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平川》豆粉稀

3、第三章 父亲夏志泽

　　夏志泽本是同另几位同僚同行到翠云轩共食午膳，却没想到会遇见家中子女也在此。杨朝不愿在雅间吃，夏志泽只得同告别同僚，在一楼大堂陪同女儿儿子。
　　“父亲今日怎有闲心来这翠云轩？”
　　“今日县衙无事，又恰逢翠云轩赠券日，便同你杨叔他们小聚，回去后可别同你们母亲说道。”
　　夏星染从小养在陈娴婳身边，同夏志泽见面的机会多，且夏志泽也疼爱这个二女儿，因此夏星染倒也不惧父威，常常都是有话直说。
　　而夏星尧则全然不同，只见他才接了一句“可是母亲让您不要在外食膳，回家节约些...”的话语，就被夏志泽一个反手拍到肩上去，“你个臭小子知道什么！”
　　夏星尧委屈地缩在杨朝旁边，杨朝以手轻抚他后背，以示安慰。
　　从夏志泽一行人走进酒楼时刘掌柜就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这些可都是中良县的父母官，当初酒楼定址成户时他就在县衙见过这行人几面。
　　因得酒楼和县衙相隔较近，一到赠券日，几人无事时便会到这翠云轩小酌几杯。前几次来，刘掌柜都急忙上前迎接，夏志泽嫌张扬了些，便对掌柜说道“以后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像对待他人一样招待吾等即可。”
　　于是，杨朝点的菜上齐后，小二又陆陆续续送来了许多小吃。姐弟三人很少出门且低调，如今倒因为夏志泽被刘掌柜等人知晓了身份。
　　待夏志泽动筷之后，杨朝迫不及待搛了块垂涎已久的牛肉丸子，一口下去，怎么是甜咸口味的？！她惊呆了，又挨个将所有菜都尝了个遍，不是甜味就是没味。
　　杨朝生无可恋，一个地方的酒馆为盈利，所做的饭菜一定是适合大众口味的，而翠云轩的生意如此红火，便意味着这边的饮食单一，味道偏淡，这对于一个无辣不欢且长期需要呆在这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次次味觉上酷刑。
　　“玲儿，这里的饭菜是否合胃口？”
　　杨朝从夏志泽的询问中回过神来，“还行，就是偏甜偏淡。”
　　夏志泽深深地看了一眼挑着饭菜索然无味的杨朝。
　　下一秒，酒楼变得比方才喧闹起来，一位穿着蓝色布衣的男子从二楼楼梯口飞奔而下，在最后两阶梯因速度过快踉跄了一下。
　　眼看此人就要跑出酒楼，一楼小二均放下托盘快速跑向男子身边，三下两除二将男子擒拿下。
　　几乎是男子被压制趴在地上的瞬间，二楼跑下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喘着粗气说道，“快将这窃贼拿下绑去衙门！他…他偷了我家小姐钱袋！”
　　那女子说完这句话后，刘掌柜赶忙走到女子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满是歉意地说道，“抱歉这位姑娘，我是这酒楼的掌柜，因着这事扰了大伙儿兴致，刘某实在是愧疚得很…”
　　“行了行了！将我钱袋还回，其他的你们自个儿解决。”夏冬不耐烦地催促着。
　　“是是是，这是应该地。”刘掌柜的腰弯得更低了，又忙向压着蓝衣男子的小二下令将这姑娘的钱袋翻出来。
　　小二翻男子口袋时，那人剧烈反抗，不料，好几个白的蓝的粉的荷包从怀中掉落出来。众人都无比吃惊，忙翻自己口袋。刘掌柜看到这一幕，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这窃贼好大胆子！】
　　刘掌柜依着夏冬描述的钱袋样子，从地上捡起一个粉蓝镶兰花钱袋，恶狠狠朝着那男子胸前踢了一脚，又转身恭恭敬敬递给夏冬。
　　夏冬冷哼一声，转身向二楼走去。刘掌柜赔笑目送夏冬。
　　继而又转身面向大堂众人说道，“各位客官，今日之事实在抱歉。这窃贼稍后我便亲自送到县衙，大家丢失的钱袋等会到前台认领，餐钱均付一半即可。”刘掌柜几句话解决了今日闹剧，这些话说得中气十足，杨朝不适地揉揉耳朵。
　　【这声音怕是翠云轩整栋楼都能听到。】
　　刘掌柜此话本就借助内力，意图传到夏冬的小姐和三楼那位耳中，因此在没有内力之人耳中便有不适之感。
　　同样感到不适的还有夏志泽，但他却想得更广些。
　　这酒楼果然有问题，刚申请定址成户时他就奇怪如此规模的酒楼怎会开到中良县这等小地方，他仔细盘查这酒楼老板、掌柜及几个小二的映身牒和路引，都没有任何问题。
　　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掌柜都有身怀内力…夏志泽眉头紧锁，看来这翠云轩没有他想得那么单纯。
　　“我便是这中良县的县令，这窃贼就麻烦刘掌柜同我一起压回县衙吧，最迟明日便会将结果张贴至告示板。”夏志泽从位置上站起，朗声说道，挡在杨朝几人面前的百姓听到声音后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县令爷！”
　　“忠诚清正的夏县令便是此人，如今可见真人当真是三生有幸！”
　　“县令爷果真生地一副为官清廉的好模样！”
　　“啊啊啊！！！县令爷！”
