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躬行》迷你龙

4、第 4 章

　　他其实想像过，如果是自己被飞来的球瞄准，可能就会是另一个画面了。
　　从小到大，石启澜都无法处理类似的情况。任何东西突然掉落或是向他扔过来什么需要接住的东西，他不会试着去接，而是快速用手盖住耳朵，眼睛紧闭，用自己的叫声盖住物品掉落时发出声的声音。之后再若无其事的从地上把东西捡起来。
　　他试着改变这么奇怪的行为，最后成功的把叫声环节去掉了。
　　如果这也算一种成功的话。
　　在看到林子业那么流畅的拦球，他是发自内心觉得很帅气。他只会让球砸到身上，衣服上会落下个脏印子。如果运气不好，身上也会落下个印子。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兆栋几乎是用着说唱歌手的语速，连说带推的把石启澜送下场的。什么感谢自己奉献爱心陪他，今日你我球场上的缘分已尽，请石老师中场休息吧，喝喝水，聊聊天，去场外晒晒太阳暖暖身子。
　　他就这样被罚下场。
　　还是对方先找的他。
　　虽然有用完人就扔的嫌疑，但他确实不好意思再去场上滥竽充数。可以算得上是彼此放过。
　　林子业的到来给球场带来了新的生机，连阳光照在他身上，都像是给他单人加了什么特殊的闪光滤镜。飞扬的发丝，喘息间偷跑出来的白烟，过于朦胧又实打实的一下一下拨动着石启澜的心弦。他看上去太过耀眼，还带着这个年龄段独有的青涩感。
　　他根本移不开视线。
　　操场上没什么人围观，这时的林子业还没出名到被女生们围着观赛的程度。可石启澜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是最鲜活的。
　　几个打球的男生看着比他们班的体育老师还高不少，林子业算是几个人里身板最壮实的。
　　好像喜欢打篮球的都是高个子，个子越打越高，石启澜有想过自己如果也天天打球，是不是还能再高个一头半头的。这方法要是可行，他一定分享给赵映晖，这样他就不需要被逼着喝牛奶了。
　　但宽肩还壮实的身板……他眼睛在林子业身上打量着，光靠打球好像不太够。
　　石启澜很合理的进行着推测，林子业学习那么好，平时应该没时间锻炼。只能在梦里努力蹬腿跟健身。比如说周一梦里的任务是先蹬腿20分钟帮助长高，接着练腿。周二梦里练胸肌，周三可以练练背肌呀，上半身都搞搞。周四周五把剩下的都练上，来个全身桶。周末可以放松放松。不出一年就能拥有大倒三角宽肩窄腰+紧实的大腿肌群……越想越逗，他不小心笑出声。
　　“林哥，别喝了，快来呀！”
　　被喊声打断了思绪，石启澜下意识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球直冲着他砸了过来。
　　一个快速的抬手，石启澜捂住了他的耳朵。眼闭死死的，嘴巴张着强忍了忍没叫出声。他心跳的飞快，极速喘息着，在等。
　　等了几秒钟，没有。他又等，还是没有。
　　试探的半眯起眼睛看了下正前方。
　　是安全的。
　　他吐出口热气。什么情况，幻觉吗？石启澜眼神茫然的看向周围。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他旁边正在单手转着球的，努力憋笑的，林子业。
　　“……”
　　球是被拦住了，可少年时期最重要的自尊心被林子业击碎了。
　　再重来他一定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么淡定从容的向对方道谢，要么自己先把这事当个笑话说出来，以表示自己对此完全不在乎，省得被对方拿来当成可以随意打趣自己的什么乐子。可此时此刻脑子里全是林子业努力憋笑的表情，他眼下无心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只想原地消失。
　　石启澜默默蹲下身。林子业把球扔了回去，陪他一起蹲下来，见对方拉着个脸，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被风砸到了？”
　　事实证明嘴说不过的时候，如果可以动手，也不会像自己这样干吃亏。石启澜很后悔没有掌握遁地这类的技能，不然他完全可以把林子业晾在原地，一口气挖出校门外，直接回家缩进被窝里，争取睡到明年开春。
　　等开春他又是一条好汉。不怕被球砸的那种。
　　打球的那几个见两个人都蹲着以为真把人砸伤了，赶紧跑过来。
　　“嘿！石启澜，你砸哪儿了？没事吧？”，见对方不吭声，秦兆栋拿手在他眼前乱晃：“傻了？”
　　石启澜像被霜打过的叶子，语气蔫儿到不行：“我没事，林同学给拦住了。”
　　“奥，看你们都蹲着，还以为是碰到你眼睛了。”秦兆栋伸手给了旁边的人一拳：“妈的，还不道歉。都说别瞎j儿乱扔了。”
　　对方自知理亏，边跟石启澜双手合十的弯腰道歉边跟林子业鞠躬道谢。石启澜受不了这架势，赶紧摆手：“我真没事。”，他愣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呃，林同学你，手没事吧？”
　　“你可以叫我林子业的。”，他把手抬起来，见石启澜在看，便伸到对方眼前：“要评估一下吗？这种程度的话，需不需要处理。”
　　“……”
　　石启澜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两次拦球好巧不巧都用的是这只手。
　　手背上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发红印子，带了零星的淤血点，食指看着有些红肿？石启澜总感觉林子业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搞得他无法静心仔细观察便草草结束。
　　他对如何处理跌打损伤类情况并不了解，只能给出他认为最合理的建议：“你可以去医务室让校医看看？”，见对方没反应，他犹豫着又跟上一句：“呃，我陪你去？”
　　林子业点了点头，像是等到了满意的答案：“那就麻烦你下了课陪我去吧。”
　　“……”
　　他以为对方会面无表情的说‘谢谢，不必。’然后留给自己一个帅气，离去的，背影。
　　虽然这样说显得自己有些差劲，但他确实是抱着‘对方一定会拒绝’的想法才大着胆子说出来的。
　　倒不是说石启澜不想为这件事负责，他就是不太好意思面对林子业这个人。总觉得自己像是在阴暗角落里的丑陋魂魄，向往光却见不得光。而林子业这个人刚好够亮够闪耀，搞得他只敢远远望着，靠近一点就心生抗拒。很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对方的光芒照到，原形毕露、丑态百出。
