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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苏冷似乎早习惯两人间忽冷忽热的氛围,回到家后她泡了个脚就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感觉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绵软的床往下陷几度,如坠云端般的迷惘恍然。

      季见予刚洗过澡,滚烫身体贴过去,苏冷薄薄一片,盖着羽绒被肌肤也是凉的,他蹙眉复抬起头碰了碰她额心。

      总不至于出去一个小时就又着凉了。

      苏冷不让他碰,迷迷糊糊嘀咕一句:“你才任性自大又不可理喻,从没变过。”

      真小心眼。

      季见予嘴角弯了弯,觉得自己还漏说了这一点。

      把人翻过来,苏冷手折在身前是个抗拒姿势,他目光清寥凝视片刻,动作柔缓又强势不容拒绝把人搂到胸前,任由外面风雪肆虐,相拥而眠。

      *

      线下交流活动结束后,苏冷去了趟明月湖,带了点年货,方敏推脱无果,谈话还没开始就翻箱倒柜找回礼。

      最后翻出两盒茶叶,“我这实在没什么东西,这是上回谢鸣哥送来的,我只好借他的礼还你一个人情了。”

      苏冷没说要也没不要,嫌头发总有静电扰人,索性拿发圈随便挽起来。

      “这是应该年前最后一次了,怎么样,我看你似乎……状态比之前好。”

      苏冷在酒会晕倒的事,方敏自然也知道了,她本来从不关心商政界新闻,可苏冷成为她的病人后,偶尔会看,比如去年安成周年庆,她特意翻出报道想去印证那几个人物真实形象是否符合她想象。

      她最近在忙别的事,酒会的意外没能及时获悉,是有人发消息问她苏冷的情况。

      所以有了这几罐茶叶。

      苏冷轻轻蹙眉,无意识做了个舔嘴唇的动作,这让方敏眼睛一亮,平息等待。

      “他和我主动解释了礼裙的事。”

      和与自己丈夫传绯闻的当红影星撞礼服,外界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偶然还是蓄谋已久,但对方阵脚丝毫未乱,在苏冷晕倒后依旧满面春风对摄像头摆动作,摆明了蹬鼻子上脸。

      而苏冷晕倒了,这似乎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笑料。

      有人认为商琳要穿什么指不定是季见予帮忙参考甚至资助的。但也有认为季见予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苏冷丢脸,其实也是让他难堪。

      但还是谣言四起,对此,商琳那边拒不回应,也就是昨天似乎不堪其扰了才发布了一则声明,意思是再闹下去工作室就要告人了。

      而安成这边则早早进入这一程序。

      苏冷被送进医院后,酒会现场、安成总部大楼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不怕死的直接把话筒怼季见予脸上。

      季见予通过公司公关只给了一句简洁有力的回答:我太太身体不好,望各位好自为之。

      集团法律部门第一次接替总裁夫人打官司的活儿,临危受命,工作成效显著。最重要的是季见予雷厉风行的作风第一次叫那些狗皮膏药一样的媒体领教到,各家闻风丧胆,只能把矛头转向商琳。

      季见予如此强硬的态度,加上回应的内容,让外界议论声又转变了风向。

      原来季总夫人是个病美人,季总这才不舍得她出来受累。

      那他之前频繁被拍和商琳有说有笑同乘一辆车又算什么?

      “他解释那些报道了吗?”

      苏冷把手搭在桌面托腮,两边饱满颧腮泛有粉莹莹的光,她安静的时候眼睛特别亮,只黑白两种颜色却有种盛放到极致的绚烂。

      “他说商琳现在也搞投资。”

      方敏慢慢转笔,确认了一遍:“你相信吗?”

