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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你的心太冷了 ...

  •   夜间的风很冷,尤其是在经过一段险象环生的逃亡过后,这份冰冷的感触就更深刻了。

      我躲在小巷房屋拐角的阴影里,默默听着外面官兵推开各家住户严令搜查的动静。

      暗中把敛息诀运转到了极致,紧闭的气门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进出交换着。

      这就是当初选择敛息术修行给我带来的好处,无论何时都能自由切换呼吸流转,将自身的存在感压低到了极致。

      但这也不是毫无弊端,听到官兵从我身旁的这户人家一阵翻箱倒柜的查搜后推门离去的声音,我立刻就解除了敛息的状态。

      突然切换回来的呼吸方式让我一时间被气流哽在了胸口处,用着近乎咳嗽的方式,才让空气从新流进了肺部。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敛息术给身体带来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

      我刚刚进入敛息状态时近乎缺氧的环境加上身上伤口不断地偷走的气力,致使现在大脑的意识还是雾蒙蒙的一片,思考和观察都像是隔着一片毛玻璃在看一般。

      视线模糊一片,耳朵也隐约出现了耳鸣的状况,这时随便再来个人都能把我轻松解决了。

      灼热的气息在清凉的夜色中带出来一股雾气,我颓坐在原地,静静感受着冷风刮过伤口时带过的针刺一般的感受,鲜红的内里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夜间的风到底有多么的冷彻透骨。

      三处箭伤,一处刀伤,若是没有敛息术加成,我现在只怕是身首异处了。

      垂眸苦笑道:“这次的代价可真是不小,侯府的追兵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对付。”

      简单粗暴地用里衣把伤口一捆,见不再有鲜血流出了,我才艰难的用短刀拄起了身体,扶着墙离开这里,向目的地赶去,隐没在这片夜色中。

      第二天白天,官府张贴出了一张全新的告示,重金悬赏昨夜闯入侯府的刺客------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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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窟’内的兵工厂,在一排排的品种繁杂到跟超市货架一样的毒物样本间。

      葵九正拿着镊子和棉花处理着我身上扎进去的流矢,挽去箭头之后股股发黑的鲜血从血洞里面流淌出来。

      我拧着眉,一声不吭的忍受着。

      为了逃避疼痛的困扰,我开始发散起了思维。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一个这么能吃苦耐疼的人。

      一想起自己前世那会儿,明明只是菜刀划破一层油皮都要立马上创可贴,甚至还会纠结地考虑要不要去医院打针破伤风。

      而现在的自己,明明被带毒箭矢扎穿了肩头,却还能面不改色的坐在原地。

      一时间,被过去的自己脆弱敏感的样子逗得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葵九听到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悄咪咪地伸出了手指向着我身上的血洞戳了一下。

      “唔!你干嘛啊!”我大声地朝他抱怨道。

      “哦,啊,那个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口是不是重了麻痹神经的毒素。”

      葵九心虚地打着哈哈,为自己手贱的小动作找起了借口。

      说着,他连忙收拾起来器具,慌忙地转移了话题道。

      “你倒是拼命到了这个份上,只是个小小的计划,我们还没商量好撤退的办法,你就直接带着这些证据找上了侯府。”

      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

      我看着葵九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带着正经的表情对着他说。

      “兵贵神速,既然已经确定好了投掷的位置,也算好了行动的时间,那就直接执行就是了。这又不是小孩过家家的把戏,哪有万无一失的计策。薛七可不会乖乖等着我们去杀他,在行动的不止有我们,现在比的就是我们俩的刀,谁能落得更快。”

      带着点说教的语气,轻声斥责了葵九的懈怠。

      但他不以为意,或许他并不在意计划的成功与否,毕竟在薛七被干掉之前,他的人身安全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换好了新的衣服,理顺了领口后才又说道。

      “况且这次计划成功以后带来的助力可是相当大的,只要侯府的人带着这份证据去探查,自然就会发现魏瑁一直藏着的猫腻。只要他倒了,薛七就是大势已去,只能引颈就戮了。”

      淡漠的语气带着不可动摇的眼神,我向着葵九陈述着事件的利弊。

      葵九拖着下巴,露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

      “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越来越像薛七了,就连说话的方式都那么像。我都有点分不清,站在我目前说话的是庚七还薛七了。”

      不过他对我所说的结果还是表现的很有兴趣的样子,转念道。

      “薛教头可真可怜,辛苦栽培的小苗苗,现在都要把他的根给掘掉了。哈哈哈哈!”

