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猫逗狗》吃虾不剥

25、哭什么哭

　　“沈一了，我有时候还真挺想知道你那脑袋里都是怎么想的……”
　　贺航顿住脚步，扭头瞧着床上的病号，抿成直线的薄唇稍有舒缓。

　　表情闪过一丝难以看懂的情绪，他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说话不算话的，”贺航长眉微挑，冷着脸继续嘲讽。
　　“小屁孩儿，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幼稚。”
　　“被害妄想症。”贺医生在线乱诊。
　　沈一了自觉理亏，权衡两秒还是决定保持姿势躺平任嘲。
　　贺航又数落两句，沈一了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没、没有。”沈一了声音颤抖。
　　“怎么没有，睡觉、逃课、打架，呵，那么大的雨你为一个猫差点摔死，你说你是不是幼稚？”
　　“你说是就是吧。”沈一了吸吸鼻子，后悔还不如继续装睡。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你自己……”
　　贺航自顾自的说，话道一半却戛然而止。
　　他本想继续训斥沈一了蠢笨，却瞧见沈一了受气包似的垂着头，病态的血色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就连细长的眼角也无一幸免，晕上一抹好看的嫣红。
　　看着他眼尾的那颗小痣，贺航心底忽地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他长舒出一口气，用手上的书戳戳垂头丧气的病号，语气难得柔和下来。
　　“这就说哭了？”贺航问。
　　“没有。”沈病号摇摇头。
　　“真的假的？”
　　“真的。”
　　“确定？”
　　“有完没完！”沈一了气结，侧过身扯过被子蒙住头。
　　他都决定任打任骂绝不还口了，这人还想怎样？
　　“噢。”
　　贺航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语气，“那——”
　　贺航戛然而止，留下一个令沈一了心惊肉跳的停顿。
　　那什么？
　　沈一了钻出来。
　　难不成还要骂他？
　　“你看气氛都到这儿了，你要不哭一个？”贺航如是说。
　　“……”
　　“神经病吧！”
　　“哼哼，有人小时候可是一天哭一次呢。”
　　他实在是再难忍受——这人是不是真的以为他病着就不敢动手！
　　他作势要骂，却瞥见好看的男生正垂着眼打量他，身形高挑、面容英俊，带着他看不懂的浅笑，颇有股斯文败类的气质。
　　贺航接连冷落他三天，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沈一了看的眼晕，一时都想不出词来回怼。
　　他想向贺航抗议，他早就不是那个小屁孩儿；也想同他争辩，小时候答应的事情长大了都作不得数，可贺航嘴角的那个浅浅的凹陷却让他张不开嘴。
　　更移不开眼。

　　贺航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视线，扬起嘴角让酒窝更加明显，笑的眼尾都晕上细细的浅纹。
　　他伸出手指指脸颊，“好看吗？”
　　沈一了思绪没刹住车，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贺航笑的更盛，他说，“小屁孩儿，还挺花痴。你哭一个，我给你看个更好看的东西。”
　　“不看！”
　　“你看这是什么？”贺航无视沈一了没什么力度的抗议，忽地转移话题，飞快地背过手去。
　　沈一了一秒都不带犹豫的：“不、看！”
　　却没扭过头去。
　　只见贺航一脸神秘，右手塞进裤兜。
　　再伸出来握拳伸到嘴边吹一口气。沈一了扒着眼望他，却没想到手掌摊开是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
　　沈一了无语，一时不知谁更幼稚。
　　“扯平了。”
　　贺航心情大好，推门而去。

　　沈一了许久不生病，一生病就难受地要命，即使再不高兴，他也没意思跟自己过不去。
　　贺航走后，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地下床吃药。
　　再躺回床上，呼吸总归顺畅些许，闭着眼回想：开学才仅仅一周，他居然和贺航发生了这么多冲突和摩擦，这有点与他想象中认出贺航时预定的剧情走向有些南辕北辙。
　　他与贺航本应成为好朋友的，沈一了想。
　　可无论是贺航本身的变化还是他对两人友情预期的落差都让他一时有点接受不来。
　　他甚至觉得贺航有些陌生。
　　这个他想了十年的邻家哥哥对他的态度阴晴不定——让他极其拿不准自己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他其实偷偷观察了这个人几天，贺航在7班的大多数面前的时候，他都能看出那个温文尔雅邻家哥哥的影子。
　　虽是班长，却不爱多说多表现，哪怕有几个女生经常来主动搭讪，却都是刻意的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可在他面前却怎么总是坏脾气，格外的轻浮和格外的凶！
　　这个成为他最困苦几年里心理寄托的人，确实记得那段在他看来既幼稚又珍贵的回忆，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似乎变化好多。
　　沈一了烦的叹气，跟贺航斗嘴已经完全消耗了他所有的心绪，他越想越痛，捂着脑袋只得作罢。

　　滨城靠海，季风带来的气候反差在这个小县城格外明显。尤其台风过后，天空中本就稀薄的水汽更是被带走的一干二净。
　　天气炎热，人心也更加浮躁。
　　他简单收拾一下就抱着黑板坐在楼梯上等。
　　不过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没等到沈浩，却先等到贺航。
　　贺航照旧走的缓慢，一丝不苟地走遍每一节台阶。

