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曦一点通》七桥夜灯

19、05.0 无法呼吸（中）

　　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我。

　　她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和头发。
　　我也什么都没说，也不愿意抬头。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我的手指上。
　　凉凉的，腻腻的。

　　啊，是雪糕，它开始融化了。

　　但是我现在没心情吃它了。
　　我已经够足够冰冷了，融化的雪糕大概会在我手上再度凝结吧？

　　“曦曦。”
　　她终于开口了，开始呼唤我的名字。

　　“嗯。”
　　我只是轻轻的用鼻音回答她。

　　“我就在这里哦，哪里也不去。”

　　她听到了？
　　为什么？

　　声音这么小，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到了。而且后面佳慧讲的话很大声，直接盖住了吧？

　　我猛然抬起头，看着她。
　　对外人总是披着冷冷的外壳的她，对我却从来不设任何心防。

　　现在也一样，她对着我露出的笑容比夕阳还要绚丽，让人感觉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昏暗了几分。
　　是不会给别人看到的笑容。

　　过了好几秒，窒息的感觉才开始提醒我刚刚忘记了呼吸。

　　她把我环在她背后的手拉开，不顾手上的粘腻，直接握在她手心。

　　“再不吃就要全融成奶油了喔。”
　　她直接伸出红润的小舌头，在我舔过的冰棍上，毫不在意地舔掉正在融化的奶油。

　　“全部归我啦。”
　　她甜甜地笑着，仿佛雪糕的甜蜜转移到了她的笑容上一样。不等我回答，就把我剩下的雪糕全部吃掉了，然后抽出纸巾，先擦干净我手上的奶油，然后擦掉滴落在她身后的奶油。

　　幸好没有滴在她身上。
　　那么冰冷又粘腻的东西，沾到轻灵的她身上，可就不温暖，也不轻灵了。

　　我还是一言不发，看着她，也没有动作，任她摆布。

　　她又拿出水瓶，倒出一点水到我手上，温暖的水温冲刷掉了冰冷的感觉，而水流本身则是冲刷掉了粘腻的感觉。

　　所有的冰冷和黏腻就这样被消解掉了。

　　最后，她又抽出一张纸，擦干了我手上的水和地上的水。

　　她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
　　我所沾满的所有的冰冷和粘腻，就这样被她轻轻地带走，只留下了两团纸巾。

　　等等将纸巾丢到垃圾桶里后，就什么也不会剩下。
　　只会剩下干爽又温暖的我。

　　每次都是这样。

　　“对不起喔，其实我是骗你的，我要走啦。”
　　她突然转过头去，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了。

　　呼吸又一次停止了。

　　为什么？
　　不要走。
　　去哪里？
　　你要抛下我了吗？

　　我来不及多想，直接就扑上去，像是紧箍咒一样缠着她。

　　“要去哪里？带我走。”
　　我的声音变得嘶哑。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我感觉喉咙处哽住了什么。

　　“好啦好啦，笨蛋，放开我，听我解释。”
　　她开始挣扎。

　　“不放，不放。你要……去哪里？不要……走，不要……带我走……好不好？别留下我……一个人，别……走，别走，灵灵……”

　　我终于崩溃了，一开始先是呜咽，然后抑制不住地开始哭出声来，泪水滚落到脸上，滴在地上。

　　她明显慌了。

　　“我不走，不走了。你先别哭好吗，对不起啊曦曦，我说要走是指我们该一起回家了。”
　　她惊慌失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只好抱住我，努力让我冷静下来。

　　啊？
　　一起回家？不是丢下我？

　　我被她弄得彻底头晕脑胀，但是还是快速放开了她，在一片模糊中看向她。

　　她脸上只有惊慌，以及对我的关心，还有歉意和一如既往的温柔，其他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

　　突然，她抬起头，闭上眼睛，踮起脚尖。
　　然后我感觉有两片温软的东西落在我的额头上。

　　泪水又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住了。

　　她放下脚尖，又回到了平时的高度，接着抱住我的头，让我能伏在她怀中。
　　我下意识地弯下腰，把她轻轻压着坐下来，依偎在她怀里。

　　“乖哦乖哦，不哭了。真是的，你稍微想想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一定是故意的啦。”
　　她再次开始抚摸我的头和头发。