　　害。早死早超生。
　　石启澜是用这句话说服自己定在操场门口等林子业出来的。
　　没想到对方早就走了。
　　秦兆栋：“他晃你的。真不舒服自己就去了。”
　　满满的压力一下凭空消失。今天的体育课算是上了个乱七八糟。前面砸人，后面被砸。都没成功，也都没失败。不知道在干嘛。天越来越冷，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打球。石启澜把脖子缩进棉服外套，带着逃过一劫的小侥幸跟秦兆栋一起回了教室。
　　本该这样就结束的。
　　可当他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的用笔在纸上画圈的时候，思绪一直翻滚个不停。
　　林子业的手看起来不像没事，但说好一起去医务室，又把他鸽了。石启澜很不理解，这人是在跟他逗闷子吗？
　　总不会在逞什么能吧，像热血动漫剧里的男主那样？
　　‘本男神的手绝不会脆弱到被篮球袭击两次就轻易的倒下’，‘挺住！我不许你就这样消沉，快燃起来吧，吾的神之……’左手还是右手来着？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他捏着手里的结账单被迎面而来的风吹了个激灵。认真看清账单上的数字，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一种‘我到底在干嘛’的困惑。
　　这一天先是把他的自尊心击碎，又把他的钱包掏空。比较令人头疼的是，自己有非常大的可能白花钱，毕竟他临时起意，跟对方也并没有熟到可以送药的地步，哪怕对方的手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他。
　　也许一回家爸妈就给处理好了。毕竟是林子业，多少人家盼着能有个那么优秀的孩子，还不得照顾好了。
　　石启澜家里没有这类的喷剂，所以他才去药店买的。他们家的人很少生病，有点感冒发烧，扛扛就过去了。药大多数会放到落灰跟过期。不过总共也没几种药，都被堆到水果盘里跟瓶起子啊，开壳器啥的放一块儿，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买的。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中暑，他爸拿了支藿香正气给他喝。这药看起来像被岁月无情摧残过，外包装的皮都掉了一大半，拿手里还有尘土渣样的颗粒感。石启澜仰头喝下去，不到三秒猛的弹起身，冲进厕所。
　　现在想到都一阵恶寒。因为真的非常难忍，有股说不出的辣跟其他怪味儿，他在洗漱池漱了半天。回屋的时候，喝剩的药瓶还在桌子上晾着，他把瓶身倒过来看了看瓶底。
　　过期三年。
　　石启澜最后也没能送出那瓶贵的要死的喷剂。买回来就被他放到了书包里面，从药店背到家里再背到学校的班里。在他以为这瓶药会一直在书包不见天日的时候，他同桌打球受伤了。
　　秦兆栋被石启澜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不太适应，犹豫着接了过来。
　　包装跟限用期限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就是石启澜有点奇怪。先不说他为什么会随身装着这种专治跌打损伤的喷剂。那一脸的开心是怎么回事啊？
　　但药确实来的及时。
　　秦兆栋心情复杂的收下并使用了这瓶药，又在隔天和林子业打球的时候被对方成功切走。
　　他有种自己是个中转站的错觉。
　　关键是，‘你手不是好了吗？’，秦兆栋看着那个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背影无法理解。
　　石启澜对此药后续的漂流瓶经历毫不知情。他正为了其他事而苦恼。
　　也算不上苦恼，无非是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林子业了。很难想，明明两个班在同一栋楼，同一层，按理来说碰个面打个招呼的机会应该还挺多的。
　　可能怪他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没有到处乱跑？从小学养成的习惯，有点难改。上下学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可惜实验班遵循着早到晚退的特殊教育理念。搞得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在学校这张大图里玩找一找林子业的小游戏。没有对方的定位，全靠所谓的命运来安排他们该不该碰面。
　　圣诞节这天石启澜意外收到了来自老爸的礼物，是当下很流行的触屏手机。他先后输入了家人的联系方式，赵映晖的联系方式，同桌秦兆栋的联系方式，还有林子业的。
　　他不太想回忆自己是如何得到了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因为这听起来会很像是什么变态偷窥跟踪狂会做的事情。他已经对天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所以他假装无事发生的把林子业的联系方式偷存了起来，备注成了‘耶’。
　　平安夜这天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他的同桌迎来收获的季节：一桌子的平安果。挤都挤不下还跑他桌子上一个。秦兆栋毫不客气的把包装都给拆了个干净，拉着自己一起啃了一整天的苹果。
　　意料之中，石启澜今天直到放学也没见到林子业。
　　明明一靠近对方就忍不住想逃开，为什么还是想看到对方呢？说实话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给自己设了一条非常牢靠的底线：不要试图主动打扰对方或是吸引对方的注意。
　　结果在他严格遵守的情况下，就变成两个月零五天没跟林子业见过面说过话了。
　　不过还好，他大概不是唯一一个。
　　“实验老班真不是人，我都快忘了我林哥啥模样了！”，再一次约球失败的秦兆栋，恼羞成怒的咆哮起来。
　　石启澜在心里叹了口气，过两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考完放寒假。也不知道这之前还能不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