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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你再赢一个给我。”

      对视瞬间,胸口才被砸得咚咚响,苏冷觉得自己口气也太狂妄。

      同时想起,季见予早不是那个对物理爱得深沉的少年。

      心脏碾过一粒小石子,不知所起的遗憾、怅然让时间这个概念变得更虚无缥缈。

      季见予只是短暂愕然,微微一笑,倾身在她额心印下一吻,转瞬又是冷酷利落的作风催促她:“黏黏糊糊半天,干脆别出门了。”

      苏冷红着脸嗔他一眼,好像在说到底是谁耽误了时间。

      “你说,尤眉兰今天出院?”

      车上,苏冷突然提起这事。

      季见予打方向盘,示意她点开网络,苏冷有些不明所以,但照做了,屏幕里第一时间弹出来有关焦显平“性丑闻”的反转报道。

      “你觉得呢,他好像真的挺用情至深的一个人。”

      苏冷平静看完,反应不大,只关心一件事:“焦显平还有可能翻身吗?”

      只要涉及那边的事,苏冷语气一如既往带刺,精准,这让季见予有些招架不住,“焦显平进入淀城银行的时候,我还在美国,他能有今天,多半是他前几年自己给自己积累起来的资源。当然,我不否认,如果他名义不上不是我‘岳父’,行长这个位子,不会这么轻易砸到他头上。”

      苏冷侧脸冷冷清清的,有一种死透的倔意,季见予修眉紧蹙,掌心渗了很多汗,找到她的手。

      “对不起。”

      苏冷还有句话没出口,舌尖苦涩,“好好开车。”

      到了医院,苏冷下了车自己先往前走,仔细听身后没有锁车的动静,她停下来回首,季见予接了个电话,眼神相触,他拿走刚放进嘴里的烟,示意她先上去。

      望着苏冷渐渐走远的背影,季见予嘴角一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低沉开口:“继续说。”

      “那个女人说有人给了她更多的钱,她说就算我们现在再追价,公众也看烦这场戏了,扭转不了舆论的。”

      季见予冷笑:“随她去,不用管她了。”

      “季总,你说除了姓焦的,会不会还有别人?”

      季见予徐徐吐出一口烟,不屑扬了扬眉,“焦显平是犯过事的人,你觉得,他这点财力都没有吗?”

      电话那头的人也跟着笑了:“他挺舍得下血本,看起来还真是个有情人。”

      季见予嘲弄一笑:“舍小取大,倒是我低估他了,毕竟是比你我多活了二十年的人。”渐渐地,季见予表情冷了,“就算他真的是个痴情种,名声臭了,久而久之恐怕他自己都不会信。”

      “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那天那几个人查得怎么样?”

      这件事,楚亮有些难为情,“季总,会不会真是你太敏感了?”

      季见予不置可否,“什么都查不到就继续查,二十多年前的事,你应该比我更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是。对了,还有件事,你上次让我查的向星赫,资料我整理好了。”

      季见予到病房,人都在,老人见到孙女婿,高兴都不行,邀请季见予有时间到家里吃顿饭,苏冷姑姑提醒老太太:“您糊涂了,家就是人见予的。”

      “你们住得惯就好,我让朋友联系了全院最好的康复医师,爷爷就在医院调理,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姑姑有时间也陪奶奶安心在淀城住一段时间。”

      苏冷想说什么,季见予看都没看她,按了按她肩头。

      “要吃饭也该是我和冷冷请您。”

      “真是……麻烦你了呀,小季。”老太太上次中风后,讲话不利索了。她本来是有些不满意这门婚事的,觉得苏冷太草率,都没知会家里,但后来听说这是季家那老太婆的孙子,态度又变了。尤其是季家的儿子在苏南添后事上帮衬不少,去年自己住院也是人家帮的忙,她更没什么可说的。

      最主要的是,两个年轻人都一表人才,般配得很。

      季见予想起去年,老太太还不能自理,很不堪,如今却能活动自如了,他低头看苏冷笑着剥橘子,宽慰老人“奶奶你就别和我们客气了”,不由自主也弯了弯唇角。

      离开病房,两人并肩行走,一时无话,季见予表情疏离,似乎在想什么。身后有护士推治疗车,他一下找到苏冷的手,拉她走到边边,自然而然十指相扣。

      苏冷还是有些不适应,清了清嗓子问他:“你要去公司吗?”