　　确实，她从来不会骗我，只有在开玩笑的时候她才会骗我。
　　如果我的大脑刚刚有足够的思考时间的话，肯定会马上得出她在开玩笑的结论。

　　但是现在我的脑海里只有她，什么别的东西都思考不了了。

　　在她的安抚中，我逐渐停止了啜泣。

　　“都怪你啦，雪糕都没吃完，就快化掉了。”
　　她把我的脸抬起来，抓起她那盒香草冰激凌，挖起一勺还没完全化掉的冰激凌，移动到我的嘴边。

　　我下意识张开嘴，然后冰凉又甜美的香草奶油就滑入了我的嘴里。

　　好甜。
　　好清爽。

　　一勺又一勺，她就这么喂我吃完了剩下的冰激凌。
　　不会快也不会慢，和我自己吃的时候速度一样，仿佛她是我的外接手臂一样自然。

　　“然后呢，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把眼睛弯成月牙，可是月牙却散发着比烈日还要耀眼的光芒。

　　“我不会离开你喔。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不离开我，我肯定不会离开你。”
　　她轻快地说着。

　　“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我又把头埋到她怀里。

　　这次是撒娇。

　　“咦，这可不好说喔。总之，刚刚说要走是对你的惩罚。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慌，吓到我了。”
　　她这么说着。

　　什么不好说？
　　为什么她会觉得我会先离开她？
　　惩罚？什么惩罚？
　　我脑子里冒出一大串疑问。

　　“是对吃雪糕前的那件事的惩罚喔，现在看起来惩罚稍微有点过头了。不过也确实该让你知道一下我的感受了。”
　　她有点没好气的说着。

　　“我……我错了。下次不要再这样惩罚我了，我快疯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乖乖认错，一想到她要从我身边离开的那种感觉，我就无法呼吸。

　　原来这两天里，如果她开始胡思乱想的话，她也会有这种感受吗？

　　深深感受到我做得好过分。
　　在一阵后怕中，我伏在她怀里，贪恋着那份温暖。

　　“好啦好啦，补偿你喔，今晚时间充足，做你最喜欢的奥尔良烤翅给你吃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回家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心疼。

　　“嗯！”
　　我抬起头，主动扣住她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看着她的温柔笑脸，我也开始笑起来。

　　连夏天的风都不再炎热了。

　　丢完垃圾，手拉着手去超市买好了材料，回到了家中。

　　结果最后因为明天约好了要去市中心，我们就提前买了牛奶，也买好了今晚晚餐的材料，灵灵还买了点咖喱粉和冷冻鱼蛋。

　　进门，把东西放好，我们决定先休息会儿。

　　“啊，累死了。”
　　我瘫在沙发上，然后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当然，温度嘛……

　　“那要来吗。”
　　她温柔地笑，拍了拍大腿。

　　好强的诱惑，但是今天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更加贪心。

　　我坐了过去，然后假装要躺倒在她腿上时，突然发力，缠住她的脖子对着她的脸“啾”地一下，然后直接抱住她在她怀里撒起娇来。
　　嘻嘻，好满足。

　　我抬起眼皮偷偷看向她，发现她的脸以被我亲到的地方为起点，有红晕开始扩散。
　　好可爱。

　　“等等我去先腌翅中喔，然后你报备一下明天的行程。对了，星期天你要过去吧？”
　　她回抱住我，把脸贴在我的脸上，轻轻磨蹭了两下。

　　痒痒的，但是好舒服呀。

　　“嗯，你不来吗？我是不想和你分开啦～”
　　我也蹭了蹭她的脸。

　　“这还要问吗？真是的，以后别问了。”她把我们贴着的脸分开，也在我的脸上同样的位置落下一个吻，然后依依不舍地放开我。

　　“好啦，我要给你腌翅中去了，乖哦。”

　　说着，她轻轻推开我，然后抓过遥控器调低了两度。
　　被识破了。

　　“好～”我乖乖点头，抓起手机开始联系父母。

　　『明天和灵灵还有两个新朋友约好了要去市中心。』
　　『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好事啊，不过那么远真的好吗？』
　　是亲爹。

