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神》画烧青

31、第 31 章

　　神像被放在一个小推车上，小推车的滚轮轱辘轱辘直转，遇着小石子咯噔一下，又迅速回到原位。小推车是何乙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据说以前曾是儿子的婴儿车，特意托镇上有名的木匠打造，结实无比，十几年了还能照常用，方便的很。
　　九妹彻底解放了双手，抓着推车的把手，整个人明显欢快了不少。
　　“你们一定要把神像带走不可吗？”何乙询问，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正是。”胡竟道，“哑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正统神仙，是个野神，拜了没什么好处，你儿子婚房里丢失的东西恐怕就是所谓的祭品。”
　　“祭……祭品？！”何乙大惊，从表情来看，恐怕他甚至都没想过烧香拜神而已，顶多摆放些柴米油盐或是水果什么的，哪有神仙自己直接伸手拿的，还搞地跟闹鬼一个样，吓人！
　　胡竟冷笑了一下，“那可不，还有用活人祭祀的呢。再有下次，恐怕不是死物那么简单喽。”
　　“啊——？”何乙更是大惊失色。
　　九妹看着何乙被胡竟吓得左一个哆嗦右一个哆嗦，那原本乌黑亮丽的短胡子都失了色泽，不禁觉得好笑。

　　胡竟主要想找找有没有其他和哑神相关的东西，如果有，则需要一并带走。

　　在此期间，何乙又让人把婚房里受损的家具换了新，这些家具都是红木制的，价值不菲，一次又一次的换新恐怕价值不菲，难怪他的脸愁地和熟透了的柚子一样皱巴巴的。
　　在仆从给床上重新撒桂圆和红枣的时候，九妹道：“之前有个桂圆滚到床底了。”
　　“是吗？”仆从听闻连忙放下手中盛着东西的竹篮子，弯下腰趴在地上看向床底，过了好一会他支起身子，“没有什么桂圆。”
　　九妹：“……有可能我看错了吧。”
　　仆从笑道：“找不到也无事，这些都是干桂圆，就算滚到床底下也不会生味儿。”
　　他铺完花生桂圆，又将床单整理好，便提着竹篮子走了。

　　胡竟还在外面与何乙谈话，此时屋内又是九妹一人。
　　之前她早已把屋子检查过，并没有与哑神相关的东西，但她不放心，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后，她才放下心，准备往屋外走。
　　胡竟已经在与对方开始聊价钱的问题了，就胡竟那狮子大开口的习惯，这位何老估计要被坑上一大笔钱。
　　九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奉行人各有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道理，不多管闲事。
　　可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极为细微的猫叫，叫声尖细，倒有几分熟悉。
　　九妹停下脚步，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猫头，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当看到九妹时浑身一颤又缩了回去。
　　九妹见着小猫极为欣喜，直接忽略了仆从检查过床底的事，她躲到一边，屏住呼吸观察。
　　过了一会，小猫似乎是觉得人走了，这才探头探脑地再次钻了出来。小猫舔了舔上唇，将毛发上沾着的灰尘抖去，正要往外走。
　　突然九妹一迈腿，在它面前蹲下，“咪咪！”

　　“喵呜——！”小猫吓得背都拱起来了。它浑身雪白，唯独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就像掉落在雪地里的小果子。
　　“别怕别怕。”见它这样，九妹也吓到了，她在身上摸索许久，发现没有带吃的，便将荷包上的穗子取下来，手捏着一端，在空中晃了两下。
　　小猫原本吓得定在原地，见了穗子后亮眼直发光，兴奋地四处乱跳，爪子不停地拨着穗子，甚至还想上嘴咬。
　　九妹眼疾手快，趁着小猫防备心减弱，一把揪住它的后领提起。
　　小猫的四肢僵硬地垂在空中，眼睛瞪地滚圆，一眨不眨地盯着九妹的脸。

　　“怎么回事？”听见动静，屋外那两人走了进来。
　　当看见九妹手里的小猫，何乙惊讶，“这猫从哪来的？”
　　“估计是偷溜进来的，窗户都开着呢。”九妹道，“不过这里居然有小猫，真……”她突然噤了声。
　　而其余两人也是一副相似的表情，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丽儿在发现神像失踪时，所听到的猫叫。
　　“把猫给我。”胡竟上前一步，九妹将猫放进他的怀中。
　　胡竟抓猫的姿势极为别扭，要是普通人这样抓着，那猫早就开始挣扎了，可小白猫却一动不动，眼珠子一直落在九妹身上。
　　他端详了片刻，随手一扔，“普通的猫而已。”其余两人皆松了口气。
　　小白猫稳稳当当地落了地，撒开腿头也不回地奔了。

　　九妹望着小猫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这才收回视线。
　　“怎么样？”她听到胡竟问。
　　九妹摇了摇。
　　没有。
　　胡竟见此，朝着何乙抱拳，“那就提前祝何老贺子纳媳了。”
　　“价钱嘛，您就看着给吧……”

