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羽》湘涫

12、奇怪

　　这会儿邵壬说：“诶呀怎么可能嘛，人家没准根本就没喜欢的人！”

　　边上的男生们嘻嘻哈哈就带过了这个话题。

　　谌映嘴里的糖含的差不多了就嚼烂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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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谌映把心思从回忆里扯出来时再抬头就看到程耀已经吃完了，吃空的一次性纸盒被摞在一起，而他本人已经把身体往后靠，单手握着手机眼睛垂着神情专注仿佛在看什么正经东西。

　　今天是阴天，屋里又没开灯，只有从门口那块撒进来的一小点光，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照在程耀脸上，随着手机里播放视频的来回转场他脸上的光也跟着闪来闪去，眉毛也好似随着屏幕光轻轻皱起，但一瞬后又松开。

　　应该是某高校教师的知识讲座吧，看那样子像是碰上了什么新高度的题目。

　　可能是突然觉得这个姿势看手机不太得劲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了对面那人的视线，于是程耀把身子往前靠了靠，手背搁在桌沿然后手掌内的手机缓缓放平了些。

　　谌映这才看到程耀在看什么直播，不是什么讲座。

　　是短视频平台上某位知名游戏主播，游戏就是他们星期五那天晚上一起玩的吃鸡手游。

　　这个主播谌映知道，他自己不刷短视频，但邵壬刷。每次邵壬刷到大主播们屌炸天的牛逼操作就会一键转发给他，他也都会一个个点开去认真看，时间一长，谌映也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程耀终于受不住谌映的视线一直悄咪咪地往他这边瞟，于是开口道：“我看的是那天我们玩过游戏的一个直播，听说这个主播很厉害，所以我来看看，顺便学习一下。”

　　谌映这才抬起头，光明正大地朝对面看去，看了有一会儿，“这么乱套的操作你看的进去？”

　　直播里，主播的左手大拇指摁在方向键上，其他按键布局早就被调整过，好几根手指头在上面划来划去戳来戳去，一顿操作猛如虎，主播在几秒内就把旁边一个队伍打了个三死一残。

　　那一瞬间，谌映仿佛看到程耀的眼睛猛的睁大了一圈。

　　“还好，看是能看懂，上手上不来啊。”

　　这就属于典型的，眼睛：我会了。手：不，你还没会。

　　谌映把最后一点面扒拉到嘴里嚼嚼咽下去。然后发现程耀还支着没走。

　　“你咋还搁这杵着。”

　　程耀：“等你。”

　　“等我干嘛，吃完就回去吧，外面坏人多……”谌映一边说着一边就擦吧擦吧嘴准备站起身走人，然而被程耀叫住，

　　“一起走。”

　　谌映听了这话，刚要起来的身体一顿，

　　“……为什么？我们顺路吗。”

　　“也许不顺路，但是你刚刚才说过，外面坏人多，所以我想跟你一起走……”程耀的语调语速都跟平常一样，谌映的心却好似被揪起来一点点。他当了十多年的东北人，头一次听到从同龄的男生嘴里说出这话，有一种……什么感觉呢。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但是他有点后悔说那句外面坏人多了。

　　最后一句话，他总觉得别有他意，但此刻他的脑子对他说：我不想转动。

　　谌映没再多想，“那行，一起走，吧。”

　　反正是同学同桌兼室友，顺路一起走一道怎么了……

　　就因为对方是程耀所以他觉得奇怪？没道理。想到这，谌映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些躁，但转头看到程耀那张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平和模样的脸，心尖那丢烦躁头头似乎被压下去一点。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都走出小吃街二百多米开外了，程耀才问起：“我们这是要去哪？回家么。”

　　“我得先去邵壬那儿拿书包。”

　　“拿了书包后呢？”

　　“回家。”

　　然后程耀没再说话，只是一直跟着他走。谌映在快到邵壬家的时候给他发了条微信告诉他一声自己回来拿个书包。

　　对面没回复，估计是跟他兄弟们在外面耍。

　　谌映收了手机，从衣服兜里掏出把钥匙，让程耀在外面等一会，自己马上出来。

　　他上了楼，抓起书包顺带把旁边的袋子一股脑都塞进去，然后挎上右肩，噔噔噔又下了楼。

　　出来时程耀仿佛有什么感应器似的，原本一直低头踢石子踩枯叶子的他在谌映推门而出的瞬间抬起头，两人对上了视线。

　　随后程耀又像是隔空朝着谌映发了个微笑表情包，眉眼弯弯的，跟刚才面无表情眼睛看地的神情完全不同。

　　谌映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这人一天天哪来这么多笑脸？

　　“你家从哪条道走？”谌映问。

　　“我不着急回去。”程耀没有正面回复这个问题，“先跟你回你家。”

