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回一封时间信》蟹煲黄

3、第三章

　　夜深人静，崎岖的的枝桠晃动惨白的月光，楼下时不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一簇刺眼的大灯从窗户射进，房间都亮了。齐眉掀开被子，毫无睡意的眼睛就盯着灯光慢慢褪去，整个房间又陷入黑暗，耳边传来树上的蝉鸣声。
　　两年很久了吗？
　　第一次和王老师的接触，齐眉说不上来的不得劲，她以为自己想多了，只是后来换座位名单没有自己的名字，左边最后一排的常驻客，后边永远溢出来的垃圾桶，不用拐出门就能闻到的厕所味道，开火车庄飞永远是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人注意她。
　　在齐眉后知后觉的时候，王老师的不喜已经表现太明显了。
　　开学伸出的友谊之手拐个弯收回，她们更愿意挽着手上厕所时讨论王老师为什么不喜欢齐眉，路过的时候瞥一眼绕得远远的。
　　声音越来越大，恶意的目光如离弦之箭，而齐眉就是她们取笑的靶子。
　　那段经历像3D电影在脑子里滚动播放，齐眉坐在唯一的观众席，看着银幕上大的像房子的脑袋，当轿车冲过来的时候，她仍然会感觉到金属车身正在压碎自己的骨头。
　　齐眉问过妈妈明明自己的成绩进不了桐城附小，为什么还是进了王老师所教的重点班。妈妈择菜的手顿住，像是想起什么，片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拎起沥水的篮子往厨房走。齐眉跟在后头，不停地追问，妈妈见状，她粗粝的手重重的拂过齐眉的头顶， “别想太多，你好好念书，争口气就行。”
　　齐眉顶着鸡窝头，在妈妈的难言之隐中，她好似得到了回答，那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中拢着具体的细节，似梦魇缠绕着齐眉， “妈妈，我想转学”绕了一嘴被吞回了肚子。
　　所幸后来她找到了解决方法——让王老师不讨厌自己的方法——年级第一。
　　庄飞成绩不差，加上有钱的老爸，红包塞得王老师批评他都显得谆谆善诱，周值更不用说，年级第一，老师们的心头好，深怕他磕着碰着，可偏偏这俩人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庄飞老爱惹周值生气，周值人脾气好不计较，齐眉坐在后头一看便是两年，也甚好，还有两个朋友。
　　事实也确实如此。
　　直到她杀出重围，成为同学们口中的“黑马”，直到她捧着年纪第一的宝座回来，直到王老师为此拿了许多奖金和荣誉称号。
　　名利双收。
　　齐眉活在了大人的赞不绝口中，就像许程那样。
　　齐眉成为年级第一的事，妈妈开心了好久。
　　秀英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安静了许多，丝毫看不出曾经的泼猴样子，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笑着笑着眼泪留下来了，她心疼的眼神落在齐眉心间，升起来的喜悦缓慢咽下堵在喉咙里成为母女俩心照不宣的安慰。
　　“那段时间我看着你话变少不活泼，每天锁在房间里，我还以为你受情伤了。”
　　？？？
　　“怎么可能，我那是头悬梁，锥刺股。”
　　“你早说啊，你爸疑神疑鬼的，非要我打听。”秀英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不过XC是什么东西，本子上老看见。”
　　“妈！你偷进我房间。”
　　“不是，是我搞卫生，那草稿本上一堆，我还以为是什么数学符号呢。”
　　齐眉看着妈妈探究的眼神， “不是，就是英文缩写。”
　　XC——extra child——额外儿童。
　　天空逐渐从深邃的蓝黑色透出鱼肚白，齐眉没了睡意，借着晨光看清桌上摊开的书本，很乱。
　　门外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整夜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太阳穴那块突突地疼。
　　想多了，头会痛。
　　齐眉坐在桌前，光顺着指间的缝隙在眼皮撑起小片阴影， “……，F(x)>a恒成立，求a的取值范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待解的数学题悉数摁回。
　　——
　　八月的最后一周，桐城一中开学。
　　行李箱划过地面的石板砖“咕噜咕噜”作响，齐眉挤在一群背着大包小包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领着刚从行政大楼印刷好的卷子小心翼翼的避让，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最东边的十八班。
