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顿-莱布尼茨的爱情公式》俞若冰

5、阿波罗和达芙妮

　　“谢先生，请您不要动，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我手中的这把枪不会发生什么你我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来。现在，递给我你的手机，然后把你的包放下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谢程浩的身后传过来。

　　谢程浩轻轻的放低手，他尽量不碰到自己的左手疼痛的地方，顺从身后的那个人把包摘下来。他的身后传来了拉链声和翻动东西的声音，他突然有些感激自己把那些照片和羊皮卷放在自己外套内袋里。

　　“您进展的情况如何？”身后的人问道。

　　“并没有太多的进展。”谢程浩可以从窗外看到街边景物的更迭，他们在开往牛津。他猜测他们并是不属于库斯特先生和请他来帮忙的代理人的任何一方的势力，他们对自己的研究情况应该了解的并不多，不然的话，他们就不会想要开往牛津想要拿到那个木盒了。

　　他们正开在一条两车道上，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车速逐渐的慢下来。

　　“桦——。”一辆从路口开出的一辆灰色轿车突然疾驰过来，奔驰车司机迅速的大幅度摆动方向盘避开了大部分的冲击，但灰色轿车仍然一头撞在车尾，谢程浩整个人便随着冲击向前撞到椅被上，他的左胳膊甩了出去，击在了车门上。窗户破了，玻璃像水一样泼在了后座上，其中一块击到了他的脸上，带出了一串血珠。

　　“砰——”谢程浩模糊不清的看见坐在前座的两人交递着手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将拿着枪探出窗去打击对方。

　　然而他一探出头，便被一枪击中眉心，强大的后座力几乎掀开了他的头盖骨，血溅了谢程浩一脸，他的手无力的松开，枪掉到了座位底下。

　　从窗外看出去，谢程浩看到他们已经被四五个人包围，前座的司机已经已经停下车，他一脚迈出车，以车外壳做庇护攻击对方，双方交火激烈，但他可以看到他们都有所负伤。

　　谢程浩深屏住一口气，跨过后座的尸体，他拿回了自己的包，将它抛出窗外。

　　同时交战的双方都将枪头调转，他的包已经千疮百孔，子弹从地上弹射回天空发出清脆的声音，谢程浩推开车门，迅速冲到一家商店内。

　　在他迈入商店的后一秒，一颗子弹击中了商店门，大块的玻璃碎裂倾倒在地上。谢程浩穿过商店内，穿过人群，快速搜索着视线内的通道，他悄悄混在人群中，穿过了储藏室，用储藏室里的一块抹布擦掉了自己脸上的血污，用一顶黑色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将衣领竖起来，把围巾提高，离开了商店的后门。

　　他快速的穿行在小巷中，不停的拐弯，进出不同的商店后门，二十分钟后，他才确信自己已经甩掉了那两拨人，当然他们显然交火无法顾及他了。街上人并不多，只有几个流浪汉摊睡在纸板上，谢程浩敲开一辆灰色的破旧的小轿车，他的主人——一个深灰色头发分叉黏在额头，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手肘处已经磨破了的蓝色牛仔夹克的中年男人正挨在驾驶座上酣睡。

　　“100英镑，去维吉尔大街 666号，可以吗？”谢程浩敲了敲车窗，倚靠在车门上问道，虽然说是问，但他却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可以。”男人豁然从梦中惊醒，迅速从谢程浩手中抽走那张钱币，透过驾驶车窗左右瞟了几眼，发动汽车。

　　车外景物变幻的飞快，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什么可以正当载的客人，他们大多走的都是小道，谢程浩将手插进自己的口袋里，一个冰冷的器物使他身体一僵，一把枪。他从中拿出那张名片，靠着车外的灯光，依稀仍可以看清。

　　Boris von Kuster
　　剑桥大学委员会会员
　　Telephone：[phone]
　　地址 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办公室B01

　　谢程浩用手指划了划Boris von Kuster，这个偏向于德国取名方向的名字，他手上残留的血迹蹭到了上面，留下了一道灰褐色的痕迹。

　　车最终在联排的一幢黑褐石大宅前停下，谢程浩从车上匆匆跑下，他感到自己血液沸腾了，他按了门铃，同时环顾四周检查周围环境。

　　黑褐石大宅的门口用一串优美的花体字书写了门牌号。

　　门打开了。

　　门廊亮着一盏浅黄色的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灰黑色西裤和马甲，白色衬衫，深蓝色领结的年龄大概五六十上下的男人，他头发花白，眼瞳深邃，五官立体鼻翼阔大。

　　“您好，谢先生，请进，库斯特先生还没有回来，您可以到客厅上休息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容许我为您拿一套衣物，您可以简单梳洗一下。”看到自己出现在门前，这位管家威廉先生并没有感到十分的讶异。相反，他侧开身子，让谢程浩进门，同时为他脱掉了他沾满油污和血迹的毛呢外套。

