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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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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天后,公子锦衣一行人到了梁国国都龄都,住在了驿馆,等待梁国大王言不弃的召见,这一等,就又是大半个月。
质子到了宗国,通常都是要先住在驿馆里的,等宗国国王召见后,看人家对你的印象,再定给你多大的府邸,给你什么待遇,本来孟锦衣就不关心这些,在驿馆里呆的倒也自在,每天就是在亭子里坐着,想他的事,土儿在跟前总是叹气,在他眼里,公子就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她哪里知道,孟锦衣还在苦苦的追寻着,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一日,梁国王宫里传来梁王的旨意,梁王言不弃传召锦衣入宫。一来行宗附之礼,二为锦衣接风,三决定给锦衣的粮仪,也就是待遇问题。
孟锦衣原本就是个放弃自我的人,除了追寻真真幻幻,什么都不介意,对被冷落了大半个月之后的召见,也没什么反应,待得土儿帮他打点完衣冠,也就随着宫里的太监进宫了。
若说锦衣没什么反应,倒也虚了,今天他穿的这身衣服,他是很喜欢的,不论是真是幻,这个锦衣都是喜欢漂亮的衣服的。
土儿给锦衣穿的,乃是合国公子的朝服,月白底的缎料,锈着银线,扭成兰草的图案,腰里系的一根由二十四块同样大小同样雕刻的血玉串成的腰带,左右还各垂下长长的红色绦线,末端还缀着颗拇指肚大小的珍珠,土儿没好气的说,荣夫人得宠那会,大王对锦衣也没这般好,这次为了那三个公子,连天下人都骗了。
锦衣不解,不就是一件漂亮衣服吗,怎么说连天下人都骗了,就问土儿:“为什么骗天下人?”
土儿又用那悲伤的眼神看了看锦衣,才叹了口气说:“这次大王给你准备首公子的朝服,就是告诉天下人,你是咱合国的首公子啊。他是肯定你不会回活着合国去了,不然怎么能让你以首公子的身份来梁国,好让梁王相信他的诚意。”
锦衣听了听,笑笑而已,没说什么。什么首公子,什么不能活着回去,他都不在乎,他只是对这件衣服喜欢的很。
于国,首公子与长公子不同,长公子只是王的长子,而首公子则是王位继承人,可立长幼嫡庶。
照老例,锦衣带着随从和礼官进了梁国王宫---天一宫,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宫,这里完全与合国不一样,建筑更高更大,宫墙更长,穿过七道门,才算到了天一宫的中心位置,在大殿门口停住,等宫人去通报的时候,锦衣打量起这天一宫来,果然大国就是大国,比起合国那已经奢华的王宫来,这里显得霸气,庄严,也不失华丽,切莫说这宫大小一时看不尽然,就连那宫殿阁层也要比合国王宫的高出一倍。
看迷的时候,听宫人叫,“宣合国首公子锦衣入内晋见。”
锦衣收回心神,扫了扫被风吹起的下摆,刚走了两步,就听宫人说:“禀锦衣公子,陛下意下,着公子一人晋见。”原来是把锦衣带的随从和礼官给拦住了。锦衣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只是和宫人说,“我国带了些礼物给梁王陛下,不知道怎么转交。”
那宫人欠了欠身,低顺眼眉,回话倒:“公子自顾入内便是,至于礼品,请公子的随从带着礼单去礼监处即可。”
锦衣哦了一声,跟着那传话的宫人进了金殿偏堂。原来这梁王把金殿偏堂改成了书房,是为方便能及时与大臣议事,接见的时候也快一些。
来不及欣赏比合国王宫精美华丽庄严的殿堂,便进了书房,那宫人唱了一声:“合国首公子到。”便退了出去。孟锦衣不知道怎么觐见,没人教过他,记忆里也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蹭,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这若大个书房里,并没有宫人在侧侍奉,只有梁王一人在案台后批阅着奏章,低着头,看不清楚相貌。锦衣走到案前七步,静静的跪下,低着头也不出声,他只道已经有宫人唱了,他自己就不用再说一次,那梁王自然知道他进来了。
