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的梦想》High木英

9、第九章

　　我在心里猜，是母亲先到达极限还是夏小雨先倒下？我默默地打赌，压了注——不论输赢，夏小雨一定爱我一辈子，不和我在一起她也得爱我，深深地爱，死死地爱。我可能也有点儿喝多了，脑子里全挑些不着调的想。
　　我妈隔着桌子握着夏小雨的手继续说：“姑娘，之前你受苦了，以后你全是幸福，全是快乐，全是喜欢，全是希望，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姑娘，新年快乐！年年快乐！天天快乐！你看，阿姨这也说不出来啥祝福的话。”
　　我听着母亲说的话，还可以，审核通过。就算审核不通过夏小雨也听见了。
　　夏小雨脱口而出，“谢谢妈！”她喝多了，说出的话被酒精勾了魂。麻木了的我妈也听得一愣，夏小雨自己倒没觉得跑偏，还要端起酒杯。
　　我妈终究是醉了，痴笑着应了一声，“哎！”还颇骄傲地看了我爸和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炫耀着什么。
　　我合计，这酒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一睁眼睛就正月初一了，晚上饺子也不用包了，团圆饭也不用吃了，春晚也不用看了。
　　于是给我爸使了个眼色，我爸接收得完整，扶起我妈说：“行了，晚上还得包饺子吃晚饭呢，留点底子，晚上再喝，好好喝，睡在桌子上都行，现在都回去休息吧！”
　　我妈像快要化了的橡皮泥，手脚发软，我爸摆弄得满头大汗，架起来朝卧室走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说，“小雨你照顾一下，照顾好，喝得有点多了。”
　　我小声说：“知道了，一会儿我泡点蜂蜜水给她们喝。”
　　爸妈走了以后，夏小雨瘫在桌子上。她不是能喝酒的人，这么久的时间只是靠一股精神气儿撑着，毕竟是我的父母，她不能在他们面前出糗，失了礼数。所以我爸妈一走，她这根支柱就垮了。
　　我想扶她起来，可她的情况比我妈还严重，浑身上下软得像水，哪都受不住力。而且整个人处在失去意识的状态，我把她的头靠在我身上，看着她的脸，拨开她凌乱的头发，深情地抚摸她的脸颊，触碰她的皮肤，眼里也是朦胧一片。
　　夏小雨离我这样近，可为什么我觉得她好远好远。
　　我把桌子移开一些，左手搂住夏小雨的腰，右手抬起她的腿，将她抱了起来。我很紧张，心突突地跳，脸通红。
　　夏小雨不重，甚至有点轻，我抱着她也可以很轻易地打开卧室的门。
　　我把夏小雨放到床上，整理好她的衣服，然后把被子盖好，把枕头垫好，盯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稍重的呼吸，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出去泡蜂蜜水。
　　泡好之后到爸妈的卧室先去给我妈送了一杯，然后把另外一杯拿到了夏小雨在的房间，去卫生间又洗了块毛巾。
　　夏小雨还在睡着，蜂蜜水也烫，她暂时还喝不了。
　　我坐在床边，把毛巾摊开，给夏小雨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脸，特别是嘴角边沾的酒渍。边擦边看她，还蛮可爱的。我仔细听了会儿她的呼吸，怕她因为喝了酒有什么危险，觉得还算平稳，放心了。
　　坏主意一个接一个地在脑袋里发芽，然后立马结出一个个小怪兽果实，蹦蹦哒哒地在我耳边吵闹，“牵她的手呀！反正她也不知道。亲她的嘴呀！她不知道的。搂着她抱着她啊！她睡着啦！躺到边上去啊......”我使劲地摇摇头，把这些古灵精怪都甩到一边，只留下一个纯情小妖——“拍几张照片吧！留个纪念。”
　　“嗯！”我把手机拿过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各种角度拍了好多张照片。
　　不得不感叹，夏小雨真的是哪个角度都好美，而且好看的感觉还不一样，各有千秋、百家争鸣。
　　我正拍得兴奋呢，咧着嘴奸笑着不断地咔嚓咔嚓，突然感觉有个人在门口看我，我一抬头，是我爸。他手里拿着毛巾，因为我没关门，所以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摇摇头，那意思好像觉得我正在做什么无可救药的事情。
　　他看了眼夏小雨，便转过身去走开了。
　　我愣了一会，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好像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坐在夏小雨床边的地上，翻看手机里刚刚拍摄的照片。
　　我好满足，这下有好多食物可以解想夏小雨的馋。我把手机放下，看了眼闭着眼冲着我熟睡的夏小雨，又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到自拍模式，凑近到夏小雨的脸边，拍了张我与熟睡的夏小雨的合影。然后看了眼成片，很满意，这才把手机放下，双手拄着床边，看着熟睡的夏小雨，像当初夏小雨将头搭在我上铺的床边一样，只是我没有她那么美，给不了她带给我的那种绝妙的体验。
