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歌》荔枝成熟时

1、默

　　老旧的红砖房墙面爬满了青苔，刚下完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
　　狭窄巷子里，女人半倚在墙头，娴熟地点起一根烟。手指纤长，红唇微张，烟雾一缕缕从中逸出。
　　向霖刚闯进巷子，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大红色的外衣在这雨后的天气格外显眼，身旁弥漫的烟雾给她增添了几分不为人道的神秘。
　　女人听到脚步声，把抽了半根的烟掐灭，又挥手散了散周身的味道。一系列动作下来后，才冷声问：“干嘛？”
　　“姐......”
　　“嗯？”向长歌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向霖，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耐烦，“怎么了？里面吵完了？”
　　“不，不是。”向霖疯狂摇头否认，否认完后又不好意思地说，“姐，我要到G市上高中了。我能不能经常去找你啊？”
　　“找我？找我干嘛？”向长歌不太理解，印象中她和这个便宜堂妹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吧。“而且”，向长歌伸手指了指里面，骂战还在持续升级，隐约有动手的倾向，“你确定，按我们两家现在的关系，你爸妈会放心让你跟我呆在一起？”
　　说完转身欲回屋，衣袖末端传来轻微拉扯感，她回头，看到向霖要哭不哭的脸，“姐，我不经常去找你，就是偶尔见见你可以吗？”眼中带着向长歌不能理解的恳求和依赖。
　　“随你。”她最终还是松了口。
　　屋内的骂战在向长歌进门那一刻到了巅峰。
　　宋玉娟吵起架来那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麻了，嗓门能传出二里地。向俊和范梅二人跟左右护法一样，呆在宋玉娟身边，附和着那个唾沫星子乱飞的糟老太婆。
　　反观她妈，一人坐在对面矮旧沙发上，嘴皮子还没动，就被对面三人抢白，“你克死我儿子还不够？这房子的拆迁款你还要分？我告诉你，没门！除非我老太婆死了！”
　　向长歌嗤笑一声，她没收着声音，整间屋子因为这一声安静下来。
　　宋玉芬那小眼睛快要盯穿她，“死妮子，你笑什么？”
　　向长歌也不说话，就慢悠悠地踱步到她妈林春雨身侧，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
　　女人装模做样地拍了拍沙发，才屈身坐下，姿态优雅到挑不出一丝错，但是接下来从她嘴巴里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没什么，我就是笑某些人大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还在这装花木兰呢？不如趁下着雨土地还松软，自己挖个洞钻进去吧！”
　　林春雨嘴巴快合不上了，赶忙拉了她一下，这话实在有些忤逆。
　　宋玉芬眼神快喷火，“死丫头，你咒我死？”
　　向长歌没理会林春雨眼神里的哀求，这门烂事拖了这么些年，早该结束了。
　　“是啊，奶奶您听不出来吗？这么多年没见，以为您只是腿脚不好使了，没想到脑子更不好使了啊？”向长歌笑得甜美，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宋玉芬整个人被气的喘不过气，拿起身旁的拐杖就要朝她们这边抽过来。林春雨惊呼一声想侧身挡住，向长歌动作更快，直接半路截住，年轻女人的力气惊人，宋玉芬被压制的动弹不得，拐杖被两人的两只手定在半空中。
　　向俊脚刚挪动一下，就被向长歌的一句话吓得定在原地，“二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儿子跟女儿都在G市读书吧？我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在教育行业呆了这么些年，还是认得几个人的。”话中的威胁意味明显，向俊夫妻俩都不敢再妄动，乖乖站在一旁当吉祥物。
　　宋玉芬怒其不争，身上力气也几乎用尽。向长歌稍一使劲，拐杖就从她手中抽离，“啪”一声被丢出门口。
　　“好了，这下可以好好说话了！”向长歌拍了拍手，又悠悠坐下。
　　宋玉芬、向俊、范梅：......
