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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童年·往事,败家子 ...

  •   夏海川十五岁那年,夏明浩给儿子娶了一房媳妇,新娘家是县城附近的大户,夏明浩曾经的同窗好友的女儿,两家门当户对,相互了解,婚事就这么顺利的举行了。
      小两口结婚当晚,14岁的小媳妇跟丈夫打起来了。因为夏海川不让小媳妇盖他妈做的棉花被子,理由是:这是我家的。小媳妇一听生气了,翻箱倒柜取出陪嫁过来的被子把自己卷起来,也赌气说:“我也不让你盖我妈做的被子!”
      在门口听房的赵守信回来给夏明浩两口子汇报完毕。三个人都笑出了眼泪。
      大清朝倒台许久,社会还是动荡不安,各路人马来来回回杀伐不止。受罪的就是老百信了。那些心狠手辣,胆大妄为的人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干下了让人发指的罪恶。
      清朝朝廷还在的时候,杀人偿命。可在军阀统治时期,都为了抢占底盘,也有人理会这些小事。只要不被人抓了现行,就不会有人追究你的杀人之罪。
      于是就发生了很多惨案:有王姓两兄弟,哥哥老实在家赡养老人,弟弟玩劣。浪迹于街市。父亲病危,差人把他叫回来听遗言。当着兄弟二人,老人指着柜子里的暗洞说:“里面有祖辈传下来的金银,你们兄弟平分以后买地盖房子,好好过日子,不要在逛了”。
      父亲死后,兄弟两取出金银平分。弟弟感谢哥哥照顾老父亲,买了一坛酒,熟肉好菜请哥哥吃。月黑风高的夜里,喝的七荤八素的哥哥被人搀着走进村后面的土壕,一锄头打晕以后埋进村里人取土挖的沟里,早上弟弟装模作样的找了几圈哥哥以后,背起褡裢锁上门再也没有回来。几十年后村里人在凤翔县城见过花甲的弟弟,人家已经是个妻妾成群的富豪了。
      还有一个老财主,家里有老婆和一个大儿子,老财主觉得人丁不旺,有点单悬,就想再生一个儿子,但是老婆人老珠黄,油尽灯枯。于是老财主就在亲戚张罗下,买了个年轻漂亮的穷人的女孩子做小老婆,刚刚进门,小老婆天天做饭洗衣,端屎倒尿盆。财主两口很是满意。
      三个月后眼看小老婆肚子大了。这下大老婆和大儿子脸色就难看了。于是在一个黄昏,小老婆出去抱柴火烧饭,许久不归,老财主外出寻找,却发现如花似玉的小老婆被人掐死在自家的柴堆旁。看着一脸阴沉的大儿子,老财主咽下了眼泪,找人埋了带着自己骨肉的小老婆。从此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世道混乱,夏明浩小心翼翼的利用自己乡绅的身份,竭力维护夏家的地位。覆巢无完卵,他不敢懈怠,每天他都紧盯着赵守信带着长工种地拉车,晚上把牲口都要刷洗一边,让马和骡子打几个滚,才让拴进牲口棚。
      夏家的牲口棚里,有黄柏塬的马两匹,驴一头,牛两头,骡子九头,夏明浩喜欢骡子,骡子具有马,和驴的所有优势,强悍的体魄,耐久,不太生病。寿命长,不挑食,除了不能繁育后代,其他的无可挑剔,这点,夏明浩不以为意,因为他家的骡子是自家的马和驴的后代。
      这年冬天,没有下雪,夏明浩让赵守信和夏海川带着长工赶着大车趁着天气好从渭河南岸运木材。夏海川已经有了孩子,也就是夏正华。夏明浩在木材厂掌柜告老以后,就让夏海川经营木材厂。自己的儿子当家,他也就不去那里看了,他也老了。平时在家里带着孙子夏正华在自己家的地头上看看庄稼,南坡边看看风景,平和的走向了终老。
      腊月初,赵守信和夏海川回来了,赵守信苦着脸告诉夏明浩,驾辕的骡子在晒场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死了。他们俩没办法,只能先用两头骡子少拉了木料回来。
      夏明浩一听,觉得奇怪,问儿子怎么回事,夏海川回答:“估计是在晒场吃了风干的绿棒缒中毒死的,一个时辰就不行了,兽医过来看了,说救不了,但是不知道吃啦啥,也许水土不服”
      “放屁,驾辕的骡子每月跑几回河南岸,怎么会水土不服,”
      夏海川急了:“骡子死了,你不能找我和老师尝命吧”
      这句话吧夏明浩噎了个跟头,是啊,有毛的都是畜生,再计较就不对了,他说:“好吧。骡子尸体呢?”
