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胜》慕容

1、第一章

　　“就这些？”段霆把手里的几页纸丢回桌上，抬起头，懒洋洋地向后一靠，看着对面的人。
　　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不满。面前的下属却立刻紧张地挺直了后背，“还有一盘带子，不过很短。”
　　“唔。”这就是首肯的表示了。那名手下松了一口气，连忙手忙脚乱地拉下墙上的大幅投影屏幕，拖出放映机，接通电源，掏出一盘微型录影带塞进去。
　　屏幕闪了一下，带子在沙沙的雪花声里缓慢地转动，接着有杂乱的人影跳出来。摄影机的距离隔得很远，画面显得有些模糊，镜头还不时地跳动着，看不清拍摄的焦点。
　　段霆微微皱了皱眉。
　　“他很警觉，偷拍的人不敢走得太近，也不敢拍得太明显。”手下赶紧低声解释。“不过他已经尽力了，后面的效果还可以。”
　　果然。镜头突然暗了一下，接着开始剧烈跳动。画面稳定下来的时候距离已经拉近了一半有余。拍摄者在调节焦距，屏幕上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镜头缓慢地移动着，最后，落在一名男子身上。
　　“就是他？”段霆有点怀疑的问。
　　镜头里的男人看上去很普通，至少从背影上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宽阔的肩，挺直的背，浅灰色的外衣松松地敞开着，半长的黑发很随意地散在脑后。一副很休闲的打扮，跟他所呆的地方相配得不能再相配。
　　露天的街头咖啡座上人不多，男人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背靠着椅子，很安静地喝着咖啡。街上人来人往，不断有行人自他身边经过，他的整个人就那样淹没在人流中，甚至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平凡的，没有人注目。
　　“是他没错。”手下肯定地点头。“开始我们也以为找错了人，可是后来……”
　　镜头继续晃动地转移到男人侧面，焦距拉近。段霆直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屏幕。手下识趣地收住了声线。
　　并不是很突出的五官，但是轮廓的线条干净细致，几乎可以说是清秀的。浅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健康清爽，却并不野性。线条优美的唇轻轻抿着，侧着头，半合着眼，仿佛在专心地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闲。
　　微微一笑，段霆的眼中闪动起兴趣的光芒，“很斯文的一个人啊，怎么看都看不出哪里象一只狼呢。”
　　有意思的目标。他的好奇心明显被撩起来了。
　　男人端起咖啡杯，举到唇边浅浅呷了一口。执杯的动作从容优雅，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握着杯子，却给人一种有力的感觉。段霆的目光闪了一下，敏锐地落到他虎口的薄茧上。
　　那样的形状和部位，只能是长年握枪留下的痕迹，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大概会以为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吧？修长灵巧的手指，修剪得极短的指甲，形状优美而充满力量。这样一双手，可以画出传世的名画，也可以塑造精美的塑像，或是弹奏出最美妙动人的音乐。用来握枪也许是有点可惜了，但是一样是第一流的。
　　段霆开始相信他就是那个人了。
　　镜头的焦距又被拉远，画面里的人影迅速地缩小，周围的人群进入视线。三个剽悍的黑衣男人态度嚣张地走过来，一路上横冲直撞地信手推搡身边的路人，掀翻咖啡座的桌椅，目标明确地包围了角落里的男子。
　　男人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个子很高，颀长的身材略显瘦削，但是仍然看不出一丝霸气。那份站姿甚至是放松的。
　　“嗯？”段霆询问地挑挑眉。
　　“是我们派去试探他的。”旁边的人解释，“想确认一下真伪。”
　　“结果呢？”段霆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下场很惨？”
　　“还好。”手下尴尬的笑。“他好象没太认真。”
　　画面里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三对一，人数上明显的一边倒。但是被攻击的一方却丝毫不落下风。段霆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身手。简洁，直接，干净利落，攻击和闪避都极有效率，不浪费半分体力和时间。动作的幅度并不大，但是每一击都隐含着致命的力道，那是真正的铁拳。相形之下，那三个进攻者就显得声势有余而实力不足，凌厉却略嫌粗糙的招式常常会落空，反而给对方带来反击的空隙。
　　不会打太久的。段霆想。
　　如他所料，格斗在几分钟内迅速地结束，咖啡座老板的报警电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男人反手击出最后一拳，气定神闲地掠一下散落到额前的黑发，对地上辗转呻吟的狼狈对手看都没看一眼，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甚至没有忘记付帐。
　　负责偷拍的人很尽责，镜头仍然紧紧地追随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甚至给出了一个大大的特写。
　　就在这时候，男人突然转过了身，一张斯文淡定的面孔就那样正正地跳入了画面中央。清秀的五官，漂亮的轮廓，细长的眼睛微微垂着，几丝乌黑的短发在风中轻轻飘动。
　　段霆欣赏地吹了一声口哨。“长得不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评论。
　　仿佛听到段霆的评价，男人突然抬起眼，向着镜头看了过来。深黑得看不见底的一双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眼里的光芒也只是淡淡。然后，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看上去几乎是温和的。
　　“快撤！”段霆的目光陡然凝聚。急促的命令脱口而出。他甚至忘了自己对着的只是一幅录影屏幕。
　　迟了。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动作。一点灼亮的火星在镜头中骤然爆发，以无法反应的速度迅速逼近放大，直至充满整个屏幕。清晰的玻璃碎裂声和男声尖锐的惊叫。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段霆的脸色一沉，“死了？”
　　“没有，他手下留情了。从没见过那么准的枪法。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方位角度拿捏得一点偏差都没有，子弹刚刚擦过太阳穴。”手下取出放映机里的带子，忍不住赞叹。“不过再也没有人敢去跟踪他了。没人敢相信下次自己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是吗？”段霆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真的是很不寻常的一个人啊！看来不用再找下去了。“就是他吧。去找他谈谈。”
　　“可是价钱……”手下试探性地征询着。他的身价可不低，是所有人中最高的一个了。
　　“由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