　　到底是谁不在好好说话？
　　向长歌懒得理对面几个人的心理活动，开门见山：“这房子的拆迁款，八二分，你们二，我们八。”说这话时她也没什么表情，却莫名透露出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
　　对面三人不干了：“凭什么？”
　　“就凭这房子从买地到装修都是我爸搭钱弄的，他活着的时候你们吸他的血，死了还要吸吗？”
　　宋玉芬三人脸色有些乌青，但仍梗着脖子呛声：“你说是你爸弄的就是你爸弄的？人都死了，谁来证明？”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向长歌咽下喉间欲冒出的干呕。
　　“问的好。”
　　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大，向俊胆怂，不由戳了一下宋玉芬，“妈，她不会真有证据吧？”
　　宋玉芬心底其实也没底，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我看她有个毛，你哥还没死，我们就把他房间搜个遍，哪有什么证据！”
　　向长歌也没废话，从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土地证明”几个字。
　　宋玉芬惊了，但她反应快，唰地就把这纸撕了个稀巴烂。
　　向长歌这会是真笑了，被蠢笑的，她摊在沙发上笑得忘乎所以。
　　“哎哟，奶，你怎么这么蠢呢？既然我都有把握拿出来了，你觉得我会只有这一份吗？”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宋玉芬被嘲得脸红脖子粗，向长歌笑够了，直起身来。
　　“好了，这下你们连二也拿不到了。”说完就搀着林春雨起身，这间没有丝毫温情的房子，她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呆。
　　在临出门那一刻，身后传来宋玉芬的高喊，“你这么对我，不怕遭报应吗？”
　　向长歌抬头望天，乌云蔽日，酝酿着新一轮的风雨。
　　“如果老天瞎了眼的话，那它尽管来收我；但是如果老天有眼，那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配合着这句话，远处天空劈来一阵闪电，向长歌的脸被光影分成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配上她的一袭红衣，真如厉鬼索命。
　　宋玉芬一时间被吓得忘记呼吸，等她回过神时，母女二人的身影早已远离。
　　向长歌发动车子上路，银白色的车在水泥地上行驶，风景变幻间，女人眼神坚定，只目视着前方。
　　等红绿灯时，身旁的抽泣声终于吸引了她一丝注意。林春雨眼眶泛着红，“长歌，妈妈是不是特别没有用？只会拖累你......”
　　红灯还有五秒，向长歌眼神温和，丝毫不见刚刚在老屋里的冷冽，“不会，没有您，我就没有家了。”
　　在红灯转为绿灯那一瞬，向长歌转过身，轻踩油门上路。
　　车内气氛又恢复为往常的温馨，只是不知谁的一滴泪水砸到方向盘，四分五裂。
　　向长歌在Z市把林春雨安顿完后，一刻也没停歇，又驱车赶回G市。开学季前夕，她太多工作堆积。
　　向长歌的大姨，也就是林春雨的姐姐林春霞，早年离异，就定居在Z市。她跟林春雨完全是两个极端，林春霞性子刚强，说一不二，导致林春雨这几年常常感叹向长歌更像是林春霞的女儿。
　　她爸向勇离世后，向长歌工作又忙，就把林春雨送来了林春霞这，林春雨性子太软，跟在林春霞身边才不吃亏。
　　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向长歌跟林春雨报了个平安，洗了个战斗澡后就直接睡倒。一天时间里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吃力。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后却一丝关于梦的记忆也无。
　　起码疲惫缓解了不少，醒了之后她也没多赖床，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片，放到面包机里加热，又拿小锅热了一杯牛奶，吃饱喝足就去了学校。
　　向长歌研究生毕业那年，正赶上G大招聘，她简历漂亮，加上是本校毕业生，又有导师引荐，这份工作到手的还算顺利。
　　上午10点，此时办公室已经来了不少人，G大是九月初开学，她们教职工岗位得提前就位。
　　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向长歌就低头工作了。整理手上的学生名单和专业课课件花了她不少时间，等她弄完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她伸了下拦腰，准备起身时，李梦回来了。
　　李梦和她同批入职，二人关系还不错。
　　“给你打电话也没接，我一猜你就是在工作。”李梦口吻中并不带抱怨。
　　向长歌才从工作状态抽离，打开手机界面便看到了李梦的来电记录，“sorry，开了静音，就没注意。”
　　“多大点事，”李梦不甚在意，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向长歌，“呐，给你买了牛肉滑蛋饭，是周叔家的。”
　　“爱你，钱待会转你。”向长歌浅笑，周叔家的滑蛋饭确实是她心头好，一个假期没吃到了，她有些嘴馋。
　　“滚，别转，我请你吃的。”李梦佯装生气的样子生动又可爱。
　　向长歌没跟她客气，把暑假和林春雨去旅游买的纪念品放她桌上，“喏，给你买的。”
　　石雕的小人充满灵气，李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桌面还凌乱着，向长歌不敢在上头吃饭，怕汁水溅到资料，提着饭到了休息区。食堂人太多时，办公室老师就会把饭提上在这吃。
　　李梦把石雕娃娃放好后，跟着来了休息区。也不说话，就看着向长歌吃饭。
　　向长歌吃饭很快，一盒饭不到五分钟就没了大半，非但不显邋遢还让她看起来更利落。
　　“长歌，你吃饭也这么好看~”李梦有些看呆了。
　　“......我吃屎也好看。”向长歌一句话把李梦满溢的夸奖之情摁了回去。
　　“呕，你吃饭还讲这个？”李梦瘪嘴。
　　“我吃完了才说的。”向长歌把打包盒盖上，擦干净桌子，提着垃圾往楼道的垃圾桶一丢。垃圾直接触底，发出笨重响声，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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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抽烟有害健康，剧情需要，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