　　『灵儿也要去吗？她现在不在吗？』
　　叔叔发来疑问。

　　『她说要去喔，现在在腌翅中，等等烤，拿些给你吃？』
　　我并没有用敬语，灵儿爸爸在我心中的地位和我亲爹其实没啥两样，我爹妈对灵儿来说估计也是一样的，感情上至少也是干爹级别。

　　『啊？今天为啥突然就烤翅啊？我也想吃，带两只吧，我那两只不要这么咸。』
　　『好嘞。收到，我这就跟她说。』

　　我抬起头，对厨房喊了一声。
　　“灵灵，叔叔说也要吃两只哦，他说他那两只少放点盐。”
　　“知道了。”厨房里传来回应。

　　『她说知道了。』
　　屏幕上很快传来一个ok的手势。

　　『真要去吗？怎么去？四个人去车站坐大巴吗？要坐一个小时大巴哦？』
　　是老妈的灵魂提问。

　　『要去，早上八点的车或者七点半的吧，约了七点车站碰头。』
　　『要注意安全，在市中心要时不时给我们发消息哦。还有要让灵儿看紧点你，免得你这只小猴子到处乱跑。』
　　『老妈你真是的……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
　　『还有别乱吃东西，别……』

　　巴拉巴拉，一大堆的，老妈总是比较爱操心。
　　唉，没办法。

　　在三个家长逮着我说了好一顿有的没的的注意事项以后，厨房里已经开始飘出来香味了。

　　『还有，什么时候过来这边？明晚还是后天早上？』
　　『我等等跟灵灵商量下再说喔，她也要来。』

　　『行。唉，我也想吃灵儿的烤翅了，看得到吃不到啊。』
　　『那我不发照片，你连看都看不到不就行了。』
　　『好坏，好坏，我怎么有这种女儿。』
　　老妈假意伤心。

　　『嘻嘻，你今天才知道吗？好了，不跟你们扯了，好香。』
　　『去吧，别真不发照片哦，至少让我看看嘛。』
　　拇指滑动，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然后放下手机进入厨房，灵灵正在准备一些别的东西。

　　是刚刚买的鱼蛋和咖喱，她在弄咖喱鱼蛋。

　　“好香好香。”
　　我拼命抽动鼻子，在厨房猛吸。

　　“你是曦曦牌抽油烟机吗？”
　　她无奈地看着我笑。

　　“嘻嘻嘻，好幸福，我家灵灵真是贤妻良母。”
　　“谁是你老婆了。”
　　她轻咬嘴唇，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我不行吗？”我指了指我的鼻子。
　　“行行行，你最好是说真的。”
　　她瞪着我，脸红红的，好可爱。

　　我摸了摸她的脸。她立刻鼓起脸颊，更可爱了。
　　“你是河豚吗？”