      他兴奋笑着眯起了眼睛,似乎十分期待看到那副光景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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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銮大殿上,随着厚重的鼓点声,皇帝的仪仗队一路从殿内排到了午门。

      午门外的朝廷官员们个个穿红带紫,陆陆续续地涌进了执政殿。

      随着官员们的全部到齐,皇帝也从等候的偏厅坐上了宝座,候在一旁的秉笔太监按照往常的惯例,高呼道:“有事准奏,无事退朝------!”

      依照烨国这代皇帝的习惯,即便是有事,他也会等推到御书房之后再去办。

      此时正常的情况,应该是众官员弯腰恭送皇帝退朝散会。

      毕竟众所周知,烨国的皇帝酷爱黄老之术,整日痴醉沉迷于炼丹寻仙,已经将国事全权托付给内阁管理了。

      没有谁会闲着没事去占用皇帝炼丹的时间,触他的霉头。

      可偏偏此时,荣国侯却亮出来了奏折。

      皇帝的脸色一沉,露出了些许的不耐。

      但是碍于荣国侯家代代在朝中把持重权,且战功赫赫,即便他也不好发作。

      只得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大太监去将台下的奏折取上来,随意的打开,想着意思意思就把他敷衍过去。

      可未曾想,在他翻开奏折的那一下,立刻被上面的内容怔住了表情,随即拍案而起,一脸震怒地将奏折一把摔打在身前的书案上。

      大喝一声:“大胆魏瑁,竟敢图谋不轨,蓄意造反。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声音刚落下来,殿外就涌进来一群禁军,直挺挺地把魏瑁按倒在地上。

      魏瑁此时还是一脸状况之外的样子,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好端端地,他就成了谋逆的反贼。

      但还是下意识的疯狂挣扎,不停嚎叫道:“微臣冤枉啊!陛下,微臣冤枉啊!这一定是荣国侯因着过往的恩怨,对微臣的栽赃陷害啊,陛下!求陛下明鉴,微臣是被冤枉的啊!”

      皇帝看着台下魏瑁丑陋挣扎的样子不为所动,只是将手中的奏折朝他的脸上扔去。

      禁军侍卫这才松了手,任由他颤抖着手把掉在地上的奏折慢慢捡起,打开。

      顿时,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他哑口无言地呆坐在了原地。

      上面写满了他私购军械军需,还疑似招兵买马,建设营地等等的诸类事项。

      甚至精确到了哪一年,哪一天,到底买了多少。

      即便上面卖家的信息并无透露,但光靠前面的那些,就足够让他的九族死上几百遍了。

      真可谓是,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魏瑁向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夕日与他交好的同僚门都纷纷对着他退避三舍,远远地隔开,深怕被当成同党。

      此刻,他的内心只剩下了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他只得颓丧着脑袋,被人架起来,一路拖进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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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牢内,牢头拿着沾满了盐水和辣椒水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着魏瑁的上身。

      数条鲜红的鞭痕密密麻麻的挂在上面,肮脏不堪的囚服被抽打得破破烂烂。

      而被鞭子抽打得人此刻也是一副气若游丝,命不久矣的模样。

      行刑的牢头将酒水含在嘴里,然后猛地朝他身上一喷,火辣的触感又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文人大多数都是没什么骨气的软蛋,牢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没动手前还总是一副光明磊落,百折不催的样子,可一旦开始,基本上还没上正戏他们就认罪招供了。

      墙上挂满的密密麻麻的刑具,可基本上只用得上一两件。

      至于是不是屈打成招,这点他们向来不管,上头要的命令是要他们认罪,既然罪认了,他也就没必要去管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果然,刚刚那个还在抵死不招的魏瑁现在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招了供,画了押。

