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躬行》迷你龙

6、第 6 章

　　说他没有期盼给自己补课的人就是林子业。那就太假了。他不得不承认，心里是开心的，欢天喜地，甚至在跳过年好。
　　他不知道这种喜悦之情由何而来，也许真的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吧。也没想过能以这种方式见到对方。他真的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后妈跟他姐在这件事情上的功劳最大。
　　怎么会这样呢。他从一开始报名就根本没想过林子业会参加这样无聊的，浪费自己时间的活动。或许他也有‘不得不’的理由吗？像自己一样，看似完美的人也有不被知晓的心酸往事？
　　石启澜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对别人吃苦的心得没有兴趣了解。只是在想到林子业也会有这种不太好的人生体验时，有点百感交集，可能美人落泪总格外令人怜惜吧，他又很会共情。
　　去图书馆这天，他到的依旧很早。看着墙壁上的闹钟秒针一步两步的挪动，心里特别吵，好像个刚跑完一千米的人。他刻意控制呼吸的次数。坐下来等了等又站起身。来回折腾。安静啊，这里是图书馆看书的地方，上上下下的运动个什么劲儿。
　　又这样熬了熬时间，他等来了传说中的初一实验班尖子生。
　　石启澜：你最好说你是碰巧来的以及那个□□不是你的小号。
　　秦兆栋觉得换班后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其他人就不说了，连以前关系那么好的同桌，现在看他的眼神都挺陌生人的，搞得他心里怪不是滋味。那种隔阂感让人没勇气先跟对方打招呼。
　　石启澜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嘴左撇右撇的偷咬牙，他就知道那个人没这个闲工夫凑这个焖子，期待了个狗屁：“走啊。”，他没好气的喊了下秦兆栋。
　　这算不算欺诈啊？他真的在暗骂刘思宇。
　　秦兆栋并不知道为什么石启澜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呃，这可以算恶略了吧。没好气是肯定的，他有做过对不起对方的事情吗？难道自己抄进实验班让他很气恼？他只是不说但心里非常羡慕？秦兆栋被对方这个气势压倒，没脑子的尾随到了图书室，他看石启澜刷卡进去，才反应过来。
　　“不是，等等，石哥我是来看电影的啊……”
　　“大早上你……”，石启澜想了想也是，他跟自己半斤八两，能补个啥啊，不如去看电影消遣一下。反正是免费的。如果秦兆栋看完了想去干别的，他可以直接走，自己能坐下来继续看，他这个寒假期间都可以过来捧场，从早做到晚。
　　他正打算从侧门跟秦兆栋出去看电影，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就听到了他熟悉又有些陌生了的声音。
　　“同学方便让我刷个卡进去吗？”
　　是他一直在等的声音。
　　他看着面前的秦兆栋像定格动画一样，一点一点的回头，跟后面的人开心的打着招呼再一点一点向旁边移动露出刷卡区，他身后的人随着他的移动慢慢露出全貌，那个人拿出了他的学生证放在刷卡区，刷卡通过，走了进来。
　　那‘滴’的一声，明明是图书室电子门槛通过的声音，可他总觉得自己的什么也同意林子业通过了。
　　对方一步两步的走到了他面前。他有点心慌无措的站在原地，尴尬的背着手乱抠。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挡了对方的路，又急忙靠边站。他听到秦兆栋像在跟自己说了什么，然后大力朝自己或是他旁边的人挥了挥手，他想挥回去眼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努力笑了笑就当回应了。
　　秦兆栋：你是让空气给绑了吗？
　　目睹全过程的林子业：“请问咱们可以走了吗？”
　　石启澜小鸡啄米般快速点点头。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他用力的咬了下舌头，哇，是疼的。对方是真的来给自己补课的。
　　“很失望吗，看到是我来给你补课？”，林子业看着对方皱着眉（咬舌头用劲儿用大发了），忍不住说了句。
　　“嗯？”，石启澜没听懂，自己怎么会失望？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在网上不肯告诉我你是谁。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他有点拿不准这样说是否合适，会令人感到不适吗？
　　林子业扭过头很认真的看着他。
　　“呃，就是我其实，我在网上有，我不确定是不是你本人，我的意思是。”，他觉得自己像个老旧的机器，正在费力的运转着。磕磕绊绊的也没道出个所以然，神奇的是林子业只是认真听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没想着要打断，也没有轻皱眉的表露出不耐烦。对这石启澜来说几乎是在鼓励他说下去了。
　　“在网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他还是问了出来，这种让回答者有点尴尬，对他来说却很重要的问题。
　　林子业像是没预料到对方会这么问，他从包里把书掏出来放到桌子上，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谁，你还会来吗？”
　　林子业叹口气：“你看上去不太想面对我。”
　　他听的心头一颤，对方是怎么发现的。先不说他多没存在感，两个人一共也没几次交集啊。石启澜自以为做的小心谨慎，没被察觉。谁知道对方不但看了出来。
　　或许还曾好心的替自己免去不必要的尴尬。之前说好下课陪他去医务室，林子业提前走了。他应该是看自己有些尴尬或是不情愿，很善解人意的提前离开。
　　他想解释的。