      季见予不着痕迹回神,晃了晃紧紧牵在一起两只手,揶揄她:“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呀。”

      “我和陈弥约好逛街了。”苏冷心跳得很快,后背、颈窝很快也跟着手掌热烘烘的。

      她知道自己是无法在季见予眼皮底下说谎的。

      更不相信他真的会留出一整天时间陪自己。

      季见予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散漫一笑:“要我送你过去吗?”

      他这么“通情达理”,让苏冷有些惊诧,季见予轻轻弹她耳垂,“不要就陪我去公司,看看你男人平时是怎么赚钱养家。”

      “我不要。”苏冷拒绝很快,下意识有点排斥看他是如何在绝对领域里雷厉风行、唯我独尊的,也不真的觉得他会让她进入他全是货币、借贷、融资等晦涩又高端专业名词垒叠起的华丽王国。

      她让季见予送她到地铁口,下车时,季见予漫不经心往外看了一眼,调侃:“你好像很喜欢逛这里的CBD。”

      苏冷眨了两下眼睛,“这里好逛。”

      季见予笑笑,让她等他电话,多的不说,两人在分别的时候,似乎又回归从前的状态。

      像一颗火种被扔进清水里。

      苏冷迫不及待要见方敏,潮水褪去,她觉得自己像坑洼岸滩上濒死的鱼。

      如果,如果真的和季见予重新开始,她见方敏变得不再有意义,可在那之前,她想自己还是不确认。

      下车前,季见予突然摁了一下喇叭,苏冷心都快要跳出来,扭头不解看了他一眼。

      季见予永远矜贵优雅的皮囊上浮泛有浅浅笑意,胳膊还搭在方向盘上,只是看她,苏冷想起很久之前,他应该用口型索要一个吻。

      于是,她坐回去,羞耻又热烈地碰他的唇。

      季见予一怔,青筋若隐若现的手在空中停滞一瞬,扣住她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车里这一幕,被地铁口前人潮人海里定格的一个身影尽收眼底。

      方敏早到了,苏冷进来的时候耳朵是红的,说自己迟到了。

      “是我提早过来了,一段时间没来,我把这里清扫了一下。”

      苏冷静静环视这间干净明亮的屋子,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来,惶然、警惕的同时,又恨不得把自己剥开。这十年,除了和谢鸣交往那段时间,她没接受过任何系统的疗愈,药也在三年前停了。

      回到淀城,生活的一切回到原点一样,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就像淀城给她古老的印象,漫长的潮寒,阴沉低迷的天空,毫无预兆的大雪一下就是整个冬季。

      太多沉重惨烈的往事,都伴随着这座城市的恶劣气候,肆无忌惮创造伤痕,一旦发生就是永恒。

      人类对于苦难的记忆远比快乐要深刻得多。

      一开始,方敏对苏冷畏惧冬天感到惊奇,她在北方呆了这么多年,淀城又是南方城市,冬天再难熬,其实也长不过明媚灿烂的春夏。

      她试图唤起她成长经历中不那么悲悯的边缘记忆。

      谈话是这样开始的。

      高一暑假艳阳高照的新加坡,高二暑假的流火七月,拼凑起来也不够一个完整的夏天。

      “你们刚刚吻别?”

      苏冷心一紧,沉沉把那口郁结的气吐出来,点了点头,“我主动吻他的。”

      “你有重新爱他吗?”

      这个问题,总归需要别人来问苏冷,季见予都没问过她。

      她也没问过季见予。

      沉默良久,方敏认真盯着苏冷的眼睛,直到她似乎不堪重负捂住了脸,整个人泥泞一样坍塌下去。

      “我怕他骗我,可我又这么了解他是一个直白冷酷的人。”

      整个咨询室,弥漫着纠缠不清的悲哀,像人和人纠缠不清的缘分,究竟是债还是孽。

      方敏很清楚,苏冷找到她,是成为季太太后的第三月,当时苏冷一身黑,却有种明亮的气质,大方笑问:“请问您这里,帮忙心理疏导吗?我新婚三个月,总觉得丈夫会出轨。其实我并不爱他,可我还是会担心甚至恐惧他背叛我。”

      这样的患者,方敏见怪不怪了,她猜测这位年轻貌美的女人是“小三上位”,她口中的丈夫是身家上千万甚至上亿的土豪,或许长相丑陋,肥头大耳,但架不住资产、社会地位过于诱人,总有无数的女人前赴后继。

