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平川》豆粉稀

4、第四章 梦

　　陈娴婳被杨朝的亲昵动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女儿一直是以望族贵女的标准来调教，平时亲昵也不过是轻轻搭着胳膊，断不会像今日一般挽的如此紧，没有一丝沉稳。
　　今日的女儿似乎有些不一样。
　　众人进入东苑后，陈娴婳贴身婢女流韵便离开了院子。
　　“我命流韵去请李大夫来瞧瞧，今日晌膳你们仨就留在东苑。”
　　“是，娘。”姐弟三人忙应下。
　　“娘，今日我同姐姐们外出去了翠云轩，那的饭食不错，改日我们再一起去。还遇到了爹和杨叔他们！”
　　夏星尧转眼就把夏志泽出卖，还了肩上那一掌。
　　【反正爹爹忙，少见，收拾不到我。】夏星尧心里犯着嘀咕，又哪知自己日后的月例会大幅骤减，仍是一副小人得逞的样子望着两位姐姐。
　　“家中是没给他供饭吗！每每如此奢侈，日后有事百姓怎看待他！”
　　陈娴婳是个有远见的，家中开支向来提倡节俭，丈夫当官更是看管极严，什么贪污腐败的事夏志泽他想都别想，做事从不给他人留下话柄。
　　夏志泽如今在百姓中声望如此之高，一半的功劳来自自己的夫人。
　　“娘，弟弟胡说的，今日恰好遇到那翠云轩赠券日，爹爹才在外食午膳。”
　　夏星染责备地看了弟弟一眼。
　　“哼！回来再说他。”陈氏冷哼一声，又转头看向在一旁看好戏的杨朝，“你说你好了，如何好的？跟娘说说。”
　　话题猛地转到杨朝身上，她回过神来，照着打好的腹稿说：“昨夜子时，一仙风道骨女子入梦，赐我一粒丹药，随即拂尘扫面，再醒来时神清气爽，无半分身体不适状况。”
　　陈氏狐疑地盯着杨朝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杏眼中看出一丝破绽来。也不是她不信自己的女儿，这病去如抽丝，病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一夜间就痊愈。
　　倘若真如女儿所说神灵入梦，那早十八年神灵在哪，自己夜夜为女儿祈福，为何神灵第十八年才降临在女儿身上。
　　白日里听到女儿说自己病好的消息时，陈娴婳别提多开心了。忙放下手中账本，一路小跑到西苑想看看女儿，谁知道女儿竟已出府。
　　冷静下来后，发现过来自己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流韵等人更是气喘吁吁地追着陈娴婳赶来。
　　流韵忙上前扶住陈娴婳，暗暗叹道，
　　【服侍夫人几十年，何时见她如此失态过。】
　　流韵轻拍着陈氏后背，又叫来一位小婢搀着，一行人才又慢慢走回东苑。
　　一整个下午，陈娴婳都心不在焉，就盼着女儿回府。
　　如今女儿回来了，看到她确实不像往常一般走几步就喘气歇息，别提心中有多开心，郁气都少了大半。
　　但下一秒又在女儿亲昵的动作看出端倪，听了女儿因何痊愈后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思忖间，流韵便带着一位医者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夫人，李大夫到了。”
　　“夏夫人。”那医者朝着陈娴婳作了一揖。
　　“李大夫快快请起，烦请您帮小女看看。”
　　陈氏上前一步虚扶住李大夫。
　　“是。”
　　李大夫隔着层丝巾，手搭在杨朝脉上。微微挑眉，转而眼中神色波转，眸光幽深了几分，看向杨朝的眼神似疑似惑。
　　下一秒从位子中站起来，朝着陈氏恭敬说道：“贵千金脉象平稳有力，节律均匀，无病痛之象。恭喜夫人，贵千金病已痊愈。”
　　听得李大夫的话，众人都开心的看着杨朝，唯陈娴婳紧皱的眉头仍未松开。
　　“如此便谢谢李大夫了。流韵，我们送送李大夫。”
　　话音刚落，流韵便上前一步扶住陈氏，送着李大夫出了院子。
　　再回来时，陈氏看着杨朝竟是出了神，好几次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杨朝还在一脸天真无辜地看着陈娴婳。
　　“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饭菜早就备好，都别愣着了，快入座。”
　　饭桌上，陈娴婳手上一直给杨朝夹菜，嘴上却是只字未说。
　　两位活色生香的美女在身旁一道吃饭，杨朝十分想同二人搭话。
　　可这家中规矩，寝不言，食不语。杨朝只得作罢。
　　膳毕。
　　杨朝原想着同陈氏说会儿话，刚好等夏志泽回府，看看这位便宜爹有何事吩咐于她
　　不到一盏茶时间，便有小厮来东苑告知夏志泽今夜留宿在衙门处理公务，让家中不必等他，早些落锁。
　　杨朝向陈氏告辞后，便带着沉香回了自己的院子。又在沉香的服侍下净面结束，躺在床上兴奋地翻来覆去，着实被今日一天的古代生活体验刺激到了。
　　二十六年的苦生活总算结束了，如今成为千金大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整天除了吃就是玩，这夏府还不乱，她也不用应对那些抓马的后院破事，别提有多安逸。
　　杨朝舒服的将双手枕在脑后，右腿高高地搭在左腿上，再配上一身亵衣，姿势要多不雅有多不雅。
　　沉香推门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愣怔之际，托盘中的香丸掉落一个在地上，忙跪地求饶。
　　杨朝赶紧将腿放下，下床几步走到沉香面前，一手将香丸捡起，另只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儿。
　　“哎哟，你干嘛呀。别动不动就跪，这里就我二人，你怕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那夏曼玲看着也不是个会欺负人的主啊！怎么身边的婢女如此胆小。】
　　杨朝心中犯嘀咕。
　　“是！小姐，奴婢知错。”沉香站起来，却是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杨朝。
