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猫逗狗》吃虾不剥

4、看什么看

　　时间过的太久太久，久得贺航快要忘记自己对沈一了的心动是从何时开始的…
　　不过，贺航最不可否认的一句话是——几乎所有故事的开始都算得上是极具温柔，他的也不例外。

　　“贺航！哎，这呢！”
　　王启从没有感觉自己能有这么盼望下课的一天，自他下午第一节课从教室里瞥到贺航——这个他认识了快十年的好哥们儿，从后门跟着隔壁七班班主任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王启的心早就飞到了课堂之外。
　　贺航其实隔了老远就听到王启在叫他，王启的嗓门太大，现在是放学时间，一中门口的小桥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王启这一嗓子，弄得过往的行人都怪异地瞧着王启。

　　贺航立在桥头，皱起眉头，盯着那棵一中门口最有标志性的树看，他自认为走南闯北也算见识丰富，可他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树。
　　老树看起来也就三四层楼的高度，可直径得有三四个人手拉手才能环抱那么粗。老树苍翠挺拔，在一人多高的位置上分出七八棵枝干，直冲冲地冲上天空，每一棵枝干又散出数不尽的枝条，蔓延出碧绿的一层。正值花期，白色的小花呼应着绿叶，顺着风不停摇动，漂亮极了。

　　挺香。
　　贺航在空气中嗅了两下，回头看了一眼朝他走过来的王启，背着书包走到树的阴影里站住。王启看他停下，叹了口气，三步两步地跑过来。

　　“贺航，你啥时候转学过来的？咋都不跟我说一声啊，哥们儿都快想死你了。”
　　王启喘匀气息，抹去头上的汗。见贺航不理他，顺着贺航的视线抬头。
　　“看啥呢贺航，这破树有啥好看的啊？”
　　“没什么，昨天刚办的手续，忘记说了…”
　　贺航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这个儿时的玩伴，王启跟他关系还不错，俩人小时候就住在一个小区，只不过后来贺航因为他爸贺争锋工作的原因也跟着转学搬走了。

　　头两年的时候两个人有空还会一起打打游戏，自从都上了高中，他跟王启的联系就很少了。
　　贺航盯着王启上下打量两眼，抿抿嘴心想。嗯，一样的呆，没什么变化。
　　“你现在住哪啊，咱小时候那一片不是都拆了吗？”
　　贺航抬抬下巴，“就这个——和韵家园，昨天刚搬过来的。”

　　王启扶了下眼镜，顺着贺航比划的方向看去，这个小区与一中仅有一河之隔，是一中附近上下学最方便的一个小区了。
　　“那你以后就不走了？就一直在一中上学了？”
　　“嗯，一直到高考，我户籍已经迁过来了。”贺航说。

　　“确实，滨城这地方虽然破了点，但这儿的高考政策肯定比你原来的那地方好。”
　　王启说的没错，这个小县城模样破旧，还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城建。昨天从市中心的机场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这儿，那司机爱侃，跟他说了不少关于这城市的历史。

　　滨城原名盐港，老城区沿着一条叫茶沽河的大河而建，有千百年的采盐和渔业历史。
　　虽说现在破旧了些，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辉煌过一阵，就在茶沽河的另外一边——也就是一中这边发展了当时看起来极其现代化的一批新城建。
　　但隔了好些年，也终归是没落的跟个城乡结合部似的，那司机话没说完，他就到站了，但贺航猜测他应该是想说这半句。

　　王启见他低着头思索，还纳闷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伸长胳膊装作老成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贺航，别看滨城小，但好玩的地方也不少，有机会我带你好好逛逛。”
　　“哎，对了”王启话锋一转，一拍脑门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在你隔壁，六班，你们班主任‘元旦’教我数学。咱俩上下学也可以凑个伴，我从你小区门口走也顺路。"

　　“元旦？”

