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神》画烧青

24、第 24 章

　　窗外的人声悉悉索索，是久违的紧张与恐惧感。

　　九妹将线香插在香器中，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为了防止别人看到放在窗台之上哑神像，再加上之前水鬼的突袭，窗户被从里侧锁上了，两个小耳朵状的把手上拴着一个铜色的小锁。
　　三个鞠躬完毕后，她起了身。
　　门突然被敲响，九妹快步走到门前，将木门拉开一条小缝，不等门外人看清里面，就迅速钻了出去，背抵着木门将其关上。
　　她问：“什么事？”
　　崔柳神经比较大条，没发现九妹这种警惕过剩的举动，“你前几天有没有去过后山？”
　　“我？”九妹皱眉，“没有……怎么了？”
　　崔柳左右偏头观望一番，凑近她低声道：“账房小六死了，被人给勒死的，尸体被扔在后山。二少爷说他前几天亲自看到你晚上从后山那里下来，黄夫人现在命人找你呢。”
　　见她这么说，九妹的眉头彻底挤在一块了，“小六的死关我什么事？！再说，他那么大块头，我制服的了他？”
　　“可夫人不那么想啊。”崔柳摊手，“你还记得之前钰儿那事吗？估计夫人一直对你抱着疑心。”
　　九妹当然记得，她心里也清楚黄夫人只是看中她的绣工，与信任无关，如今黄堰非要找她的碴，黄夫人自然是站在自己儿子那一边的。
　　她和小六那次结下的恩怨崔柳是知道的，不止崔柳知道，还有其他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在小六失踪后的第一时间九妹就被问过话，可谁知道人还真死了。说到底她的命不值一提，能在黄家宅园里活到现在完全是侥幸，或许她早该找机会离开的。
　　“我只是得了消息来和你透个风，要是有人问起来可不能把我抖出来！”崔柳说。
　　九妹：“我自然明白的，多谢你。”

　　崔柳前脚刚离开，后脚菱缇就来了。她说：“夫人找你，和我走一趟吧。”
　　有了崔柳的一番提醒，九妹显得平静，甚至带了点视死如归的味道。
　　菱缇挑了挑眉，“看来你的友人挺义气。”
　　之后她就不再多言，只是走在前方引路。

　　与平日相差无几的红廊此时此刻却显得极为压抑，九妹每走一步心就下沉一次，宛如前方等待自己的不是黄夫人而是食人的虎兽。

　　“进去吧。”菱缇用炭笔描绘出的浓眉轻轻一挑。
　　九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站在黄夫人的房门前，透过薄纸的门窗上能看到坐在屋中央的模糊身影。
　　她向菱缇颔首，掌心触及木门，用力一推。
　　阳光照射进来，照亮了前方的一片，九妹看到自己倒映在地面上消瘦的影子竟在微微发抖，她咽下一口唾沫，迈步跨过门槛进屋。

　　这座屋子很是特别，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织绣品，这里一半是黄夫人自己从各地名家手中买来的，另一半则是出自九妹之手。

　　“黄夫人安。”九妹行礼。
　　黄夫人正欣赏着一副喜鹊戏春的团扇，听见九妹的声音抬起头，“起来吧。”
　　她说：“你生了一副巧手，这算的上是你的免死金牌。”
　　屋子里只有黄夫人一个人，没有其他的仆从，甚至连菱缇都站在外没有进来，九妹心里咯噔了一声，眼睛悄悄上移，看向躺靠在软垫中的黄夫人。
　　“我是想保你。”她的柳叶细眉微微下耷，红唇轻抿，似是颇为无奈，“可惜了。”

　　下一秒，九妹就被麻袋罩住了脑袋。

　　那麻袋上似乎涂抹着大量的迷药，九妹被罩住的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脚都没有束缚的感觉。
　　九妹将头上的麻袋去下，她的头发早已杂乱不堪，九妹随意捋了两把，让它们不遮挡住自己的视线。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没有窗户，九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周围的景象，但并不清晰，她花了好久才适应这个偏暗的环境。
　　她嗅了嗅鼻子，似乎有种熟悉的味道，像是烂木头……焚香？