      苏冷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让方敏心中一顿,四周静得出奇,苏冷柔缓的声音像从角落那台复古留声机流出来的,“但似乎不重要。”

      两人对视良久,方敏挑了挑眉,把钢笔慢慢放下,沉吟出一句:“他肯给你解释好像更重要。”

      “他这个人有自己一套理论和生活秩序,更残酷一点的说法,他是极其自负的人,所有事情如何发展他只会考虑是否影响到他自身利益,他认为无关紧要就不会浪费哪怕一点心思去做徒劳的纠缠。就像高中,他觉得他和女生在微信上只聊物理题是合理的,还有他觉得我妈是个怎样的妈妈,和我和他谈恋爱没有半毛钱关系。”

      季见予永远可以做到问心无愧,那些很不讲道理的行为他也总能坦坦荡荡地做。

      就算问心有愧他也会淡定承认,一脸从容认领自己的错误。

      普通人真的没有他这么厚的脸皮和稳定的内核。

      他的傲慢、磊落、镇定通常把人震慑到无话可说,不知该从何下手闹,因为他把路都堵死了。

      “商琳搞投资不可避免和他们这些人接触,他觉得只是谈生意正常社交而已,所以那些无聊的媒体写的无聊报道都一堆垃圾,”苏冷轻轻笑了,“他这么骄傲一人,怎么可能给垃圾眼神。”

      方敏轻轻皱眉,“你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我是说,即使你们分开快十年,你对他这个人还是一清二楚。”

      苏冷思绪慢悠悠又回到那个暴雪将至前的夜,在麦当劳,他说她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其实她觉得,她认识的季见予,从十二岁开始就从没变过。

      方敏呷茶时,苏冷突然问她:“‘密涅瓦的猫头鹰’你知道吗?”

      “黑格尔的名言,怎么了?”

      苏冷有些不好意思笑笑,也捧起了自己的杯子捂在手心里,“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脑袋空空。”方敏微微怔住,还想说些什么,苏冷却已经再次开口,“你别误会,我不是在为季见予辩解什么,我出院那天晚上他要我和他一起出门吃宵夜,吃的麦当劳,他对我说如果我一直是当年那个样子也不可能会和他结婚。”

      “我想是的。就算当年没有那件事,我们就这样一直相处下去,我和他恐怕也不能走到婚姻这一步。”

      临走前,方敏突然提起坐车这个话头,“你现在对坐车还有这么抗拒吗?”上次她们和谢鸣偶遇,苏冷在谢鸣面前说自己自从和她交谈后坐车次数比从前频繁了,还调侃她疗愈手段比谢鸣高。

      方敏这么一问,苏冷似乎自己也有些怔愣,半晌才轻声说:“其实还是不行……”她咬了咬下唇,那里立马留下一排齿印。

      最后苏冷轻吁了口气,还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方敏却懂了。

      或许只是有季见予在的车让她得以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苏冷系好围巾,不让方敏送了,“我人生在三中的那个时段已经全部结束了,还是要谢谢你,肯听我所有可以记起来的故事,这半年,我真的好很多。”

      方敏眼睛突然被烫一般,她觉得苏冷的声音太有故事感,虽柔但沉,让人不自觉想探索。至少现在的苏冷看不起来并不适合活力四射的女团。方敏迫切想知道她是怎么与演艺圈擦身而过的,她好像天生适合吃这碗饭,在镜头前大方明艳肆虐释放魅力才不会让人惋惜。

      “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对我所从事的工作而言,你也帮助到我很多。我期待十八岁之后的苏冷。”

      苏冷笑了笑,嘴巴埋在围巾里,动得并不明晰,“我十八岁之后的人生,外人看来的确也够波澜壮阔的,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一点都不向往长大。”没等方敏反应,她重新抬头,脑袋一歪,眉目那点娇憨永远像少女,“这半年,我是你唯一的咨询者吗?”

      方敏挣出口气无奈又宠溺一笑,她一个女人,都觉得苏冷具备女孩子的所有特质,柔软香甜像云彩,大部分时候是安静乖顺的,偶尔调皮让人觉得惊喜,很难不对她心生怜爱。

      可想起她的成长经历,方敏内心沉默了。

      “那方医生,新年快乐呀。”

      方敏提醒苏冷:“茶。”

      苏冷本来已经转身要走了,回头看到方敏递过来的伏天茉莉,眼中有什么情绪悄然流逝,抬头笑笑:“替我谢谢学长。”

      *

      苏冷还是坐地铁回家,周末的夜晚人潮如海,苏冷又拎着一盒茶,释放不开双手,电话响了两轮也没接到。

      一直到小区楼下,她才惊觉到包里一直有震感,好一通调整把手机拿出来。

      季见予打来的。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下意识仰头,看到十一层客厅亮着灯。忽然有一粒雪滴进眼底,刺骨的寒意瞬间遍及四肢百骸,心却像被烫到,胡乱跳一通。

      这么早,他已经到家了吗?