　　……
　　听着百姓的各种夸奖，夏志泽尴尬无比，只想赶紧离开此处。他回头和杨朝说了一句晌膳后到东苑来。便走上前在百姓的称赞中硬着头皮同刘掌柜及压着那男人的几个小二走出翠云轩。
　　杨朝看着夏志泽窘迫的样子，心中好笑，
　　“古人追星也挺狂热地嘛！把我这社恐老爹弄得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哈哈哈哈哈…”
　　“大姐姐，你说什么？何为追星？何为社恐？”
　　“没啥，你姐我随口说着玩得，小星染好奇心不要太大哦~”
　　杨朝看着一旁的好奇宝宝夏星染，上手掐了一下她粉嫩嫩的脸庞。倒不是杨朝不耐烦解释，实在是有些复杂，怕夏星染刨根问底，便打算一开始就不要解释，麻烦得很。
　　再说县衙这边，夏志泽上了公堂便一改平时温文儒雅的样子，有理有据地取证问罪。不下两次狡辩，那男子便在夏志泽的威严中败下阵来，对自己的身份、盗窃原因、盗窃次数细细道来。
　　那男子原是威昭关一经营布匹买卖的普通小贩，名为郑超。南越国趁着北原国改朝换代韬光养晦之际，屡次发动战乱侵扰北原国南方边陲小城--威昭关。
　　威昭关易守难攻，南越兵久久无法攻下，便干脆在离其城壕千里外驻扎军队，时不时搞场偷袭，害的威昭关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战争未爆发之际，北原国同南越国边境百姓靠着私下货物互通，生活富庶。如今战火频繁，南越国死死逼着威昭关，断了外部经济来源，内部财力物力又无法下发到各户各家，还留在城内的百姓要么饿死，要么病死，要么流为乞丐。
　　眼看南越国无退兵趋势，威昭关都尉为防止敌军破城，紧闭四方关口，不许进亦不许出。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郑超商贩等人简易收拾些钱财便离开威昭关。渡幽谷河时，因着春汛，流水湍急，郑超一行人被河流冲散，再醒来时，没得没，死的死。
　　钱财行囊也丢失，循着官道一直走才看到中良县的关口。如今身无分文，刚进城就饿了两日，看着翠云轩的繁华便寻个地方将脸面、衣裳清理干净进入翠云轩行偷窃之事。
　　夏志泽越听，眉头蹙得更深。
　　他竟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已然让百姓的生活变得如此艰难。即使中良县再怎么闭塞，也不至于一座城，特别是像威昭关这样的边塞要地被围堵、甚至战火连天的消息都传不进来！
　　锁城时，百姓毫不知情，倒是郑超这类商人得了消息迅速出城！
　　如今也不知城内百姓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可见如今这威昭关是有多么腐败无能！官商勾结问题又是有多严重！
　　夏志泽知此事定是被威昭关官员压了下来，才没让消息传到这边，说不定朝廷至今仍然一点风声也没有。
　　思及此，夏志泽便吩咐衙役将郑超关牢扣押。自己则回到案几前撰表，末了，密封、印上“加急”月牙章。下派驿卒三百里加急送到京都。
　　待一切通知下来晌膳已过，夏志泽就着方便在县衙随便对付一口。打道回府时天色已昏暗下来，街上无一人停留，只忽远忽近的打更声响起。想起白天郑超说的威昭关现状，心中生出沉沉的悲凉。
　　【威昭关百姓如何是好…】
　　他倒是将在翠云轩临别时让杨朝晌食后去东苑找他的事情忘了。
　　……
　　杨朝和夏星染姐弟二人回府后便被陈娴婳唤到东苑。她跟在姐弟二人身旁，一边打量着府内陈设，一边记着路线。
　　夏府不大，外院仅布有几间屋子，以供夏志泽接客办公及外有来客时小住。内院也只五个方位置有院子，中间由一个荷花池连接，小路分别沟通东苑、南苑、西苑、北苑。院子虽小，繁花嫩叶却开的茂盛，树的种类更是应接不暇。整个院子显的温馨无比。
　　杨朝几人从外院走到东苑估摸着也才五六百步距离。
　　刚通过连接东苑的月门时，一道靛蓝身影便迎了上来。杨朝回过神来，一位明媚夫人便闯入眼中，柳叶盖于眉中，一双杏眼清新秀丽，嘴角上翘而饱满，一身刺绣百花棉裙在她身上不显老气，反而显得甚端庄甚稳重。
　　杨朝第一眼就对这位夫人好感无限，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于这位。
　　【我靠，我以为小星染已经够美了，没想到竟是我孤陋寡闻！古人颜值都如此逆天吗！！！想要溺死在古人堆里！】
　　杨朝痴痴地望着陈娴婳，嘴角忘了闭合，丝丝晶莹就要往外冒出，却又随着一声“玲儿”被杨朝急忙吸回嘴内。
　　【太尴尬了，呜呜呜呜呜，这就是馋到流口水吗…羞死人了都，还好口水没掉出来…】
　　“玲儿，你今日怎的不告知娘一声就私自出府？”陈氏语言带着责备，语气却在看到杨朝平安回来时缓和下来还夹杂着一丝宠溺。
　　【这…这是我娘？好美的娘啊，美哭我了都…呜呜呜呜】
　　“娘--玲儿这不是好好的么，您就别担心我了，况且我身体也好了。”杨朝面对娘这个称呼就没有很大的负担，很轻易的接受了对面这位美妙夫人是自己娘亲的事实，反正谁不想有一个美貌娘亲呢？如是想着便亲昵的挽上陈娴婳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