      赵守信小心的回到:“怕是传染病,传给剩下的两头骡子,就在兽医看完了以后,把骡子踢进了渭河,估计这会儿都快漂到潼关了吧”.
      一个骡子,就这样消失在师徒二人天衣无缝的故事里。也把夏明浩的嘴堵死了。
      夏明浩挥了挥手,让他们俩喝汤去了。关中人晚饭都是中午剩下的剩饭加工一下,全家人汤汤水水的吃晚饭,就叫喝汤。夏明浩本来是想着第二天去渭河晒场走一次,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夏海川媳妇急病在床,上吐下泻,脸色蜡黄,请来的郎中一时找不到病因。不敢开药,只能让夏海川去请村里的半仙。按照中邪了医治。
      夏明浩没有办法,也怕真的出事情,就叫夏海川去请法师。第一天没有作用。在第二天法师刚刚念了一卷经书,锣声一敲,儿媳妇突然神仙附体一样痊愈了。当天夜里。起了一场北风,第二天起来,天地茫茫一片,一尺后的大雪封了山川河岳,面对着突降的瑞雪,夏明浩也失去了踏雪河南岸的信心。
      冬去春来,阳春白雪,夏明浩来到了木材厂,一年多没来了,夏海川经营的账目清楚,他害怕夏海川年轻,土壕的排水一直不好,他想看看存放的木材会不会被雨淋湿了。雨打湿的木材,再次晒干就容易在加工的时候裂口,成了费材料的木板。价钱就会降低不少。可他来到壕边,惊呆了。按照账目上因该是半壕的木头板子和原木。还有仓库里用去年秋天丰收的玉米换回来的山货。可是现在。除了靠在路口的几困檩条,木材厂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吃惊呢,赵守信推门出来,看到壕边的老掌柜,赶紧顺着路跑过来,见了老掌柜垂手而立,看得出他很镇定。
      他低声说:“海川那孩子脾气倔强,不听我的,管不住啊!”夏明浩觉得血往上涌。他吸一口气憋着,到了账房门口,一脚踹开门,进了屋子,他唯一的儿子。背对着屋门正蜷缩在炕上。侧身躺着吞云吐雾,油灯忽明忽暗,看得出正沉浸在罂粟膏带来的愉悦中。
      夏明浩举起拐杖,一下子就抽在了夏海川的腰上。正在眯着眼沉浸的夏海川被打蒙了,他一下子跳起来。
      等他看到夏明浩的拐杖又抽过来的时候。伸出胳膊挡了一下,夏明浩就觉得抽在了铁柱子上,拐杖一下子就飞了。
      夏海川扔掉烟枪,一扭身从夏明浩举起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一步就跑到了屋门口、夏明浩脚跟前的一代山核桃被他带倒在地上。满地都是乱滚的核桃。夏明浩转身想去追,只跨出一步,就踩在了核桃堆里,脚下一滑。一头摔在了门槛上,晕死过去。
      夏海川跑了几步,听见了后面的动静,转身看到老爹晕倒在了门槛上,赶紧返回、双手抱起夏明浩,把他放在他刚刚抽烟的炕上。急的直搓手。
      门口一直没动的赵守信招招手,让他出来。夏海川走过来,赵守信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夏海川慢慢的点点头。转身上了壕,消失了。
      赵守信回到屋里。左手扶着夏明浩的头,看看额头的大血包,右手掐着夏明浩的人中不放。就听得一声长叹,夏明浩悠悠转醒了。这么强壮的儿子,怎么就抽了大烟,他怎么也想不通。
      夏明浩在村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抽大烟的,抽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是最常见的结局。把自己抽的弱不经风,手无缚鸡之力。