      出神之际,电话自动挂断了,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屏幕似乎如黑夜长眠,苏冷把手机塞回包里,扯了扯围巾在雪纷沓而至前走进了单元楼。

      房门打开瞬间有阵不温不燥的风急遽扑面而来,公寓并没有暖起来,潮湿的淡香薰味混杂一股酒精的醇朗,让苏冷被冻麻痹的鼻端瞬间醒过来。

      一次性鞋套松松垮垮扔在鞋柜上,苏冷思绪停滞,突然听到客厅那里有不是十分清楚的说话声。

      苏冷慢慢换鞋,走进去时刚汇报行程安静等待回应的赵羽先看到她,如蒙大赦一般眼睛发亮,却又不敢张扬。

      季见予瘫在沙发上,长手长脚大剌剌放着,一脸烦倦,轻轻揉着眉心,“后天那个会不去了,其他的看能推迟就推迟,你看着办。”

      赵羽一脸难色,正好这时王叔从厨房拿了杯热水出来,微微诧异,“小冷回来了?”

      “太太。”赵羽打过招呼,又继续愁上心头,在心里默默踩小人。

      季见予动作一顿,眼皮懒懒一掀扭头看了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可苏冷却在笑,这让季见予无端有些恼火。

      苏冷看出小姑娘在腹诽自己老板,打工人的那种哀怨藏都藏不住,所以笑了。

      “怎么不接电话?”她正自己乐呵呢,偏偏有个山雨欲来的低沉声音扫兴。苏冷心头一震,对上季见予那双深邃漠然的眼,抿了抿头发,并没有上前,而是绕到厨房把茶放到桌面上,不咸不淡回他:“都到楼下了。”

      “前两个呢?”

      他不依不饶,一下把气氛弄得肃然紧迫,王叔和赵羽都暗自捏了把汗,恨不得拔腿就跑。

      苏冷有些不耐烦,依旧回避他灼灼的一道目光,“地铁上不方便接。”

      季见予喝了酒,鼻息发沉,重新往后一靠,没再说什么。无人出声,苏冷觉得这个时候她是唯一可以打破沉默的人,于是和往常一样,和王叔赵羽道谢,客客气气把人送了出去。

      暖气开了有段时间,门再次关上后,苏冷反而觉得空气更薄更凉,不自觉抱臂往回走。到处都静悄悄的,脚下不知道带倒什么,突兀弄出一阵很大动静,她自己先不耐烦“啧”一声,季见予手支着额头转脸扫了一眼,哼哼一笑:“蠢。”

      “说了很多次你带回来的东西不要堆在这里。”苏冷最烦每次回来玄关屏风旁边总会多出一堆别人的赠礼,全是用来讨好巴结他的。

      明明小时候,逢年过节苏冷一回家都要兴致勃勃查看家里多没多出来什么礼盒,尤其是中秋和过年,她最期待做的事就是把喜欢吃的月饼口味和旺旺大礼包里爱吃的零食全都挑拣出来。尤眉兰会训斥她每个都拆了回头想再拿送人都不行,苏冷驳斥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送给爸爸和我的,为什么要再转手送人。

      季见予这种地位的人物,自然有更多人上杆子讨好,送的东西更夸张,很多时候都是司机助理替他往玄关一丢就走人,不敢越界,苏冷有时候晚上回来黑灯瞎火的压根不知道这些,谁知道碰一碰里面昂贵的物件会不会就碎了。

      东西损坏,断送了谁的人情,她都赔不起。

      季见予先是一愣,没想到她会顶嘴,顿时又觉得新奇,酒烧着的胃降至令人舒畅的温度。

      真像个小管家婆。

      她管东管西,伶牙俐齿教训人,最后又自己弯腰在那里收拾摆弄,针织毛衣往上提了一截,露出段白腻腰肢,头发难得低挽起来也东漏一缕西漏一缕,季见予眼睛渐渐热起来,觉得她顽皮的头皮碍事儿,怎么都看不清她脸。

      苏冷出了点汗,起身时发现沙发上的男人屈肘撑着头目光似乎一直在她身上,后知后觉气氛早沉寂下去,苏冷捂了捂胸口往厨房走。身后还是没有动静,她忍不住又偷偷回头,季见予的视线似乎又停在摆在餐桌上的那盒茶叶。

      “谁给你的茶叶?难道也有人开始巴结你了?”季见予狭长的眼一眯,似笑非笑的,“谁这么不长眼敢去打扰你,要是嫌烦不想应付告诉我,我来收拾!”

