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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童年·往事·□□ ...

  •   夏天辰的爸爸夏正华,这是一个在他所属年代在塬上名声很响的人。不光在于他一个人,也在于夏家祖上往前推到清代末年,夏家都以他们家族每一辈人所具有的与众不同的生存能力而被村民牢记。不是因为有钱,而是在每个适合自己的年代与众不同的生存方式和思维方式。
      夏正华的爷爷,叫夏明浩,是个在三乡六镇有头有脸的地主,为人慷慨。乐善好施,家里有几十亩田,在塬下渭河南岸的秦岭脚下,有个木材晾晒厂。顺便代收秦岭山民的山里特产野味。
      秦岭的木头在晾晒长经过简单加工,解成厚厚的木板,家里的长工在农闲时节就赶着骡子,牛车,把木头拉回塬上。
      在塬边的壕沟里因地制宜的圈一块地方,进沟的地方盖了几间房子,沟里放着从秦岭脚下拉回来的上好木材。
      塬上土地肥沃,适合种粮食,就没有木头生长的地方。婚丧嫁娶,起屋盖楼。都需要木头来做家具门窗。买木头当然要花钱,真金白银才能买到木头,无可指责。
      夏明浩在秦岭脚下收木头,却是不花钱,用粮食换。秦岭山区地无一陇平,路难十步直。种粮食在山里本身就很难,还有野猪,猯,等野兽糟蹋,每年到了秋天收不了多少粮食。
      秦岭有的是参天大树。只要费点力气花点时间把木头运下山。就能换取粮食,没有木头,山里的药材,蘑菇,木耳,野味也能多多少少的换粮食。山民也高兴这么做。于是这个双赢的生意圈就这么牢固的形成了。
      因为换木头不花钱,只要粮食,但是卖木头以后手里有钱。这些钱夏明浩用来买地,他专门买那些长势不好的庄稼地。经过他的手改良,有的撒石灰,有的用水泡半年,有的撒草灰。有的光种豆子,几年以后,这些地也开始成了肥沃的厚地,庄稼长势喜人。
      有了更多的粮食,就有更多的木头,所以夏明浩的生意就这么不显山不显水的就做大了。
      随着年纪增大,夏明浩不再增加土地,把银元到换成更加值钱的金条。开始屯钱。备灾备荒。
      民过初年,民国十八年□□那年冬天,他和管家赶车去县城钱庄兑换银票,顺便赶年集,为了安全,他的褡裢里除了银票,还有几个两人路上吃的馒头,当时县城到处是横七竖八坐着或者躺着的逃难的人。
      临近县城两人刚刚分开,夏明浩就被人一把把褡裢抢过去,他大惊,褡裢里除了馒头,还有几张银票,气急败坏的他赶快去追,那人边跑边掏出馒头往嘴里塞,他在后面边追边用烟锅使劲敲着那个人的脑袋,每一下敲打那人头上就会敲出一个冒血的窟窿,等到那人躺到地上,满脸污血,还是把最后一口黑面馒头塞进了嘴里。
      其他人拉开了夏明浩,劝他说打成这样,这人也八成活不了了。他拿回褡裢,捏了捏角落里的银票还在,他才气呼呼的扔下几个馒头离开了。
      回家的夏明浩气消了,他后悔一时冲动把人因为一个馒头打成这样,他也带着馒头返回集市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可是没有找到。
      每每想起此事,他心里总会有隐疼!心里内疚。以后门口来了要饭的,他都会认真打发一下,弥补心里的愧疚。
      他没想到饥荒因为天大旱更严重了,就连他们原上也出现了饿死的灾民,夏明浩在跟管家商议之后,就在木材厂旁边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粥棚,每天定时给附近灾民施粥。每天他都要亲自送米面去粥棚,顺便维持一下秩序。很快灾民就知道夏明浩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所以每次都会有灾民跪倒谢恩。
      初秋,三年来第一次下起连绵秋雨,饥荒稍退,灾民渐渐少了,夏明浩准备撤了粥棚。有灾民前来拜谢,其人目光炯炯,身材消瘦,左手骨折,管家低声断手说是在施粥点被人挤倒踩断所致,那人见了夏明浩,连声感谢夏明浩施粥之恩。言语举止不像一般灾民木讷呆滞。并且没有提自己的断手,令夏明浩很有好感,夏明浩询问以后,知道其人叫赵守信,甘肃陇南人士,教书先生。灾荒初期就出门东逃,想去汉阳投靠远房亲戚。结果在陕西遇到土匪,抢了随身细软。只能随灾民逃难。他面子薄,不想跟人要饭,只能沿途打短工。灾荒加重,无工可打。就困在了这里,要不是夏明浩及时施救。他也就饿死了。
      夏明浩跟管家商议之后,决定留下赵守信在木材厂养伤,等伤好以后听凭其自愿去留。
      关中平原上的长工一般是本地或者附近的熟人,以及欠了东家人情或者钱财用做工来抵债的,东家和长工彼此知根知底,就是里面有不熟悉的人要去给人当长工,也要有保人,这样,东家做事不会太刻薄,长工不会太偷懒,彼此都要顾及面子和在众乡亲嘴里的口碑。
      夏明浩家里有六个长工,八十亩地。这在塬上不是地最多的地主。但是因为夏明浩有木材生意。所以长工在农闲就给东家从渭河南岸往木材厂用牲口拉的大车运木料。