　　‘躲着是我不对，但并不是因为害怕你，我只是不好意思太近距离的面对你，因为你看上去实在是太耀眼了，这让我自尊心受挫……’
　　他说不出口。太直白了。他试图把这件事的严重性降到最低：“只是有点内向，不是躲，也没有怕你。”
　　“……”，林子业似乎被说服了，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是补课时间。今天补习数学，林子业先把他写的寒假作业都判了对错，逐一讲解错题，还递给他一个空白的笔记本，要求他把错题写在上面。
　　极其认真负责的态度。
　　石启澜没时间去想心跳的频率是否异常，他第一次这样沉浸式体验学习的乐趣，一头扎进学海，也不去管自己能不能在大海里畅游。反正有林子业在撑着他，每次要沉下去他都会被对方拉起来。
　　他写了一整页错题，对方拿过错题本，看了看，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出了道类似的题给他。
　　举一反三最能反应他学习的成果。他有点紧张的解题。这题出的很好，不是简单代入公式就可以。林子业也在认真看书做题，仿佛指导他只不过是抽个空就能完成的小事，那游刃有余的样子，让石启澜没什么心理负担。
　　在林子业大半页题快要做完的时候，他也得出了答案，他刚把笔放下，对方就拿去看，行云流水到他甚至觉得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这边的进度。
　　“嗯，对了。看看这个。”，林子业大手一挥，一道题递了过来。
　　石启澜埋头苦干一会儿，提交。
　　“嗯，对了。再看看这个。”
　　石启澜继续埋头苦干，提交。
　　“嗯，对了。做这页题吧，做完了给我。”
　　林子业一副无情刷题机器的样子，把他也搞得机械性起来。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自习室做题，时间仿佛过的很慢，石启澜偶尔会假装思考的偷偷看对方。
　　像现在这样，先看个整体的侧脸，已经能看出立体感的眉骨连接着高挺的鼻梁，这样低头做题时睫毛长且浓密，根根分明，如果时间定格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数清楚到底有多少根。嘴唇倒是不大不小的，很薄一片，正在慢慢的上扬……在上扬？
　　“我脸上有题？”
　　“呃……”，被当场抓包的石启澜本就无可狡辩，刚张嘴就卡住，赶紧低头假装无事发生的写题。
　　像只好奇又胆小的猫。没发现就大着胆子打量自己，被发现就马上夹起尾巴缩起来。林子业笑了笑，继续低头做题。
　　石启澜发现自己这半天学到的甚至比在学校那么多天加起来都多，想到平时数学老师在台上讲课的时候，自己听着听着眼皮子打架睡了过去，他就十分愧疚。也许他在学习数学这方面比较挑嘴，吃不了大锅饭，只能吃小灶。
　　过几天他发现自己英语也只能吃小灶。
　　接着是各个科小灶。一个寒假下来，他发现他在学习上只能吃小灶，就连体育课，他都要吃小灶。
　　“石启澜居然会运球了。”
　　这都要感谢林子业这个全能选手的辛苦付出。
　　这是他过的最开心最有趣的寒假了。虽然各科成绩没有像开了金手指那么夸张的直线飞升，但起码能保证及格。最重要的是林子业愿意授人以渔，他帮助石启澜找到了适合他的一步一脚印的学习方法。无法一步登天，但照做肯定不会被落下。只是比起摸鱼肯定要辛苦些。
　　两人在网上聊天也变得频繁起来。最开始是林子业单方面通知补课的时间地点，到后面石启澜会问一些做不明白的题。现在偶尔的时候还会闲聊几句。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寒假见到对方的次数比在学校可多了太多太多。物超所值的活动，全部都收获满满，不管是脑子是心还是他的眼睛。
　　一起大饱口福，一起愉悦。他甚至在寒假的最后一天，忘乎所以的邀请林子业一起看免费电影。
　　“在发什么愣？”
　　他回过神，看了看林子业才反应过来似的要把手里的电影票递给工作人员进行检票。
　　‘石启澜你现在是要浪费林子业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让他跟你一起看电影？’
　　他听到脑海里的自己发出了质问，‘还记得自己制定的底线吗？’。
　　“林子业，我，呃突然胃不舒服……可以下次再看吗？”
　　他试图手动挽回碰触底线的局面。对方沉默着，眼睛直接看向石启澜。这视线把人看透，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点头表示同意。
　　他的心揪成一团，一边生气自己不管不顾把人拉过来看对方不一定会喜欢的电影浪费时间，一边生气自己见对方松嘴同意下来又突然找烂借口说自己不舒服。像是在故意逗人玩。
　　他那么心思敏捷的人，说不准还会怀疑一开始自己提出看电影这件事，是不是也只是随口一说。
　　石启澜无法自证清白。他没想到自己会主动邀请对方去看电影，平时严格执行的底线，轻易被抛之脑后。可能人泡在开心的情绪里，很容易就扔掉脑子做事吧。
　　这件事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自己的一个激动冲动，搞砸了和林子业利用整个寒假建立的友好关系。
　　他们连网上的交流都慢慢没了。他已经习惯了聊天第一个就是林子业的聊天框，现在都被其他消息给挤下去了，需要上划才能看到。
　　不舒服是个借口，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也自然不会收到来自对方的关心。
　　可心里忍不住有点小委屈，全白干了啊。一件事做错了就回到解放前，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很如履薄冰。
　　如果这次能缓和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冲动的说些有的没的。他会珍惜来之不易的靠近对方的机会。
　　像块石头压在心里，需要个力气大的姓叶的应该能搬走。
　　他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