      他是真的有点醉了,不然不可能需要王叔和赵羽送他进家门。

      苏冷心头一阵烦躁,不理他,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了王叔给他冲蜂蜜水留下的残局。

      她一脸嫌弃,季见予遥遥尽收眼底,嘴巴里慢条斯理把酸梅糖嚼碎,看她在光影里娴静的背影,柔情顿起。

      “冷冷,过来。”

      苏冷手抖了一下,循着早消弭殆尽的回音望过去,季见予疏疏朗朗坐在那里,表情也不太清楚,她只觉得他眼尾只捎轻轻一扬,就是在笑的。

      “过来呀,我们聊聊天。”

      他冲她招了招手,轻拍他身边沙发,苏冷鬼使神差走了过去,像被梦境指引。

      一走过去,季见予便伸手牵住她的手,蹙眉摇了摇,“这么凉。”他的掌心大又暖,干燥没有杂尘,苏冷默默感受这份热度一点点渗进自己的血液。

      “你还没告诉我,这茶叶哪来的?”

      他第二次语气平淡的询问,当头一棒砸醒了苏冷,她匆忙抬眼,几乎要迷失在他黑黢黢的瞳孔深处。

      她知道她如果是从方敏那里带回来的,他又一定会追问方敏是谁。他了解她现在交往频繁的好友只有陈弥乔劲。

      苏冷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见方敏,如此而已。

      可如果说茶叶是谢鸣的,他更会阴阳怪气,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松开她的手。

      她不想两人大晚上还争论不休。

      刚才的一幕幕,几乎让她错觉这真是个家。

      苏冷矛盾极了,眼角几乎是立马红起来的。

      她唇闭得死,嘴角微微一抽动,季见予指腹已经擦过来了,不怀好意轻轻吹了口气,清醇带甜,苏冷忽然直白看着他。

      “我可没凶你,只是关心一下。”季见予做出个颇为头痛的表情,替她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也就这么毫无保留回应她的目光。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找年轻小姑娘做助理?”

      毫无预兆地盘问,像吃醋,季见予怔了怔,经年不变冷淡的脸鲜少有愕然流露,下一秒,他用巧劲把欲挣脱的手腕一扣,人抻到沙发,反身压上去。

      苏冷惊魂未定,发圈不知什么时候掉的,乌黑油亮一头发铺散在抱枕之上,到处都是游离的馨香。季见予自己也微微喘着,眼圈泛红,他喝了酒但不上脸,毫无瑕疵的每一处皮肤紧实发亮,嫣红的唇轻轻碰了碰苏冷骤陷的颈窝。

      “是喜欢找聪明人做下属。你懂什么,以为赵羽以色示人吗,我在你眼里这么俗气?她伦敦学院毕业,行动力强,遇事镇定,从两百个人选出来的,现在在安成不过是过渡沉淀,人家已经开始准备考研究生了,还要继续到英国深造的。”

      苏冷听得真切,忽然用蛮力搡他,“是,你身边从来不缺优秀的人,你总骂我蠢……”

      她太野蛮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多出来这么劲头,季见予屈膝卡住她腰臀,脸不着意被她扬手划了一巴掌。

      他眼睛一下暗下去,苏冷忍住滚滚泪意甩头,坚持要起来。

      “别这样,你明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死死把人箍住,埋头到她耳垂,在那里沉沉呼吸,似乎叹了口气,“我只骂过你蠢,苏冷专属。你蠢或者聪明,我都喜欢你,是这个意思。”

      苏冷浑身僵硬,觉得头顶悬着的灯颠倒了昼夜,她几乎要分不清现实与过去。那些话,烟消云散,随呼吸消逝不复返,说话的人也是。

      他再抬起头转过她的脸,表情镇定淡然。

      更像一句醉言。

      或者只是从前。

      他现在怎么可能喜欢她。

      恨她都来不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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