞。

　　是在确认我是否已经睡着了吗？
　　我想回应她，但是并没有这么做，我有点好奇她叫我干嘛，她应该是在确认我是否睡着了。

　　我把身体放松，装睡起来。倒不如说我本来就很放松，所以其实我毫无变化。
　　静静等待着她做下一步的动作。
　　她要做什么？

　　很快她就用行动回答了我。

　　刚刚的话语化作了蒲公英，而现在则是有什么东西变成了狗尾草的尖段。那草的尖端轻轻在我脸上扫过，紧接着，稍微有点清凉，但是有弹性的部分，则是和我的额头贴合了。

　　虽然她是在抚摸着我的脸和额头，但是我的感觉里，她像是在抚摸着我的心脏，轻轻地滑动，让我心跳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她的动作像是在呵护什么无价之宝一样，让我感到非常幸福。

　　很快，狗尾巴草和清凉的软团一起划到我的太阳穴附近。
　　稍微用力按住了我的脸，她的呼吸拍打在我头上，带来了洗发水的清香。

　　两片柔软的东西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一开始只是轻微的触碰，然后那两片柔软的东西逐渐变得有弹性起来。
　　是那只按在我太阳穴附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脑后，轻微用力。

　　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喧嚣。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出现在我的身体上。
　　我感觉有些耳鸣，鼓膜有点充血，全身变得酥软，心脏开始鸣叫，呼吸有些灼热。
　　这是什么感觉？

　　新奇的感受。但是我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我很喜欢。

　　在这种感觉下，我的大脑思考变得缓慢，有些轻轻欲飘，渐渐变得只想要做一件事。

　　想要更多的这种感觉，想要她用手触碰我，想要变得更轻，想要她继续吻我。
　　不想让她放手。

　　我很清楚，我是一个极度恐惧孤独的人，就算是在她身旁的时候，那份恐惧和孤独也只是被她暂时消解了而已。每次她不在身边时，那份恐惧和孤独就会生长出来，根本无法抑制。

　　但是，这是第一次，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孤独感切切实实地被消灭了，不是被抑制，而是消灭，像是暴露在和煦的日光下的雾气一样消融。

　　为什么？
　　这是什么感觉？

　　不懂，但是能明确的只有两件事。

　　我只能从她身上得到这样的感觉，其他人都不行，还有，想要更多。

　　但是，在我还没满足的时候，她就松开了我，两片唇瓣离开我额头的时候，我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被消解掉的孤独，好像生长回来了一点点。但是，总量比以前少了。

　　“晚安。”
　　第二次说出的话语，如同月光一样落在我的心底，将我的心照亮。

　　随后她把我的头抱过去一点，让我能更多地依靠在那个我专属的，温柔的港湾中。

　　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我脸上的触感，似乎是在轻轻向我诉说：可以哦，再多依靠我一点吧，我就在这里。

　　我就这样伏在她怀里，擅自安心了起来。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我有些不舍地暂时离开那个港湾。
　　凝视着她的睡颜。

　　此刻，她的端庄而立体的脸，正静静地漂浮在银色的水面上，波光粼粼。轻闭的眼皮底下是我熟悉的温柔双瞳，红润的小嘴上泛着轻微的闪光，而脸后方，则是蜿蜒曲折但是顺流而下的闪耀黑瀑。

　　好美。
　　月光下的她，像是空灵的仙子，清新而脱俗，不食人间烟火气。
　　就和第一次说晚安的时候一样，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她马上就会离我而去的飘渺感。

　　不行，不能这样。我立马闭上眼睛，将她挽留。

　　我的双唇落到她的脸上，和她刚刚一样，先是轻轻的触碰，然后逐渐加深力度，轻轻地合上双唇，让她的脸极少的一部分被含入双唇之中。

　　心脏比刚刚跳的更快，稍稍耳鸣的感觉又出现了。
　　明明已经亲过很多次脸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刚刚被亲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无法解答，也无法继续思考，大脑有些空白，身体则逐渐变轻，仿佛她身上的浮力传到了我身上一样。

　　很快，大脑感觉到一阵眩晕。
　　为什么会这么晕？我用残存的意识思考着。这个问题很简单，所以我立马就知道了。

　　刚刚，我又忘记了呼吸。

　　我被迫放开她的脸，把头转过去，大口呼吸着，但是还是有努力在控制不要吵醒她。

　　双唇离开她以后，我的心脏逐渐平稳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我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她。
　　还好，没有醒，我松了一口气。

　　我会是因为无法呼吸而产生的那些感觉呢，还是因为产生那些感觉而忘记了呼吸呢？
　　不明白，彻底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很舒服，很安心，而且会把我的孤独消融，想要更多。

　　但是，我不知道再索要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对此，我感到恐惧。
　　所以，现在我只想回到那个港湾。而且，那个港湾现在也正在等待着我回去。

　　再次把脸贴回去，我果然安心了下来。
　　沉溺于有她的黑暗，我坠入了梦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