　　贺航只记得他们班主任姓袁什么来着，三个字的名字，怎么都叫不成‘元旦’。

　　“对啊，圆蛋啊，不是那个‘元旦’，是圆圈的圆，鸡蛋的蛋，他不是个光头嘛。”
　　王启边说着，边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
　　“他其实还有个外号叫‘灯泡’来着，只不过他现在有点黑，脑门没那么反光。”

　　贺航有点没绷住笑，刚想说什么，只听到裤子里的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他爸打来的。
　　他没急着接，朝王启示意，王启秒懂他的意思，道声再见就识趣地走开。
　　“哎，儿子，放学啦。转学过去还适应吗？咱本就是滨城人，应该还行吧？”

　　“还行。”
　　“吃饭没？爸爸昨天不是说回去看看你吗？本来我票都买好了，没想到今天突然你王叔叔来看我...”
　　“您不用管我，您别打扰我我就一点事也没有。您就当我也离家出走了就行。”
　　贺航打断他，贺争锋温柔的近乎谄媚的语气听的贺航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从贺争锋跟他哥贺帆闹掰之后，贺争锋好像对他这个剩下的儿子极为上心。
　　一天好几个电话，放养他那么多年，现在又硬要凹出一个好父亲的人设，头些日子贺争锋居然还少见的关心起他学习来，弄得贺航头疼的不行。
　　贺争锋又念叨了两句要什么直接说的话，贺航受不了他这股子暴发户的劲儿，也不管贺争锋话说没说完，把手机往书包里一塞迈开长腿就走。

　　来之前贺争锋跟他说故乡最难忘，可他却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太多深刻的回忆。
　　他对滨城的记忆很少，只有儿时跟着他妈妈来滨城的大医院看过几次病。
　　其实要苛刻一点的话，位于滨城最东边的那个小渔村，才算是他的故乡。

　　他昨天才搬回来，对住的地方还不算熟悉，五分钟的路程被他绕了足足有多一倍。
　　他住的这个地方是个老小区了，外面看起来有些旧。贺争锋说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买下了这里，之前一直空着。
　　贺航对这儿的评价还算颇高，这里采光不错，上下学也方便，最关键的是他一个人住，撑死只有贺争锋派给他的保姆每天会过来做两顿饭，而贺争锋要坐飞机四处东奔西走根本没空理他…

　　贺航进入楼道，擦着墙边慢悠悠地走着，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拐角，撞见一个男生。
　　男生留着很短的寸头，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中的夏季校服，皮肤很白但并不让人觉得柔弱，靠着楼梯扶手，手撑着头，叼着烟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玩手机。
　　男生注意到贺航上来，也不抬头，只翻着眼睛看他。
　　贺航只瞥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刚握住门把手，察觉到背后的人还在盯着他，贺航停下动作也回头望过去。
　　贺航这才看清男生的长相，男生长得漂亮却不显女气，脸型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梁英挺，尤其是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好看吗？”

　　还行，贺航没把这话说出口。男生嗓音不错，就是语气很有攻击性。
　　他不再理会他，转过身又继续开门，站在门口把拖鞋换上，抓起门把手把门砸上，发出很大的声音，震得墙皮都快要掉下几块。

　　沈一了今天很不爽，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中午刚到家，他发现自己早上出门居然忘记带钥匙了。而有他家钥匙的唯二两个人他都不想去麻烦。
　　他是个孤儿，父母在他八岁的时候都去世了，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姑姑沈容和叔叔沈浩。
　　沈容结婚后就一直没有生孩子，他在她家住到第七年的时候沈容生了个男孩，沈容那地方不大，于是他就搬来他那死去的父母留下的这处房子里自己生活。
　　虽然沈容很抗拒他这样做，要求他好几次让他搬回去，可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她家住下去——他不太想让沈容来给他送钥匙。
　　至于沈浩，他给他发了消息，可能是在忙，隔了很久都没有回他。

　　沈一了在门口蹲了一会儿，觉得脚有些麻，刚在楼梯上坐下点上一支烟，就看到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个子高高的男生从楼下蹭上来，男生看起来家境蛮富裕的样子，穿着一身他没见过牌子的衣服，背着一个黑色书包。
　　他抬眼看他，瞧见高个子男生用一个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让他本来就不爽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沈一了一直盯着男生蹭到自己隔壁家门口不知做了什么，又转过身挑衅地看着自己，他觉得自己还没发飙脾气真的够好的...

