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神》画烧青

5、第 5 章

　　夺舍？献舍？
　　九妹无论是前身还是今世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胡竟口中所说的两个词她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对此她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胡竟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像是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也罢。”
　　“不过……”
　　九妹一根刚放下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虽然我清楚你与钰儿姑娘的死并无关系，但若是你占了这身子一事被别人知道了，我可无法保证他们会做何想……”
　　“行了。”九妹打断他的话，“我为你引路。”

　　黄家的宅园很大，再加上黄老爷喜爱绿植，因此园内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弯弯绕绕的小路不少，九妹带着他很轻松地就躲过了巡逻人。
　　九妹拨开一根耷拉下来的枝条，猫着腰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她边清理身上粘着的杂草和树叶边对身后的胡竟说：“就是这。”

　　宅园后山，姓赵的厨子吊死的地方。

　　胡竟走到一颗银杏树旁，树木高耸入云，极为粗壮，在离地面最近的一根枝丫上有根白色绫子随风飘荡，似乎是被仆人所遗漏没能及时处理掉的。
　　“这里地处偏僻，再加上四周绿荫笼罩常年不见日光，确实容易滋长阴气。”胡竟负着手在四周转悠了一圈。
　　他从宽袖中掏出了一张黄符，整齐地贴在银杏树的树干上，不偏不歪。
　　黄符这东西九妹是认识的，但并不了解，只知道许多道士喜欢用它来驱鬼，她不由得紧张地四处张望，“赵厨子的魂还留在这里？”
　　“不在。”胡竟回头看了她一眼，“这里没有鬼。”
　　九妹看着树干上的符纸不解，“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胡竟一脸笑嘻嘻，“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走，那黄夫人肯定觉得自己白花了钱了，我们做这一行的得时刻考虑客户的感受。”
　　九妹：“……”

　　胡竟伸手在黄符上拍了拍，确保它粘连的牢固不会轻易掉落在罢休，“接下来就是钰儿姑娘，对了，你知道她在哪遇害的吗？”
　　见九妹半天没有回话，胡竟又问：“姑娘？”
　　九妹瞥开视线，微微抿唇，极为不情愿，“我只知道她是死在我房前的。”
　　胡竟看着九妹的表情恍然大悟，“抱歉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事，但小生认为钰儿姑娘死亡的缘由极为重要，不知姑娘可知钰儿姑娘死前经历了什么，又或者这两人有何共同之处？”

　　赵厨子和钰儿这两人是离了黄家这辈子都打不着半杆子的，但若说唯一的共通……
　　九妹只有一个不大靠谱的猜想，“哑神……”

　　胡竟似乎没听清，“什么？”
　　九妹又重复了一遍，“哑神。”
　　胡竟听到这个名字后愣神片刻，“确实萨村的教义是所有村民未经哑神的允许不得离开村子，否则会收到永生永世的诅咒……但是这两人的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听宅子里的人说赵师傅死前无意间冲撞过哑神，而钰儿的老家则是信奉哑神的萨村。”
　　“原是如此。”九妹看到胡竟的眉毛拧起，脸上燃气怒意，“一直以为哑神只是一个不被大众所认可的的乡野鬼神，受民间的一点供奉过活，萨村人不听管教非要人祭就算了，那家伙居然嚣张到把手伸到村外来！”

　　说实在的胡竟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要是被萨村的人听见可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但是九妹面对胡竟的哑神是邪神的说辞，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
　　她问：“所以你觉得凶手是哑神？你有什么证据，哑神可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人！”
　　胡竟瞥了她一眼，“怎么不会？这世间的神明除了女娲盘古这等创世神外哪一个不是生灵所化？有私心再为正常不过了。再者哑神在成神前就是个邪物，所谓邪物吗，顾名思义就是妖魔鬼怪，不过咱大中华讲究信则有不信则无，萨村那么号人的信仰足矣让一个邪物变成神仙——邪物变成的神仙不就是邪神吗，也就是常人口中的乡野鬼神。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仙，不归天庭管，自然为所欲为。”