　　门厅内点着明黄色的灯，并不刺目，散发出一片柔和的光，给予人温暖的感受。谢程浩的整个身体放松下来，他记着威廉所指的方向，进入了一间二楼的客房。

　　房间里摆件十分简单，墙上挂着一副简单的画，白底的画布上滴溅着红色的颜料。谢程浩脱掉自己已经粘在了自己身上的衬衫，涤纶布料手臂肌肉分离的那一刻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合上眼。

　　那是一个有两三厘米大的血洼，周围一圈的血液已经凝固，但是内部泛出红色的果冻状的颜色。谢程浩向仆人要了急救箱，从里面取出酒精洒在伤口上，用纱布在手臂上包好。

　　三十分钟后，他艰难的洗完了澡，走出浴室。穿上管家送来的一套休闲套装——他大概注意到他受伤了，谢程浩很感激他没有甩给他一身西装。

　　黑色的毛衣，米色灯芯绒裤子，他们很适合现在的天气。

　　温暖的灯光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谢程浩随着香味走到房间的一个小桌前。小桌上放置着一杯牛奶，一份焦糖色的约克郡布丁和一小份还散发着热气的蛋糕。

　　他不由自主地沉醉于这个安逸的场景。

　　谢程浩从睡眠中惊醒，他的左手臂仍隐隐作痛，窗外的雨击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他看了看手表，凌晨4点半。他摸了摸枕套，里面有一个黑沉沉的东西，他的手枪，它将子弹取出，放在了一个小袋子里，搁在里面。

　　房内浓稠的墨色萦绕在眼前，灯光从门缝中像流水一般溢进来，踩在地毯上的轻轻的脚步声在此时格外明显。谢程浩从衣架上取下睡袍外套套上，趿拉着拖鞋，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发散着明黄色光的挂壁灯一盏一盏亮着，有几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服的仆人穿行于其中，其中一位看到了他，将他引向二楼的一件会客室。

　　会客室，实际上应该也兼作书房之用，房顶挑高，视野宽阔，两面墙壁都做了嵌入式的书柜，一个木楼梯引向第二层的书架，上面也有一张皮质的长沙发。一张大的书桌放在正面，书桌后挂着一幅油画，正像刻在木盒上的木画。

　　谢程浩的思绪突然抽离，将木盒上的一幅画和油画在脑中画面重叠，正上方雕有一位女子正将手擎往头顶，一只手臂已经化作的树枝，她的面容惊恐，身上轻薄的纱丽垂在身边，双脚正化作枝干长出树叶，她身后有一位男子正搂住了她的腰际，他体型健美，左脚正作奔跑状抬起，他的周身环着一圈长织物。这两幅画几乎一摸一样，但木雕也许并没有这幅油画有更直接的颜色冲击，透过书房的摆设，谢程浩的想象中，他已经跨过书桌，正站在油画的面前。

　　周遭也许人来人往，就像在长画廊中，但他的眼中只有这一幅画，画和木雕上的人物逐渐变得立体他在回忆中转身，这是一家美术馆，罗马，意大利。

　　这是贝尔尼尼的《阿波罗和达芙妮》，他在意大利访学时去过的博格斯美术馆。

　　这座雕塑并没有一下子展现在谢程浩的面前，因为它却是没有其他文艺复兴的作品闻名遐迩。人们大多会更熟悉贝尔尼尼为教皇设计的圣彼得大教堂前的柱廊，椭圆形寓意着教皇对前来参拜的教众甚至是异教子民的欢迎，它像一个巨大的怀抱。当然还有方尖碑和教堂内部的青铜华盖和圣彼得宝座。

　　但实际上这幅画的意义十分的浅显，它刻绘的是一个古老的希腊神话，爱神丘比特为了向讽刺他的阿波罗复仇，将一支使人陷入爱情漩涡的金箭射向了他，使阿波罗疯狂地爱上了达芙妮；同时，又将一支使人拒绝爱情的铅箭射向达芙妮，使姑娘对阿波罗冷若冰霜。

　　当达芙妮回身看到阿波罗在追她时，急忙向父亲呼救。河神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将她变成了一棵月桂树。等到阿波罗到达时，他看见的只是一株静立月桂树。痛失爱人的他决定把月桂树的枝叶作为发冠，把树枝做了琴骨，不论到哪里都相伴其左右。

　　也许是木盒的主人对未能追逐到自己所爱的悲伤？但不等谢程浩沉思，一个穿着黑色毛呢外套里面套着湖蓝色丝绸睡衣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是Boris，他大概刚刚从浴室中出来赶着见他，他的步伐催动着空气的流动的更加激烈，带入一阵温暖湿润的气流，他额角上的头发还粘着几点小水滴，它们随着主人的动作晃上晃下，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