　　杨朝无语至极，挥挥手让沉香出去。又重新躺会床上，心情因刚才的小插曲破坏，烦躁的在床上打滚。
　　【这里的人奴性太重，规矩太多，我真的适合在这里生存吗？】
　　毋庸置疑，杨朝肯定是不适合这里的。她自己也深知自己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现代教育，深入骨子里的自由平等先进思想又哪是这区区一趟古代之旅可以改变的。
　　杨朝苦啊闷啊，如今还能怎么办？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笑话。
　　想着想着，竟是来了困意，杨朝也不纠结，天大地大唯有睡觉最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睡去。
　　……
　　眼前弥漫着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杨朝用手揉了揉眼睛，除了周身的雾和忽闪忽闪微弱的紫色光点，其它一样都看不清。
　　她站在原地，思考着要不要循着光点的方向走去，又怕浓雾里有什么东西，索性在原地一屁股坐下。
　　等雾散去或是等自己醒来，她清楚自己还在睡觉，只是此刻的自己又做梦了！
　　【一睡觉就做梦！一睡觉就做梦！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个觉啦！】杨朝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实在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如此癫狂。
　　似是过去了好一会，杨朝腿都坐麻了，周身的雾也不见散一分，倒是那光点越来越微弱。她换了个姿势，老神在在地坐好，对周围变换无动于衷。
　　忽的，远处传来声响。杨朝一个激灵，打起精神四处探望。声音越来越近，是一声声的鬼哭狼嚎，那声音叫一个凄惨，听得杨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靠！】
　　坐是坐不住了，杨朝唰地站起来，朝着那微弱的紫色光点走去，身后的鬼哭狼嚎却追的越来越近。
　　她以跑代走，边跑边泪如雨下，哭声是发不出来的，但也不妨碍她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脚下的步伐一点也不含糊，很快就将身后的声音甩开。待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后，杨朝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你大爷的！逗你姑奶奶我呢！你有病吧！”杨朝见发得出声音后，手指朝上大声咒骂起来，嗓音倒是沙哑得很，带着丝丝哭腔。
　　待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周身浓雾早已散去，映入眼球的是一片深山穷林，时不时还有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那紫色光点也早已不见踪影。
　　身上还是睡前穿的亵衣，寒风凛凛，杨朝打了个寒颤，却是一点不敢留在原地，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开始还能依着夜色照明穿梭在密林中，越到后面四周变得越来越暗，杨朝停下脚步，寻了根枯枝紧紧抱在怀中，又就近倚着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坐下，嘴中不停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眼神警惕地看着四周。
　　“姑娘——”
　　“啊！啊！啊！滚开！管你是人是鬼，别来招惹你姑奶奶我！”
　　杨朝要疯了，双脚在地上不停扑棱着，双手握着的枯枝也毫无章法的挥打着。
　　“有本事直接出来打一架！装神弄鬼的有病啊！”
　　双眼紧闭也不妨碍杨朝从嘴上输出物理攻击。看不见的鬼是她生平最害怕的东西，逝去的原主好歹还有人样，但现下的情况就是一些死动静不停吓她，她还是一个人奋战，不崩溃才怪。
　　“姑娘，在下是人，非鬼，在你头顶上，烦请姑娘救救在下。”
　　又是刚才那道虚弱的男声响起，杨朝再也憋不住了，大声哭嚎了起来。
　　谁知道头顶是什么！万一抬头就是一只血淋淋的鬼，杨朝今晚可就交代在这片森林里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咳咳——姑娘，求你救救在下，咳咳——你救了我，事后定重金酬谢。”
　　【救你？救你大爷！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破事都让我遇上了，早知道直接被车撞死！还犯得着来这受罪？！】
　　哭了多久，心中的吐槽就持续了多久。又因哭得久了，总算冷静了下来。
　　她眯着一只眼缓缓向上看去，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一幕惊得忘了反应。
　　只见一人倒挂在旁枝上，头发和双手都软软地向下垂着，要不是刚才的声音是从这发出来的，杨朝都要以为上面挂着的是一具尸体了。
　　“你…你真是…活…活人？”哭了那么久，杨朝说话还带着哽咽。
　　“如假包换…咳咳——”
　　一条人命摆在自己面前，不可能不救。杨朝二话不说，开始寻找绑住这人双脚的绳子，找到源头，便抱着树根，利索地向旁枝爬去。
　　那绳子牢牢系在树枝上，杨朝怎么解都弄不开。
　　“太紧了，我解不开。”
　　“姑娘，咳咳——接着。”
　　杨朝往那男子看去，他垂着的一只手伸了上来，从衣襟内拿出一把匕首向她扔去，做完这个动作，男子的手又重新垂下去，竟是直接没了反应。
　　“不是吧，哥们！死了？晕了？”
　　杨朝险险接住匕首，手上加快动作割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