　　钱袋鼓囊囊的，在胡竟手里被抛上抛下，银子撞在一起声音极为悦耳，听得人心情都好起来了。

　　九妹视线落在身前坐在推车里的神像身上，“这个神像……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再看。”胡竟看着手里的钱袋子，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不过幸好何老时不时祭拜，这神像要是长时间浸染不到香火，估计里面住着的就不是哑神的分身，而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什么？”
　　“孤魂野鬼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家伙修不成人形，没处去，最喜欢往空神像里钻。”胡竟对九妹道，“所以路边看到神像别随便拜，谁知道里面住着什么妖魔鬼怪……”
　　“神像你带走吧。”九妹突然开口。
　　胡竟意外地看她，“我还以为你会主动揽下呢。”
　　九妹摇头，“屋子里的那个，我也不打算祭拜了。我本来就不是他的信徒，只是临时有所求而已。”
　　胡竟听闻停下脚步，面色复杂地看她，“你还真许愿了？我以为你之前都是开玩笑的。”
　　九妹一愣，“我从不开玩笑，一直都是认真的。”
　　“祭品呢？”胡竟问，“那你用什么当祭品的？”
　　“尤十啊……”她道。
　　胡竟站定住，“你又许愿了？不是……最近的那次不算，之前呢？你之前不也许愿了吗？”
　　九妹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自己备受水鬼的困扰，因此向哑神请求庇佑的事，她道：“没事，都多久以前了……我也说过，他想索取什么事，要拿早拿了，怎么会拖这么久。”
　　“别抱侥幸心理……”
　　“放心吧。”九妹走在前面，回头朝胡竟弯眼一笑，只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他不会害我的。”
　　胡竟愣在原地。

　　.

　　小白猫用脑袋顶开草丛，四脚曲起纵身一跃，跳上了窗台。
　　它用小爪子把窗户扒拉开一条小缝，从中钻了进去。
　　屋里暖洋洋的，比起屋外寒冷的空气，这里明显舒适多了。小白猫伸了个懒腰，一抖毛发，眨眼间浑身漆黑如墨，唯独四只爪子仍是雪白的，那双眸子也变成金黄色。
　　它迈着轻快地步伐朝里屋的方向走。

　　“回来了？”
　　小黑猫动作一顿，蹲坐在地上，喵喵叫了几声。
　　“做的不错，你若是保持这幅样子被他们看见确实会遭到怀疑……”黄堰掀开帘子从里屋走出来，他原本脸上含笑，当听见后半段猫叫后嘴角的弧度收起，“不是刚吃过，怎么又饿了？”

　　.

　　神像被胡竟推走了。
　　临走时九妹多嘴问了一句，他想准备怎么处理这神像？
　　“这么冷的天，当然是拿去烧柴啊。”胡竟还反问了一句，“不然呢，放屋子里伺候着？”
　　九妹：“……”

　　胡竟是个抠搜鬼，九妹被他拖出去忙活了一整天也只给了四五个碎银子，躺在手心里可怜巴巴的。
　　不过九妹早就习惯了这人吝啬的本事，也不大在意。

　　宅园里依旧没什么人，那些回家的仆从要等小年才会回来，整座大宅园依旧安静到风吹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如此，她能成功潜入香火堂，也能顺利地与胡竟来去自如不被发现。
　　等过了小年，恐怕不会再像这样方便了。

　　她正准备回屋，却发觉有大波人围在一块不知道在干什么。
　　九妹的眼皮跳了跳，她捂住单眼，心想还是不要掺和的好，结果不知道哪个眼尖地认出了她的背影，一声沐姑娘直接将她钉死在原地。
　　回头一看，果然是崔柳这家伙。
　　九妹不情不愿地蹭了过去。

　　这群人在商讨如何迎财神。

　　灶神负责民以食为天，财神爷则是掌管天地财务唯一的神仙，在人间受到极高的崇拜与享誉，无论男女老少，或贫或富，无一不对他满怀着无上的尊敬。
　　“等一到子时，咱们就放爆竹。”崔柳对众人道，“东西我都托人准备好了，到时候啥也别顾及，拼了老命地放，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所有人整齐划一，平日里各位多有推搡碰撞，从未像今天这样团结，眼里迸射着的对金钱的向往与渴望。
　　崔柳又朝九妹道：“沐姑娘来得晚，到时候我亲自和你说咱们的计划。”
　　她又挥了挥手，“好了，各位早点回去休息吧，睡个早觉，避免晚上起不来。”

　　等人都走了，崔柳挽过九妹的手，将所有的计划全都复述了一遍。
　　见她这么兴奋，九妹不好插嘴，只等她说完了才问：“这样兴师动众，被老爷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又能怎么样？”崔柳单手叉腰，“咱们是迎财神！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再者，财神还不是迎到黄家来嘛，老爷和夫人哪有不乐意的份，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她忽然眉头一皱，“我就是觉得奇怪，你说老爷供奉哑神干什么，直接拜财神多好呀？真搞不懂。”
　　九妹耐心听着她单方面的自言自语，也不插话，偶尔搭上两句腔。

　　“对了，你今天跑哪去了？”

　　九妹装作若无其事道：“哪也没去啊。”
　　“是吗，那我怎么哪都找不到你人。”崔柳撇了撇嘴，她拍了下九妹的背，“算了，你每天都行踪无定，我都习惯了。”
　　“今晚可别忘了来！不然我是要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