　　见九妹不说话了，胡竟又道：“对了，听说黄家偏院的阁楼锁着一个人？”
　　胡竟突然提起黄崖，九妹虽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那是黄家大少爷。”
　　他若有所思，“我曾暗地里打探过消息，那个大少爷似乎是个嘴巴被封起来的哑巴。沐姑娘，你可以知道缘由？”
　　九妹说：“缘由？据其他人说他自幼患有疯病，所以……”其实九妹不是傻的，和黄崖刚接触就能看出他和普通人并无差别，完全不像是有疯病的，她也曾好奇过黄崖嘴上的红线是怎么一回事，但若要真挑明了问就是当面接人家伤疤，以至于九妹一直都没有找到好的机会。
　　“哦？”胡竟挑了挑眉，“原是如此。”
　　九妹总觉得他话里话间总有别的意味，心里不免怪异起来。

　　“罢了，今天就到这了。”胡竟说。
　　九妹感到意外，本以为他会揪着哑神的事情再与自己纠缠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她还是不死心，“你确定凶手了？”九妹还有句话没问，哑神到底是不是真的凶手。
　　胡竟回答的模模糊糊，故弄玄虚，“差不多，就等明天与黄夫人汇报了。”

　　回到屋子里的九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袋里一直回忆着胡竟临走前的话，直到窗外传来若有若无的鸟叫，天色逐渐微亮，细弱光芒透过破旧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时，九妹才稍稍积攒了一点睡意，可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凌乱的脚步声从窗边走过，九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
　　又发生什么了？

　　“夫人，黄家两条命案现已被小生所破，小生未有半句虚言，此诚天地可鉴！”

　　这声音听着倒有些像那个贱兮兮的道士。
　　九妹挤进簇拥着的人群，努力垫着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无奈她的个子实在太矮，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黑色的后脑，不禁着急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么多人......”
　　“那个道士说什么自己破了命案，正嚷嚷着要见夫人呢。”崔柳费力地移动到九妹身边来，“谁知道真的假的，那道士虽然看着挺像样的，但我估计啊......”
　　她摇了摇头：“悬。”
　　前面一人忽道：“安静些，夫人来了。”
　　此话一出，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作鸟兽散，纷纷跑了，独留几个看戏的躲在角落里，九妹和崔柳就在其列。

　　黄夫人怒道：“一大清早的，想什么样子！”

　　“老爷怎么也来了？”崔柳说。
　　九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正好能看见俩夫妻的背影。
　　那黄老爷挺着个大肚子，负手而立，黄夫人站在他身侧明显小了一圈，整个人瑟瑟发抖，但声音倒是如往常一般刺耳尖锐，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你个臭道士，老爷都喊你走了，还跑来干什么！”黄夫人道。
　　胡竟知道有黄老爷在她心里虚，便自顾自地演了起来，他拽着缰绳将啃树叶子的毛驴一把扯到身侧，义正言辞道：“小生下山是为了普济救世，如今看到有百姓为鬼魅所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黄老爷冷哼一声，“普济救世......行啊，你说说，那两条人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竟清了清喉咙，竖起一根指头，“要我说，近几日您家里怪事的源头只有一个。”
　　“——便是哑神！”

　　九妹眉毛一挑，他提哑神做什么？
　　不过这确实吊起来黄老爷的胃口，他问：“怎么一回事？”
　　胡竟来了劲，他捋了把袖子，肘弯搭在懒驴背上，但似乎突然想起来自己现下的身份，赶忙端正仪态，“为了让大伙儿搞明白哑神是为何物，我先来介绍一下。”
　　“哑神哑神，顾名思义不能说话的神，金人缄口，在他身上展现的是淋漓尽致。大家都听说过“言出法随”吧，哑神之言能操控世间万物，改人运、逆天命，丝毫不在话下。”胡竟却忽然话风一转，“可拥有这种令人所畏惧的能力的哑神却并非真神，他是邪神！”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胡竟说：“虽说万物并不绝对，邪神也分好坏，但这哑神绝对是个邪物，而那些丢了性命的人正是因为他才会......”
　　“够了！”
　　一声怒吼让他噤了声，只见黄老爷的脸庞几乎扭曲，他指着胡竟的手也因为怒意而颤抖，“来人，打死这个大逆不道的狗东西！”
　　胡竟慌张起来，“不是......我说的真是实话！”
　　可没人愿意听他的实话，连黄夫人都吓得一声不敢吭，小脸煞白的。
　　黄老爷的小厮纷纷上前围住他，胡竟虽然有点功夫在身上，但寡不敌众，几番回合下来也被揍得蜷缩在地，嗷嗷直叫。
　　在快被打得晕厥前，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娘的，这姓黄的老头该不会真的是哑神的信徒吧，别人都是冲着钱的面子才在供台上勉强给腾个位置，他倒好，信出感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