梁王当然知道锦衣已经进了书房,就跪在案前,从锦衣一进书房,他就知道了,可是他就是觉得奇怪,这合国的首公子安静的出奇。听说来梁国之前不是还寻过死吗?怎么这时候倒这般平静。在锦衣贵下的时候。梁王迅速的扫了一眼,便把锦衣姿容看了个仔细。他好男色,天下人皆知,各个被庇护的小国送来的童儿,都可以说是绝色,这个锦衣虽然说好看,但也只能说是个美人,却绝对不算什么绝色。他不是首公子吗?当跪五步,他怎么跪七步?低着头?他不知道正面对着宗国国王是礼节吗?不说话?没听说是个哑巴啊。看你能静到什么时候。
“茶。”已经忙的把锦衣还跪在地上的事都忘了,杯子里的茶已经没有了,随口叫了一声。
茶?锦衣看了看仍低头看奏章的梁王,不确定他是和谁说的,可是这左右没人......也许身为质子,就该去侍侯宗国大王的吧。想到这,锦衣退了出书房,和宫门外的人要了杯茶,再端了进来,走到案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梁王陛下,茶。”
梁王应声抬头,看见锦衣奉茶,端立在案前,不由好笑,都把这个合国首公子忘了,倒让他给自己端了茶来。他该不会以为,质子就是到宫里当奴才的吧?
随手接过茶,喝了一口,看着锦衣,虽然是站着,可是头仍然是低着的,好像从来没看过自己,这个首公子有点不太对劲啊。“你就是合国的首公子?”
孟锦衣听到问话,低头背书一样的说:“土儿说,这身衣服是首公子的朝服,那我想我应该就算是首公子吧。”
应该?就算?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首公子?那合国大王不会骗我的吧,难道不怕我发现灭了他?“土儿?是谁?”
“我身边的宫女。”
“哦。”连这些都是宫女告诉他的,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假装不在意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首公子出身合王哪位妃子?还是王后?”说着看用眼角观察着锦衣。
锦衣听了问话,先是轻微的一阵,然后又迅速的恢复了正常,依旧是低头背书似的说:“我娘不是妃,只是个夫人,现在被废,在冷宫。”
一个国家的大王,通常都是一后四妃八夫人三十六院承及无数美人,可这个公子竟然是个废夫人所出?看这个首公子也不是什么能继承江山的人才,合王啊合王,你就弄这么一个不得你爱的弃子当作首公子送我这来了?你也太看轻我这个梁王了,还是说,这个儿子你根本就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我是不是真的该弄死他,好替你解决烦恼啊,然后让你再送个儿子过来。可这个“首公子”好像什么都明白,这死了一次都想通了吗?
“听说首公子之前曾抗拒过,寻了短见是吗?”
“是。”锦衣说的好像寻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本就不是他,他是死过一次,但是不是为这个死的,可是他又的确死了,到底是不是为这个死的?锦衣又陷入了思考,到底哪个才是我?我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看锦衣似乎失神了,梁王沉吟了一会,又问:“为什么寻了短见。”
“好像是听说梁王陛下好男色。”
锦衣的回答大胆,又出乎梁王的预料,梁王大笑,让锦衣跪到身前,打算好好戏弄戏弄锦衣。真不明白,为了自己好男色而自杀的公子,如今为什么又这么平静的来了梁国,真的是死了一次明白了?
锦衣跪下了,没有犹豫,没有僵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就小走了一步,在梁王的身前跪下了。
梁王感到有趣,无比的有趣,被送到身边的男宠无数,可没有一个像锦衣这样的,虽然都是顺从,可是就是不一样。那些男宠是刻意的顺从讨好,而这个锦衣,完全当自己是个听话的偶人吗?一点自我的意识都没有。
梁王伸手抬起锦衣一直低着的头,想看看这个没有表情的脸,到底是个什么样,却不想锦衣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时候,眉头皱起,眼睛睁圆,瞳孔也开始放大,忽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了下来.....