　　沈一了其实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
　　甚至到后来，他每次想起自己会坐在门口等着这个高个儿男生回家会成为他的习惯之一都觉得不可思议。
　　高个儿男生依旧是看着手机沿楼梯蹭上来，沈一了忽然发觉在这几天的崭新印象里，这人好像做什么都慢。
　　其实也不能说慢，应该说这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能看到一种从容不迫的得体劲儿。
　　好像对事事都胸有成竹。
　　沈一了很想知道他手机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这么吸引他，居然连他这么大一活人都没看到。
　　他轻咳一声。
　　男生没听见。
　　他眨眨眼，又屈起手指在木制扶手上重重磕了两下，发出不小的“笃笃”响声。
　　沈一了看他，只见男生仍旧看着手机缓步上楼，一言不发。
　　长腿又迈开三次，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还剩最后两级。
　　男生穿着黑色长裤，腿型细长笔直，走到302门口立住半天才舍得放下手机开门。
　　一定是故意的。
　　这人死装！
　　他撇撇嘴，扭过头不去看他，心里偷骂，却听得男生的声音从头上悠悠飘来。
　　“没必要坐在这里等我，你可以进去等。”
　　贺航嗓音慵懒，倒没什么阴阳怪气的意思，可沈一了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我才不是等你。”沈一了翻个白眼，嘴撅的老高。
　　“那你坐这儿是在乘凉？”
　　“约定里没说我干什么都得跟你申请？”沈一了撇过脸，手指按上黑色小猫柔软的肚皮，带着未愈的鼻音，指桑骂槐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男生倒没生气，俯下身子伸出指尖触碰黑色小猫柔软的肚皮，不由得去想身底下这人肚皮什么触感。
　　“再给我摸摸耳朵，我可以收留你一会儿。”贺航语出惊人，晴天霹雳般传进沈一了的耳朵里。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沈一了果断摇头，声音冷冽地自己都害怕。
　　这人是对他的耳朵有什么执念吗？
　　“哦。不让摸就不理你了。”
　　沈一了扶额，心想这人果然是对他想法，他头脑一热，双手握拳，下一秒就要爆发，也不顾忌是否会加剧咽喉的疼痛，几乎是扯着嗓子道：“你威胁谁？”
　　他怎么会跟这么欠揍的人道歉？
　　他昨天一定是发烧烧糊涂了。
　　“噢，我还以为昨晚你求我的时候哭了，我还心软，原来是我一厢情愿。”
　　“……”沈一了雷劈二度，怒意值蓄满，再也听不下去，撞开男生就往下走。
　　“上哪儿去？”贺航收回笑容，及时按住他的肩，将逃走的人桎梏在原地，皱眉道，“下午又不上课？”
　　“要你管。”
　　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
　　“你答应我的，别食言。”见逗得过火，贺航及时收手，拧动钥匙，转身进门。
　　沈一了在心里把贺航骂了一百遍都还不解气，一低头才发现膝头的黑板睡的四脚朝天。
　　他撒气般的提起脖颈，直到黑色小猫被他强制唤醒，飙升的血压才降下来。

　　直到中午，沈浩才回来。期间贺航出来过一次，邀他进门，被他拒绝，作罢只好丢给他瓶水和一张不知道是买的还是做的肉饼。
　　他腹内空空，终于还是没推脱。
　　许是沈浩看他憔悴，终是没舍得数落他，本想着唠叨两句，电话却接个不停，沈一了劝他先去工作，可沈浩还是坚持开车带着沈一了置办了不少养猫的东西。
　　沈浩又带他买了个新手机，才开车回家。
　　忙完这些，一看时间已经临近上学，他来不及再休息，简单收拾收拾，脱下丑到爆的衣服，便推门出去。

　　却没想到贺航早早的等在门外。
　　“下次早三分钟。”
　　贺航抬腕看表：现在是两点零三，一中实行夏令时，要求两点十分之前必须要到校，照他估算，走到教室大概要五分钟。
　　“着急你就走，”沈一了白他一眼，“没人要你等我。”
　　天气热，贺航头上出了些薄汗，却还坚守校规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校服长裤，杵在楼道里，腰杆笔直，沈一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破天荒的居然有这么一个学霸等他这个学渣上下学。
　　贺航说： “迟到早退也属于违反校规校纪。”
　　“你到底要不要这么认真。”沈一了吐槽。
　　“沈一了，”贺航叫他的名字，忽地正式，目光炅炅，看的沈一了一阵不自然。
　　“干嘛？”
　　“答应别人的事做不到，你有先例。”贺航面无表情地说，可沈一了却好像从之中听出一丝埋怨的意思。
　　“切，你小时候还说过会一直都不嫌我烦呢？”沈一了撇嘴，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道，“你前天还不是选择性无视我。所以——”
　　“所以？”
　　“所以——”沈一了咬牙切齿的说，“小时候说的话都不可以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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