　　我贪婪地看着夏小雨的脸，只把目光聚焦到一处，先是她的头发，她的额头，她的眉毛，眼睛，睫毛，鼻梁鼻尖，脸蛋，人中，嘴唇——那个我轻轻触碰过的最柔软的东西。下巴，脖颈……每一处都看好久，美滋滋的，所以我并不知道夏小雨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再看她眼睛的时候已经很长时间过后了，我吓了一跳，原本很近的可以感受到夏小雨鼻息的距离瞬间被我拉开，不过很快我就平静下来，她即便是醒了，醒酒后也不一定记得发生过什么。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问夏小雨。
　　她一眨眼，两条泪河汹涌地冲了下来，瞬间被枕头吸收。我急忙用手擦她脸上的眼泪，然后将毛巾拿过来，轻轻地擦拭她的脸。我想她应该是因为喝了酒，想起了很多心酸事，加上今天大年三十，这个特别的日子会让孤独的人更加伤感。
　　我赶紧把蜂蜜水拿了过来，然后用嘴抿了一口，不烫，再端到夏小雨面前，轻声说：“喝点蜂蜜水吧，会缓解一下恶心或是头痛的感觉，我也不记得了。”
　　她很努力地想起来，可貌似头很沉。我赶紧坐到床边去，先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将她托起来，让她靠在我的怀里，再将被子向上拉了一下，盖好。然后伸手将蜂蜜水拿过来，凑到她嘴边，“我尝过了，不烫，你试着喝一下。”
　　夏小雨将嘴唇对着杯口，刚碰到蜂蜜水的瞬间立马就抗拒起来，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说：“烫。”
　　我赶紧把水递到嘴边，呼呼吹了几下，又浅喝了一口，不烫呀！只是稍微有点热而已。忽而又想到，哎呦！夏小雨的嘴唇那样软嫩，怎么能和我这铁齿铜唇比，然后又努力地吹了半天。
　　再尝一下，只是温了。
　　又凑到夏小雨嘴边，夏小雨闭着眼睛，慢慢地喝着，大概喝了三分之一，就不喝了。我扶她躺好，她拽着我的胳膊不肯落到床上去。我先把右手的杯子放下，然后轻声说：“我就在这儿，不走，你安心好好休息。”
　　这她才松开紧握着我衣服的手，慢慢地躺了下去。
　　我将毛巾拿过来，又擦了擦她的嘴角。
　　她时不时睁开眼看我，声音像梦一样地说：“朴茂？”
　　“嗯。”我说。“想别人啊？不好意思，我就是朴茂，不是别人。”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朴茂。”
　　“你可是要我了，要我只走十分钟的路？搞笑呢？”我拿她当一个醒酒了以后就会失忆的薄情人，所以话讲得很随意。
　　“我也想和你走好长好长的路呀！可我不行。”
　　“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不行的？”我不屑地接着她的醉话。
　　“我好喜欢你啊！最舍不得你了。”夏小雨说完这句话又哭了，她的眼泪怨念很重，总是冲出眼眶跟着重力瞬间下坠，不给人一点半路擦拭它的机会。我又把毛巾拿过来，边擦她的眼泪边说：“我又不走，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不知道夏小雨喝酒后这么爱哭。
　　“可我要走了。”夏小雨说完，眼泪又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你还可以回来呀！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来。这就是你的家。”
　　“不哭了哦，眼睛都要哭肿了。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我怕她喝的那点水还不够眼泪流的。
　　“你在吗？”她说。
　　“我一直在，不走，睡吧！好好睡，我就在这儿......”后面的陪着你三个字我没有说出口。
　　她闭上眼睛，一只手紧攥着我的衣角，眼角时不时地还是有泪水溢出来。我盯紧，一有眼泪就赶紧轻轻地擦去，可我只能擦干她的眼泪，擦不掉她内心的痛苦。我觉得，夏小雨的内心还有好多我不知道的难过，只能她自己单打独斗，而且这样的痛苦，已经让她遍体鳞伤。
　　我看着她的脸，在猜测这样美的女孩儿心里装着什么，她怎样平衡那些东西和我。
　　我捋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而又轻，希望能拂去一丝她心底里的痛苦。
　　我轻轻地吻了一下夏小雨的额头，同时两行眼泪跟着滑了下来。我没有刻意酝酿它，也没有用力控制它，它就这样悄声无息地流下来了，连我都后知后觉。我拿起饱含夏小雨眼泪的毛巾，擦干净自己脸上夸张的泪痕，想想今天大年三十，为何要这样哭哭啼啼，应该开心一点才对。
　　我答应夏小雨，要在这里陪着她，她的脸好看是好看，但总是让人莫名其妙的难过伤心。那怎么办呢？我看着房间里的物品，有书桌，画笔，书，小摆件......