　　吱呀一声，似乎是生了锈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九妹几乎是瞬间跳起，她的背抵着墙壁，警惕地看着前方。
　　有光从门打开的缝隙中透了出来，照亮来人的脸——黄堰。
　　九妹倒不意外，她本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

　　黄堰没有关门，任由那扇生了锈的破门就这样敞着，外面似乎还站着几个人，九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的。
　　“你胆子倒是挺大，这几天丁灵那丫头害的我连觉都睡不好。”他的眼底泛着青黑色，这张脸都透着疲惫感，黄堰手扶着额头叹气。
　　话音刚落他的三白眼向上一抬，“你挺满意的，是不是？”
　　九妹没有说话，丁灵确实变成怨鬼去找黄堰复仇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只是可惜没能把这家伙的命带走。

　　黄堰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不过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你是个很重要的筹码。”
　　……筹码？
　　九妹不解。
　　小厮端着一个东西走到了黄堰身侧，当九妹看清那东西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片，背部冒起层层冷汗。
　　那是个鞭子。
　　来自上辈子的记忆浮现出来，甚至变得具象化，她的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几乎要晕厥过去，她背靠着墙壁两腿发软，手掌抵在粗糙的墙壁上摩擦出血，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立着。
　　黄堰笑道：“怎么这么害怕？我只是为自己要个公道而已。”
　　他双手抓着鞭子向两端一拉，皮制的鞭子发出拉扯声，黄堰迈开脚步朝九妹一步步走去。

　　“不……”九妹的喉咙里穿出极为虚弱的声音，宛若蚊音。
　　黄堰举起鞭子，用力一甩。
　　鞭子落到九妹的身上，衣物被撕扯开，里面的皮肤被鞭挞出红痕，渗出血珠。
　　九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的嘴巴是张着的，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那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她的身上，皮开肉绽，九妹却如同傻了一样，被抽的血肉模糊也没有发应，一双眼睛识趣焦距，只有一直颤抖着的身体昭告她还活着。

　　黄堰没想现在打死她，几鞭子下去见了血后他就收手了。
　　“真好笑，竟然吓成这个鬼样子。”他冷笑一声，把沾着血的皮鞭放回仆从端着的木盘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黄堰使的是鞭子，不需要近身，与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九妹不同，他身上干干净净，嵌着金丝银线的外衣显得贵不可攀。
　　黄堰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一旁的小厮道：“装进麻袋，丢池里。”说完他扭头就走，连眼神都没分给九妹。
　　“哦，对了。”他又站住脚步，加了一句，“这件事你们得处理好，别让她被其他东西抢了去了。”

　　九妹被鞭子抽的一丝力气也没有，就这样在半昏半醒间被装进了麻袋中。
　　路上颠簸，九妹半张着眼睛，如目的是一片黑暗。
　　因为一上一下地颠簸，她不免会磕到脑袋，所幸疼痛让她清醒过来了。
　　刚才他说什么……要把她丢进……
　　湖里？
　　九妹的眼睛蓦然睁大，她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挣扎起来，扯着嗓子大喊：“救命！让我出去！救命！”

　　“娘的！怎么醒了？！你没把她的嘴巴塞起来？”一人怒骂。
　　“我看她晕着的……就没……”
　　“要是因为你让二少爷吩咐的事情落了空，看我怎么收拾你！”
　　另一人插嘴，“别废话了，带快点！”
　　运送的速度明显加快，那群人似乎找到了她嘴的位置，九妹被隔着麻袋捂住了嘴，虽然不影响尖叫求救，但声音却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惨叫。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紧接着身体悬空……
　　哗啦一声，她被丢进了水中。
　　湖水冰凉，九妹拼命挣扎，可麻袋扎地实在是紧，哪怕拼命挣扎也只将麻袋破开一条小缝，四肢仍然被禁锢着动弹不得。随着时间的流逝九妹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最终她终于憋不住了，一串气泡从口中冒出。
　　……哑神。
　　她溺水了。

　　湖上的那一群人站在湖边，直到湖面上的涟漪消失不见，才快步离去。
　　夜色之中，只能看到几个壮硕的身影穿梭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