　　“木头，木头木头!快——出——去!”
　　她推着我的背把我赶走，砰地一下关上了透明的厨房门。

　　隔着厨房门，我似乎看见她嘴唇动了动说了点什么，但是我没看清，似乎是什么“就好了”。
　　什么就好了？

　　算了，没什么意义。
　　更让我在意的是她又说我是木头了。

　　我真的有这么木头吗？
　　说到底，为什么她们都说我是木头呢？

　　想了好一会还是不理解，总之还是先看会电视吧。

　　看了有一会儿，厨房门就被打开了，香气充斥了整个大厅。

　　我毫不犹豫地关掉电视，飞奔去厨房。

　　“你还真是……”
　　她用今天第无数次露出的无奈目光看着我。

　　用她以前说过的话来形容就是，我现在的状态就像《猫和老鼠》里听到开饭铃的汤姆猫一样。

　　“好啦好啦，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我无视着她的目光，开始催促。

　　“一个大碟子，一个大碗，两个小碗，两个叉子。”
　　她自然地回答，继续盯着锅里沸腾的咖喱看。

　　我麻利地按照她说的，先擦干净饭桌，然后把餐具摆好，大碗应该是装咖喱鱼蛋的，碟子则是用来放烤翅的。于是我把大碗放到她身旁，瞄了一眼烤箱，上面的显示屏已经熄灭了。

　　显然，已经可以拿出来了。

　　我把里面的鸡翅一只只地取出来，有两只和其他鸡翅分得比较开，颜色也淡一些。于是我没取出来，先放在里面。

　　把剩下的鸡翅装在大碟子里，拿出去。她这时也已经把鱼蛋装好了，于是就端出来一起摆到桌子上。

　　“好香好香好香。”
　　我忍着快要流出来的口水，给桌子上的东西拍照，发到群里，然后就摁灭了屏幕，搓起手掌。

　　“你先吃？我去给老爸装起来。”
　　她走去书包那边拿饭盒，我们的饭盒保温效果不错，现在正好用得上。

　　“等你。不急。”
　　我这么回答。

　　其实我很急，但是不能先吃，这可是她做的。

　　她先在下层装了点咖喱，然后放进去几颗鱼蛋，然后在上层放上烤翅，盖上盖子放到一旁。
　　我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果然还是有点急了。

　　“就叫你别等了，小馋猫，快吃吧。”
　　她翻了个白眼，但是脸上露出的却是甜甜的笑容。

　　“好耶，开吃！啊啊，烫烫烫，呼呼呼。”
　　我带起一次性手套，一边大呼烫一边大吃。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别烫着了。”
　　她更加无奈了。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东西最好吃了，呼——。啊！烫烫烫烫，好吃，嗯嗯。”
　　我一边毫无形象地大吃，一边夸奖她。
　　这是事实，她做的东西总是很合我胃口。

　　“哼嗯～算你过关。”
　　她托着腮帮子看着我毫无吃相地大吃，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显然，这也是我们的不同点。我是双手同时开叉，她是只有右手戴着手套在慢慢啃，吃得相当优雅。

　　“你说，我要是嫁给其他人了，你会怎么想？”
　　她突然看着我，提出了一个疑问。

　　嗯……嫁给其他人……？

　　什么叫嫁给其他人，难道能嫁给我吗？

　　啊，不不不，她这个其他人不是这个意思吧？也就是说，应该是嫁给喜欢的男人的意思。

　　今天我单是想着她在其他朋友面前欢笑我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要是在男朋友面前……？

　　这次，我甚至不敢去想。
　　在朋友面前欢笑，我好歹能在场，要是在男朋友面前……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灵灵也有自己的幸福，不可能一直都在我身边才对。
　　不可能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彻底僵住了。
　　不久前我还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今天下午我第一次开始怀疑了起来。

　　现在，第二次的怀疑让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我从来没想过男朋友和情侣这个问题。

　　我不懂恋爱是什么，虽然我知道男女结合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也有不去恋爱的单身主义者。

　　灵灵也会有一天，喜欢上某个男孩子，然后或许那个男孩子也喜欢她，最后能走到一起吗？

　　我越来越不能回答灵灵会不会一直在我身边这个简单的问题了。

　　不对，我们不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吗？
　　就算有了男朋友，我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吧？

　　可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我跟她再要好，她最后还是要选男友的吧？
　　如果有了结婚这种羁绊，那就更不会选我了。

　　所以，会有人比我更接近她吗？
　　比下午更深的恐惧。

　　下午的时候，我起码只是觉得，她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欢笑。
　　对这种事的恐惧，其实只是我不知道何时已经膨胀得无比巨大的独占欲在作祟而已。她能在我不在的时候也能欢笑的话，那不是最好的吗？

　　但现在，我甚至看到了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男友一起数落我的场景，因为我和她的距离比男朋友远。

　　手中的鸡翅好像没有了味道。
　　她又变得遥不可及，明明此时此刻她就在我对面。

　　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有某个东西打断了我的思考和令我汗毛倒竖的恐惧。
　　是她的手。

　　我下意识就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扣在一起。

　　她还在这里，不是幻影。
　　好可怕。

　　“你怎么了？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都？”
　　她露出关切的眼神。

　　由于下午已经情绪崩溃过一次了，我现在还算勉强能接受现在我自己的情绪。

　　“没事了，有些发呆而已。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拉动嘴角，牵起一个笑容，继续吃起手中的鸡翅。

　　鸡翅的香味又回到了我的鼻腔中，可是它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好吃了。

　　是凉了吗？
　　是凉了吧。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没有再出声。

　　有些沉默地结束了晚餐，我和往常一样收拾好餐具，进去洗碗。

　　明明都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味道也很好，却有些吃不出味道来。
　　而且，一开始明明味道还很好的。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