      他自己觉得对于儿子的家教已经很是严格,可是他怎么会抽大烟。抽了多长时间,钱从哪里来的,儿子一般不问他要钱,现在看来,他已经把木材厂抽完了。
      他起身站在屋里,清醒了一下,问赵守信:‘海川在哪里学的抽烟,抽了多久了,别说你不知道。’
      赵守信回答:“五年前少爷在晒场扛木头,被脚下的断板板绊倒,伤了腰。复位的时候当时实在太疼,郎中就叫他抽了几口,结果就这么上瘾了”
      夏明浩问道:“你有没有抽”
      赵守信:“东家,抽烟是要钱的,我这个样子是抽烟的样子吗”。
      夏明浩不再问了话已经问绝了,跟赵守信一点关系都没有,先生不懂,学生自知。
      夏海川跑回家打发长工驾着大车来接夏明浩,他自己不敢回来,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夏明浩仰天长叹:“我亏了先人”在赵守信和长工的搀扶下,坐上车回去了。通往家的路,怎么这么长,曾经他每次走在这条路上,都觉得意气奋发。可今天他彻底的泄了气,提不起一丝力气,就觉得这路长的没有尽头。
      好容易到家了,家里人和长工都知道了这件事,都小心翼翼的,没人敢说话,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他派赵守信去渭河南岸,算清了晾晒场地租。他晒木场交给了当地人,然后叫长工把壕里的木头拉回家,把沟口盖的几间瓦房上的瓦溜下来,拉回来堆在牲口棚。让人推倒围墙,把个红火的木材厂就这么化为乌有。
      他有点不甘心。但是没办法,不斩断夏海川抽大烟的资金来源,就让他无法解除烟瘾,为了这唯一的儿子,只能这么做了。
      对于夏海川来说,有夏明浩这么个老子,真是苍天不长眼啊,让他摊上了。他从小就怕父亲。书坊读书,打板子的事情都要老爹说了算,长大以后夏明浩怕他沾手吃喝嫖赌的毛病,管的特别严。财主的儿子兜里从来没有零花钱,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所以他不喜欢老爹,只觉得老爹对自己不好,对他好的只有先生。
      先生带他去街道吃烧饼,麻花、老爹只让他干活。犯了错老爹要打要骂他都不会认错。他不止一次盼着老爹早死家产归他。可是老爹身体硬朗,他都等的没了信心。
      这次抽大烟被老爹抓住了,他倒是坦然了。拐棍抽,打脸,掐身上对于他来说就是挠痒痒。一点都没有感觉。现在夏明浩只能彻底断了他的财路,没钱,你拿什么抽。
      夏海川很少回家,只是在夜里,夏明浩睡着了,他才会在赵守信的帮助下,从牲口棚进来,偷偷跑进自己的房间。小媳妇把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金银首饰,孩子满月时接的银锁金狗,长命锁。只要能换钱的,都折腾走了。
      没办法,儿媳妇给公公说了,夏明浩告诉儿媳妇:“叫他拿完,他要是能把你卖了抽鸦片也算他本事!”。
      就这样。夏海川在外面居然吃好喝好抽好的飘荡了五年,夏正华九岁的时候,夏海川回来了。曾经健壮得如同牲口一样的身体,成了一个衣服杆子。
      东西该卖的卖,该当得当。终于他手里没东西了,别说抽烟,吃饭都成了问题。今天,他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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