      随着门外一道铁锁被解开的声音,木质的牢门发出了‘吱呀’一声的刺耳响动。

      一个身着紫色朝服的官员在门房的带领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荣国侯,是了,他将魏瑁坑害至此,又怎么会不来看看魏瑁现在凄惨狼狈的模样。

      前面负责给他行刑的牢头连忙把这里唯一的椅子端给了荣国候用,还倒了壶茶水给他享用。

      此刻,荣国候整好以待地端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水,悠闲地仿佛在自家后花园一般。

      他对着魏瑁笑了笑说:“魏大人,别来无恙啊?”

      上午他们还是同朝共事的同僚兼政敌,下午他就进了牢狱,成了等着秋后问斩阶下囚,如今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魏瑁仰着头,蓬头垢面的样子添上了一抹滑稽感,虚弱的说道。

      “荣国侯技高一筹,魏某输得心服口服,只是魏某尚有一事不明,你递给皇上的那些东西到底从何处而来。”

      似是看够魏瑁狼狈的模样,荣国侯并没有多卖官司,只是将一团信纸递给了他。

      魏瑁颤颤巍巍地打开,只见下一秒,染血的手就把信纸揪成了一团,上面写的东西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双目。

      落款处的薛七二字更是如一把尖刀,直直地剜进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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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微雨,柳絮纷飞。

      自那日与魏瑁一别,约定好了要一同除去薛家的薛七在‘窟’里又呆了一段时间。

      这阵子,‘窟’内似乎被一种奇怪的氛围裹挟着,薛七冥冥之中能感觉的到,有什么变数要发生了。

      此刻,他迫切的想要去见魏瑁一面,好重新商定对策。

      可是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再收到魏瑁给他的召唤。

      暗自思衬,这么多天不来找他,这可不像是他魏瑁的风格,莫非......

      察觉到不对的薛七连忙动身要去魏府一探究竟,现在已经顾不上对付大夫人安插的眼线了。

      他一路急匆匆的离去惊动了‘窟’内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葵九似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场景,心满意足的笑了。

      来到了开阔的街道上,今天的人格外的多。

      薛七一路向着魏府前进,缺见往日门庭若市的魏府正门,现在已经萧条的连牌匾都塌了下来。

      他一脸恍惚,这不久前还在如日中天的魏府,怎么就在顷刻之间坍塌了下来。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游荡再街上,却听见街头叫卖的人闲谈中说道。

      “得再快些收拾,听说前几日因谋反被抄家的魏府,今天就要在菜市口行刑了。”

      “哟,那不是内阁大学士吗?正二品的大官,怎么说要砍就砍了啊?”

      “触犯天威,蓄意谋反,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罪过。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说着一群人急匆匆的离开,跑去看热闹了。

      ‘是吗,他马上就要死了啊。’

      一脸落寞的薛七意识到了这件事,自嘲的笑了笑说。

      “也罢,去送他一程也好。”左右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过去瞧瞧,权当是全了最后那份情意。

      一路沿着屋顶穿行,薛七比这些看热闹的老百姓还先一步到找到了游行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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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由囚车和官兵构成的长龙浩浩荡荡地向着法场的方向行驶而去,妇孺的哭泣声夹杂着官兵的斥责,一度形成了极为壮观的景象。

      魏瑁被锁在囚车上,神色悲戚地垂着头。

      无意间,余光向着角落一撇,竟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

      看着薛七立于房檐的身影,他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初见他的夜晚。

      当空的皓月下,他就似那天上之月一般遥不可及。

      这就是私自染指月亮的下场吗?

      破损泛白的双唇微动,他死死地盯着房檐上薛七那幅高不可攀的样子,痛彻心扉的眼神仿佛在泣血一般。

      最后,方才长叹了一句道:“你的心太冷了。”

      随后扭头不再看过去,只是坦然的直视着前方,静静地等待着法场闸刀的落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你的心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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