　　话音落，谌映脚下一踉跄，“什么？”

　　可能是因为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程耀的脑子有点卡了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点歧义。

　　“放心，就跟到小区门口。”

　　“……哦。”谌映心里某块小石头好像被踢走，他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但他莫名又有点烦。

　　自从跟程耀成为同桌后他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两人一路上断断续续地闲聊，不一会就走到了谌映家小区门口。程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谌映没给他说的机会，告了声别，刚走出两三步的时候，又回头，朝着程耀晃了晃手机，“有什么事回去后再发微信。”

　　“好。”

　　——

　　阴云密布的天，仿佛那雨点子随时都有可能打下来。

　　程耀没什么表情地推开家门，外套被随手一脱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当他走到客厅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位平日里不怎么见面的女人，闻华女士正穿着家居休闲装靠在沙发上小憩。

　　他轻轻叫了声，“……妈？”

　　闻华睡得很浅，被这么一叫就睁开了眼，望向声音来源处，看到是自家儿子，困意瞬间消失，“小耀啊，出去啦？”

　　“嗯，吃个饭。”

　　“噢，我说怎么一回家就发现自己那么大一个儿子不见了，唉，我也猜到你可能是去外面吃饭了，一会儿就回来，就在沙发上等着，没想到一不小心咪着了。”闻华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着，陪妈妈聊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程耀听话走过去坐下，刚坐下，他母亲的嘴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

　　“偶尔出去吃吃可以，不要总在外面吃，自己在家买点菜炒吧炒吧也能吃。”

　　“诶你自己出去吃的吗？”闻华只是顺口一问，没指望自己家儿子能说出什么让她欣慰的事实。

　　“嗯……本来是自己出去的，吃到一半，碰着我一个，朋友。然后就一起吃了。”程耀言简意赅，平静叙述了这一事实。

　　“朋友？”闻华语调升起，“哦对，你这学期还分了班，新班级怎么样？那个朋友跟你是一个班的吗？”

　　“新班级还好，是一个班的。”他顿了顿，又添了句，“还是同桌。”

　　“同桌啊，好好相处啊。”

　　——

　　谌映进了家门淡淡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然后面无表情径直走向了自己房间，书包往凳子上一撇，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没有消息。

　　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拉开书包拉链，“滋啦——”

　　看到书包里堆着的梳子和皮筋，他才想起来某件事，又从床上把刚扔出去的手机捞回来，思考片刻，戳进了跟邵壬的聊天框。

　　［言甚：你平时搜那什么高质量男士洗发水用的软件叫啥？］

　　对面可能是刚好看微信，秒回。

　　［邵壬：啥？］

　　他可能还有点懵逼。但两秒后。

　　［邵壬：哦，你说那个呀，就叫小……］

　　谌映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光速退出了微信，跳转到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红色软件。

　　点进去发现还要登陆。

　　真麻烦。要不游客登陆吧。

　　但他想了想，还是登上吧，没准以后还用的上。

　　【男生……】

　　谌映打字的手指顿住，努力回想了下自己这发型叫啥。

　　好像叫什么……狼尾？但他觉得自己现在这头发长得好像与狼尾相差甚远。

　　算了不管了直接搜吧。

　　【男生狼尾简易……扎法】

　　确定好关键词，谌映手指落下点了那个搜索键，红色小圆圈在屏幕中间转转悠悠，等了几秒钟后一堆视频涌现出来，他挑了个看着最顺眼的戳了进去。

　　他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手把木梳嘴咬绳，一边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教程一边蹩脚地抓着梳子一下下梳着。

　　几分钟后。

　　谌映看着自己神似楼下那颗老树上鸟巢一样的发型，陷入了沉思。

　　操。他在心里骂了句。

　　最后气急败坏随便瞎扯吧两下扯出一个小揪揪，搭在后颈上，谌映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还可以。

　　就这样吧。

　　然后他揣着半肚子的气回了房间。

　　谌映从书包里抽出了常年不见天日的作业们，随便抓了张物理卷子。

　　听程耀说这套卷简单，他自己可以试着做做，于是他便信了。

　　一段时间后，窗外的乌云已经慢慢地爬开，准备把这片天空让给耀眼的太阳，让它的阳光来温暖一下这压抑了一宿的人世间。

　　谌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看着自己艮艮次次写完的卷子，翻出沉落在书包底部的答案，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很好。

　　对完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谌映又揣着一肚子的气火进了卫生间，虽然家里没人，但他还是赌气般甩上了门，像是在与一张轻如鸿毛的薄纸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