他?竟然是他?锦衣这才看见梁王的脸,却没想到是他,那个让自己爱了一次也死了一次的他......不管是真是梦,能再见到他,再死一次又何妨呢......
没想到本来平静的锦衣,却这样哭了起来,虽无声息,却让他有了些生气,不再像个死人。梁王不知道锦衣为什么哭,只是觉得这样的锦衣尤其的好看,可总不能就这样让锦衣哭下去。
“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梁王嘴角抽出一些笑意,揩去了锦衣的泪水,“不愿意侍侯我吗?还是怕我。”
锦衣急急的摇头,摇的冠上的珍珠直颤,“不!我要在你身边,别赶我走。”
“哦?”梁王抬了抬眉,越发觉得有趣,“为什么?我可是好男色的。”
“别赶我走......”锦衣拉着梁王龙袍的下摆,紧紧的握住,只是一句“别赶我走.....”不停的重复,最后急道:“多不容易,再见到了你......”
“你见过我?”梁王纳闷了,他不记得自己见过合国的任何一个公子啊,而眼前这个锦衣......
“见过,见过......”锦衣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别赶我走......”
“什么时候?在哪?”
“.......梦里.......”锦衣不知道怎么回答,细想了一下,告诉梁王“在梦里。”
“梦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王再次大笑,笑的肚子都抽筋了,“这是我三十五年来,听过的最好的笑话。”真的,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笑话,虽然他的嫔妃和男宠们都告诉他,在梦里想他,可是从来没人一见面,就说在梦里见过他,还这么急切的要留在他身边,这个公子锦衣,还真不一样,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死都不怕了,如今求的是什么?
“笑话吗?”锦衣听梁王这么说,失落的松开了手,喃喃的问自己,“笑话吗?还是梦话......”
“算了,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你是合国的首公子,我就尊重一下你的意见吧。”梁王笑够了,顺着锦衣的意思,告诉锦衣留他在身边。其实他怎么会赶锦衣走,说到底锦衣是合国送来的稚子。
“来人!”梁王召来了宫人,“传我意旨,赐合国首公子一座公子府,每月银照梁国公子例,随行人员,除了宫女一律返回合国。”
“遵旨。”宫人答毕,正要下去,却又让梁王叫住,“等等,通知一下内廷,锦衣公子今日起封弄人号,领弄人例银,留宫内侍侯,赐......”梁王顿了一顿,回头看了看锦衣,继续宣道:“赐兰锦苑居住。”
“是!”宫人稍停了一会,确定梁王没有再说的意思,退了下去。出了书房就开始琢磨起来,以后,对这个公子该怎么对待可真是问题了。
这梁国大王言不弃,是个毫不避讳喜欢男色的大王,各国给男宠封号都是照他学的。这大王的男宠不是嫔妃那样多,位份也不及嫔妃分的那么细,只三等,一等尊人同夫人位,二等随人同院承位,这三等才是弄人,等美人位。可这首公子,随不是什么男宠,可身份地位却比妃子,虽然锦衣是附国送来的质子,可到底是个首公子,却封了个最下位的弄人号,这以后该用那种礼节相待?附国公子封了号留在宫中的不是没有,可是没有在另赐公子府邸宅院的,而且这个锦衣公子还领公子弄人两份月银,那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宫中规矩,对什么位份的人对什么礼,可这个锦衣公子......这个锦衣弄人......
其实梁王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下了这么个矛盾的旨意,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以后对这个锦衣,到底该以什么礼节相待也真是头疼,随即想出了个主意,在宫里,锦衣是弄人,出了宫锦衣是首公子,至于宫人的头疼,就不是他关心的了。再看锦衣,他就那么盯着自己,那眼神从来没见过,是哀怨?不完全是,一往情深?又不像,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能触动自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