　　他几乎是咬着牙的把那三个字说出来，男生没理他，开门进屋砸门一气呵成，把楼道里沈一了弹的烟灰和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灰尘都卷起来，弄得沈一了呛得不行，沈一了骂了一声，站起身来，刚想发作，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是沈浩打来的。
　　沈一了悻悻地收回要踹出去的脚，心想反正这高个子男生第一天搬过来，虽然没穿校服，但估计也在一中上学，将来跟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肯定有的是机会揍他。
　　还是先弄到钥匙进屋要紧。

　　他最终也没进去家门，沈浩今天上午出差去了京市，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本想着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口，没想到碰到他姑姑沈容，他拗不过她，被拉去她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沈容一直在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沈一了听的一个头大，一个头小，没吃几口就跑到沙发上休息。
　　没想到这一下就睡过了。

　　他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袁东立已经在教室门口等了他很久了。

　　“沈一了是吧，开学第一天你就迟到，干什么去了？”
　　袁东立语气还算平和，这个新班主任个子不高，以前是教实验班的，现在上了岁数才下来带普班，据说骂人难听的很。

　　沈一了高一的时候跟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也对这位凶神恶煞的老师早有耳闻。
　　沈一了没想跟他解释理由，他向来觉得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解释会显得整个人很没品，反正迟到已成了事实，大不了挨罚就是。
　　他来晚的时间不长，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不知道是那老师也迟到了还是怎的，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安静的上自习。他估计袁东立也不会怎么罚他。

　　“不说是吧，那你就站着吧，等你们英语老师来了再进去。”
　　袁东立白了他一眼，他上午刚强调过下午不许迟到不许迟到，一天还没过沈一了就迟到了，看着挺高挺俊一小孩，一点儿也不听话。

　　沈一了把书包往地上一扔，靠着墙吊儿郎当的站着，应付袁东立两句，却瞧见中午那哥们儿从楼道那头溜过来，到袁东立跟前儿说了句不好意思什么的话，没想到袁东立不旦没让他罚站反而还安慰他两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
　　沈一了瞧见全过程，后槽牙都要咬掉了，就这么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哥们也没看他，居然还悠哉悠哉的去上厕所。

　　“看什么看，别跟人家比，人家刚转学过来的，不适应是正常的，你呢，上了一年了，作息时间都记不住。再说了，你要有人家那么多竞赛成绩，我让你天天迟到。”
　　沈一了听得痛恨，随便应付两句，装出一副听进去的样子这才把袁东立给糊弄走。
　　他一直盯着厕所门口，那哥们儿隔了好久才甩着手上的水，旁若无人的玩着手机走出来。
　　真该死啊，沈一了想。

　　不过这哥们儿还真挺高的，自己有一米八二，没想到这哥们比自己还要高上两三公分，不过看着不像太壮实的样子，听袁东立那意思，这哥们儿学习挺好——学霸嘛，应该都属于那种没什么打架经验的，想来自己要是真跟他打起来，自己的胜算应该偏大。

　　沈一了把贺航目送进教室后门，刚伸出手来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没想到那哥们儿居然恰好转过身来，弄得沈一了一阵尴尬。
　　“好看。”

　　沈一了看到高个儿男生愣了两秒，逆着光看不出表情，张开嘴莫名其妙地撂下这么一句话。
　　他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隔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在回应自己中午那句话，顿时气的不行，骂出声来。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评价他的长相，学霸也不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