      苏冷因为自己做过“三”,所以也害怕被别人“三”。

      但后来,方敏了解到,苏冷的新婚丈夫,是鼎鼎有名安成商业帝国的总裁季见予。没有这么多俗套狗血的情节,两人都是头婚,才子配佳人,且是青梅竹马佳偶天成。方敏私底下查过季见予所有公开的资料,总结来说,他是天才少年,清贵公子,同时是一名冷酷无情的资本家。媒体报道的照片里,季见予永远身穿高定西服,梳油头,身材维持优良,单薄却硬朗,英俊五官总有一丝忧郁淡漠的味道,翘着腿也温文尔雅。

      和苏冷闲聊的时候,方敏确认过,季见予高中时代就186,比起投篮,少年更热爱羽毛球,他站着时身姿永远笔挺迷人。

      这样的男人,的确比大腹便便的土豪更容易让人产生危机感。

      方敏一开始下意识只用女人心态去思考,觉得没有一个女孩和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对不会动心。可苏冷告诉她,自己和季见予十几年前就谈过一场恋爱,自己才是出轨的那个人。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若干年,但事实不会改变。

      苏冷还说,那时候季见予比现在更魅力。

      她笑问方敏“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识好歹的”。方敏迅速回归工作状态,对眼前这个嘲弄自己的女人产生了浓厚的探索欲望。

      “你觉得他会玩出.轨报复你,但实际上你又懂他是一个不屑伪装的人。种种细节,你好像都无法说服自己他对你是绝对的恨。”

      苏冷的眼睛像被辣到,有流泪的冲动,但黑瞳是一片清明。

      “那你呢?我应该问,你恨他什么?或者说,你抗拒是为了什么?这个抗拒包括你自己的一些情难自禁。觉得无颜面对、羞愧,还是说你仍耿耿于怀当年他没有给予你绝对信任,总有女孩子虎视眈眈等着做他的备胎,你也算不准他有多少遗留的情债猝不及防就要你面对。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更芥蒂的是,是当年你提分手,他固执到底,让你不得已选择一种伤害了三个人的方式去毁灭那段关系。”

      “我想我只是不喜欢他的强势,他太霸道了,女孩子更喜欢感情用事,可他总用他精准苛刻的理性思维要求我,虽然他是对的,可我不是软柿子,偏要做错去以此抗衡,我也有征服欲望,如果他因此退让,我会很得意。”

      苏冷抬眉,一双眼是深沉的哀伤,“我们昨天大吵了一架,因为学长拿伏天茉莉去医院看我爷爷,他一下就确定我年前带回家的伏天茉莉也是学长送的。”

      方敏怔了怔,一股无法言说的震惊从心底透上来,真正领悟了苏冷口中——他们谈恋爱时,苏冷先前对男生耍的所有小聪明,在季见予面前都无所遁形,他总是能一眼看穿所有。

      还有,谢鸣真的和苏冷有过一段低调如尘埃的往事。

      “本来我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可他调头去看了尤眉兰。”

      过年期间,苏冷和方敏一直用微信联系,方敏知道苏冷把尤眉兰气到心绞痛但从没到医院看望过一眼。

      “焦璐打电话向我示威,我没在家里继续等他,而是去了上岸,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他给陈弥打电话要人,陈弥把他臭骂一通后怕又后悔,一直和我倾诉。他把我带回家,主动和我道歉,他承认他吃醋了。”苏冷无奈笑了笑,“我能感受到,他真的很矛盾。其实他就是想报复我婚后和前任纠缠不清,但如果我真的崩溃,他的注意力又全在我身上,他就是太清楚我会被什么刺痛,同时又懂我会痛到什么程度。你看,他因为什么不高兴,也会一五一十说出来,他承认他吃醋了,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一年半,是早恋,我不让他在我们父母面前露出蛛丝马迹。”

      “我其实渴望专业人士对我的认可,你说,他就算不爱我,一个男人身为丈夫的尊严如果遭到威胁,他也是会愤怒的,对吗?”

      “是的,男性最在意面子,这一点你不算多想,”方敏突然想到一点,“或许,谢鸣哥让他与当年的你感同身受了吗?”

      “按理来说,他应该体会到了,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态,看到妻子前任作为朋友去探望她的家人,家人还热情款待,他第一时间就判定并且介意妻子和这个前任关系越界了。”

      方敏往后一靠,思索片刻,问:“他这样的人,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以自己为轴心创造世界的,他会认识到自己错误吗?”

      苏冷莞尔,“我正要说,我上次问你的那句‘密涅瓦的猫头鹰’,是那年他回学校找我,不欢而散后他跑到铜锣烧店里写的。”

      苏冷把那两张便利贴也带来了,递过去。方敏心跳得很快,不可思议,有隐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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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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