      赵守信伤好了以后,不愿去汉口投亲。老家也因为天灾散了家。他就在夏家安顿下来当长工了,赵守信为人机灵,嘴巴利索,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把关中方言说的有板有眼,不仔细听不出来甘肃口音了。再加上腿勤快,于是夏家和木材厂需要跑腿的事情和组织长工运木头的事情,都交给了赵守信来做。
      民国初年,新式教育初露头角,开始推进小学初中高中学制。这在夏明浩这些晚晴秀才来说不可接受,觉得新式教育教给孩子的都过于“洋化”,所学内容不为人喜欢按照夏明浩说法:“学校就是领着孩子玩,书本里面猫猫狗狗,不是正路,管教不严,不值一学”,这个前清秀才否定了新式教育以后,做了个决定:赵守信不再是长工,村里开个书坊,赵守信当先生。
      同时自己的孩子夏海川进书坊,跟着赵先生读书。“正正经经读几年书,认识不少字,不至于受人愚弄,珠算记账皆可作为生存之道”。
      在书坊门口,夏明浩给乡约保长这么说。乡约保长一般是村里的头面人担任,但是他们和前清遗老和乡绅相比,基本上不值得一提,二十年代,前清遗老乡绅在农村占有很高的威望。乡约保长这些在县长和乡绅里面成了传话筒。县里有什么公干,乡约保长回来以后先跟乡绅议论,觉得可以,就执行。乡绅觉得不行,退回修改,改对了再执行。
      夏明浩就是乡绅里面的的有德之辈。赵守信成了赵先生,身份一下子高了,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夏老爷给的,所以他要小心的处理着他和夏明浩的关系。
      夏明浩的儿子,也就是夏正华的父亲夏海川,就在赵守信的书坊了开始学习,双方商议,每月一斗面的学资。书坊里还有三乡近邻十几个孩子,赵守信对夏海川最是上心,每天监督他描红,背书,对句。
      夏海川犯了错误,赵守信首先跟夏明浩商议怎么惩罚,夏老爷一听完,决定打板子,打多少下赵守信哭丧着脸回来告诉夏海川,老爷让打你几下,一副不忍下手的表情,夏海川倒是爽快,手一伸:“先生,打吧”。
      平时要出门,赵守信都会带着学生夏海川,领着他在镇上吃点好吃的然后看看稀奇古怪的玩意。他们最爱看河南来的杂耍。
      而夏海川看见他爹夏明浩,就跟见了鬼,避而远之。
      夏明浩觉得架子就该有点架子,这样孩子们才能听话。有时候,运木料的长工有事情或者人手不够,赵守信还是带着夏海川去渭河南岸的晾晒场云木头。
      除了见见世面,夏海川惊人的力气也是原因。看着学生魁梧的身材,赵守信也有点心里发毛,这家伙力气太大了。
      几年以后,新式教育体系越来越成熟,书坊的孩子少了,赵守信也闲了不少。
      某天,路过书坊的夏明浩斜眼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一闪进了赵守信的房子。他停下脚步,然后又迟疑的走了。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几个月后的一天,赵守信被外村的几个汉子五花大绑,拉到书坊口的槐树下扒得□□,旁边跪着那个女人,被她老公用鞋底把脸抽的跟屁股一样。围观的全是本村闲汉,村里其他正经人都被骚的出不了门。
      夏海川高高举着锄头,冲进了围观的圈子,行云流水般的把那几个壮汉打了个落花流水,把先生救了出来。
      晚上,赵守信跪在夏明浩家门口,赌咒说那个女人老公污蔑他,因为他在镇上烟管抽大烟,借了路过的赵守信的钱,嫌赵守信讨债还不上就这么做。那个女人只是在书坊的压水井里提过水。
      夏明浩不愿开口再留赵守信,这件事确实难断真假,一般都是赶走人结束,但是管家给他指了指夏海川和长工房,夏明浩明白了,儿子这回不相信这事情救老师,是宗师之道。他要是赶走赵守信,就是不相信儿子先生失德,难辨真假,但是书坊难以为继也是事实,。长工也有回去的,缺人手,就让他继续当长工吧。
      就这样,赵守信又做回了长工,每天低眉顺眼的在地里,牲口棚忙个不停,只是偶尔告假去镇上的老乡那里喝个小酒。不过,夏海川不计较这些事情,每次见了赵守信,依旧叫声:“先生”。
      赵守信拉车上坡,夏海川会过去帮忙推车,一直帮他推上平路。这些,夏明浩没有反对,要是安排赵守信外出给晾晒厂送粮食或者出远门,夏海川当仁不让的跟赵守信一起出去。
      路上碰上别人指指点点赵守信。驾车的夏海川就会一鞭子抽过去,碰上嘴巴不干净的,夏海川就直接下车,不管对方几个人,直接动手教训,基本上都是得胜而归,因为这家伙力气实在太大了!
      也许因为从小吃的好,嘴上没有吃过亏,夏海川的个子在平原上算比较高的。他的力气好像与生俱来。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常常一个人在麦场里把石头碌碌拉着碾场。吃饭的时候没地方蹲,一弯腰把碌碌翻过来立起来,蹲在上面吃饭,吃完饭,一脚踹倒碌碌,下午拉着继续碾场。
      在关中平原上常见的矮壮矮壮的男人群里,高大威猛的夏海川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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