　　十八罗汉班顾名思义一班十八个人，桐城一中出了名的尖子班，随便挑一个出来那都是各个桐城附小厮杀出来的数一数二，一批拥有二年初中，四年高中的幸运儿者，当然也是桐城一中手里的王牌。
　　开学提前，试卷double，十八班心照不宣的传统。
　　齐眉绕着教室走了个U，十八班虽然只有十八个人，但教室跟正常班级差不多，所以后面贼拉宽敞，靠窗边还放了一个木制书架，几把毛躁的拖把头孤单的缩在墙角。
　　陈老排的座位简单粗暴，两组两座的座位，各组最前头是个一人座，座位排列尤像老鹰捉小鸡，两列小鸡还隔得老宽都那种，用陈老的话就是楚河汉界，也不知道一个化学老师怎么那么喜欢象棋，估计是年纪到了。
　　齐眉一排一排走过，路过没人的座位就拿本书压着。
　　发到最后几张也到了位置，此时的十八班还算安静，齐眉拧开笔帽，听着外面人声鼎沸的喧哗声，心里总算有点人气，开学那天几个行李箱在没有人气的校园一阵一阵的刮擦，活像惊悚电影里拖着榔头的杀手，她贴着墙壁动也不敢动，榔头沉闷的敲击声和脚边凝固的红褐色……瓷砖递来的冷气让齐眉打了一个寒颤。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没事吧？”
　　说话的女生是齐眉的同桌，一个皮肤有点黑，拥有模特身高的女生，这些天两人很少有眼神交流，偶然撞上齐眉也是率先移开目光。
　　只见何佳园一双大长腿踩着横杠，整个身子斜凑过来。
　　闻言齐眉惊讶的抬眼，这是同桌第一次和自己搭话，她在心里咳了两声，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
　　似乎觉得对方无话可接，齐眉忙不迭又加句话： “我叫齐眉，还没和你正式认识呢。”
　　嘴里的话被齐眉抢先说出口，何佳园想起这几天跟蒋奕那帮人鬼混取回来的经，什么交朋友相当于泡妞，要保持神秘感BALABALA，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心里那点惶恐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桌只是看着有点不好接近，但其实还挺软绵的，何佳园握住齐眉伸出的双手， “我知道，班长嘛。你好，我叫何佳园。”
　　两姑娘相视一笑，此去经年，一如既往。
　　短短几分钟， “你也是？” “我也是！”在脑后踢皮球一样传来传去，周值反头就看见一对如胶似漆的好姐妹，他在两张越发激动的脸来回扫视，庄飞那小子瞎操什么心，这不是好好的。周值食指弯曲，在桌上敲了两下，在齐眉疑惑的眼神中，冲何佳园笑着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周值，齐眉的朋友。”
　　草草的寒暄两句，周值拿了答案就背过身去，何佳园戳了戳着齐眉的胳膊上的软肉，投来戏谑的眼神，齐眉虽然迟钝但那明晃晃的八卦意味不免让人想歪， “stop！停止你的浮想联翩，他那是……”
　　“砰”的一声， “放这，对。”
　　“谢啦兄弟，约吃饭去。”
　　蒋奕和朋友勾肩搭背走出去，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聚集在那两套空荡荡的桌椅，大大的问号。
　　周值看着旁边安家落户的桌椅，递给一个问号。
　　齐眉和何佳园你看我，我看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晚自习过了一节，各科作业也完成差不多了，齐眉盖上笔帽伸了伸腰，何佳园和周值也不在，就她在座位上。
　　教室后面几个男生打打闹闹，看样子关系熟透了，几个女生和同桌窃窃私语，小声谈笑，部分几个男女混桌的，女生看着男生欲言又止，男生如坐针毡的表情惹得齐眉心里发笑，和周值那家伙一样，开学高冷人设。
　　一天没听见庄飞的吵吵嚷嚷，齐眉心中忽然升起些情绪，桐城一中确实是肖想了两年的地方，她曾经拿着东拼西凑的消息去过一趟桐城一中，门卫叔叔也没拦她，扫了一眼就放行，估计见怪不怪。
　　齐眉逛了很久，阳光透过树叶，树影摇曳生姿，斑驳的光影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旁边有家长带着小孩参观，对着玻璃里的照片指指点点，转头对孩子一顿打鸡血，小女孩不发一言，自顾自的看，像是看到什么好看的，小女孩忽然指着最上面的照片， “帅哥哥！”
　　闻言，家长也伸长脖子凑近看，
　　“18班，许程。”
　　红底黑发的照片，14岁的许程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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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哼哧哼哧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