　　哎？我突然幼稚起来，想在夏小雨的胳膊上涂鸦。我悄悄地把笔拿过来，先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色，然后轻轻地把夏小雨的袖子向上撸了撸，呆呆地愣了一会儿想了一下——写什么好呢？写新年的祝词吧！把她的胳膊当成给夏小雨的许愿墙，以第N人称的形式祝福她，希望她开心快乐。想好了，我就在她的胳膊上按照想好的版式轻轻地书写——“祝夏小雨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以及认识朴茂后的每一年都平安健康，顺心如意。”然后画一朵小花，再用小点点点缀一下当作是烟花。再换个方向继续写，“夏小雨拿出美貌的十分之一给快乐，她就会天天哈哈大笑。”
　　“夏小雨觉得朴茂举世无双。”这是给我自己写的，希望她这样认为，夸张是夸张了一些，以快乐为主题嘛！扯一点也无妨。
　　“其他人都觉得夏小雨是丑八怪。”我不希望别人过多地欣赏她的美，所以幼稚地这样写。但写完后想了想，好像跑题了，不是祝福夏小雨的嘛。
　　“夏小雨还可以吃胖一点，有点瘦。”
　　“夏小雨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眼睛和嘴角，好像全世界都很开心，你应该被评为世界开心大使。”
　　“我始终无法形容夏小雨的睫毛，总之每次看的时候我的心都痒痒，像是一只团团的猫在我怀里打滚。”这句话有点暧昧，所以写的非常凌乱，几乎看不清楚，像是什么印记和符号。
　　“希望夏小雨做个好梦。”“有我的。”我把这两句分开，隔好远。
　　“醒来后的世界全是美好。”
　　我把头抬起来一些看了看整体效果，夏小雨白嫩纤细的胳膊被我涂得乱七八糟，我有点后悔，夏小雨醒来不会和我拼命吧？大过年的再把她气走了咋办？我稍微用手指头触碰了下湿毛巾弱弱地蹭了蹭——擦不掉啊。算了，就这样吧！只是面积太小，写不了太多，就当作是纹了个花臂。
　　最后我用拙劣的画技把夏小雨此刻在我眼前的模样画在了夏小雨的手背上，即便是这样，手背上的夏小雨也好美。
　　好啦！我长吁了一口气，看向另一只手臂。对于另外一只手，我有了新的想法，没有再写什么祝词，只是轻轻地拖起她的手，在她的无名指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圈。
　　我看着这个圈，恍惚之间真的好像一枚戒指戴在夏小雨的手上。我本想画个有戒面的戒指，可这个素素的圈怎么看怎么顺眼，细细的轮廓蕴藏着极为深厚的情感能量，多一个点都不及它本来的样貌。我很满意，拿出手机仔细地给每一处拍了照片，胳膊上的，手背上的，无名指上的。我从来没感觉手机的拍照功能这么有用，这么多年，用手机照人的时候少之又少。
　　停止了兴奋的创作，我也有点困，趁着没有鞭炮声的间隙，听了听家里的声音，很安静，想必都睡着了，我就更迷糊了。我把夏小雨紧握着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夏小雨身上，然后挪到床尾，横着躺在了夏小雨的脚底下，轻轻掀开被子，给自己也盖了一点，手搭在夏小雨的脚上，看着天花板，听着外面或大或小的鞭炮声，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