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出示您的证件！》爱锅包肉更爱橙子

31、第三十章 不配喝奶茶

　　哦哟，认得我那更好办了。
　　韩玖玖柔柔一笑：“天台的风好大呀，你坐在这没觉得冷吗？要不要来杯热乎乎的奶茶？”
　　沈梦婷转回头不再看她。
　　“你是来劝我的吧，没用。我累了，不想活了。”
　　“介不介意我陪你坐一会儿？”韩玖玖小心走到离沈梦婷三米远处。
　　天台的围墙还没到韩玖玖腰部，高度大约也就一米左右，台面宽度约两拃，刚够坐一个屁股。她把奶茶放在围墙台面，双手一撑就坐了上去。
　　妈呀，这也太高了吧！
　　韩玖玖恐高，坐上来后心脏扑通扑通一阵乱跳，吓得她连做好几个深呼吸。
　　稳住，稳住，救人要紧。
　　底下的人群发出惊呼，怎么又上去一个？
　　吕依芮和同学们看清楚是韩大师，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中都捏了一把汗。
　　从楼顶往下看，商场大门前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脑袋。
　　沈母仰着脸，嘴巴一张一合在说话。可楼顶风太大，根本听不清下面的声音。
　　韩玖玖看了几眼就把视线转向别处。
　　警车到了，下车的是之前见过面的李昭和何凌飞。
　　李昭抬头看了眼情况，立刻呼叫119、120支援。怎么上面有两个人坐着，大过节的这么想不开吗？
　　他和何凌飞两苦逼正好排到值班，接到电话匆匆出警，对这种情况目前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祈祷119、120快点到。
　　韩玖玖稳住心神，啧了一声：“原来下面的人在喊什么，上面完全听不清啊。”
　　沈梦婷自嘲一笑：“不用听都知道我妈在说什么。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早听腻了。”
　　韩玖玖察觉沈梦婷有倾诉欲，开始引导她打开话匣子。
　　“下面那位嘴巴张张合合在喊话的是你妈妈？风把声音都吹成呜呜咽咽，我一句话都分辨不出呢。”
　　“她肯定是说，你这妮子可真矫情，我是你妈我还说不得你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都是为你好，你是一点也不理解当妈的苦心。呵。”
　　沈梦婷连语气都学得和她妈一模一样，韩玖玖有些心疼。女孩心里积攒了不少怨气，得让她发泄出来才行。
　　“你认识我？”韩玖玖歪头问。
　　沈梦婷看着韩玖玖，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依芮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找你测试之后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让我也去测。我知道我们班有不少同学都找你测过，他们都考上了满意的大学。只有我，读了个垃圾学校。”
　　韩玖玖静静听着。
　　女孩逻辑清晰，口齿伶俐，情感表现正常，可以排除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突然有自杀的想法可能是受了刺激一时冲动。她现在有表达的欲望，不需要人劝，只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我妈非说那个黄大仙算命贼灵验。说人家大仙有真道行，你只是个黄毛丫头，300块钱能算出什么东西，便宜没好货。愣是花了2800找黄大仙给我算了一命。
　　黄大仙说我喜神为金，应该根据金的五行特点填报志愿，比如金融、机械制造等行业。又说金对应西方，要以家乡为基准选择西边的大学来填报。
　　结果呢，填了三个志愿一个也没录取上，服从调剂到了现在这个学校。那专业我根本就没兴趣，室友也很难相处。这个学我真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复读一年呢。”
　　……五行命理报志愿是什么鬼东西？金木水火土的金跟金融有一毛钱的关系？
　　韩玖玖第一次对自己的“韩大师”称号有了膈应。黄大仙，韩大师，一听就不是啥正经玩意。
　　沈梦婷侧后方有个设备外机。韩玖玖发现外机边缘露出来衣服一角，是江城。
　　她心中定了定，把奶茶往沈梦婷方向推：“喝点奶茶润一润嗓子吧。”
　　只要能吸引沈梦婷的注意力，江城就有机会冲上前把她救下。
　　沈梦婷摇头：“放假回家我跟我妈说不想念书了，她就骂我不知好歹，说我自己不争气没考个好分数。尤其是刚才碰到依芮他们，有了对比，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他们的成绩也没有比我好，可他们选择了适合的院校和感兴趣的专业，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开心很满意。我就觉得本来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的。
　　我都没跟我妈抱怨她信错了人，她反倒又开始骂我说我不合群，同学们聚会都不带我玩儿。
　　商场门口有一家避风塘，我说我想喝一杯珍珠奶茶，她又说我一天到晚好吃懒做，不知道替她分担就算了，就知道伸手要钱，是个败家子。
　　我，我只是想喝杯奶茶而已啊，这也有罪吗？我不配喝奶茶吗？为什么她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来骂我？你看看，她还在那骂呢！”
　　沈梦婷身体前倾，伸手指着下方的母亲，满脸愤懑。
　　韩玖玖见状头皮一阵发麻，心脏扑通扑通差点跳出嗓子眼。
　　路口119、120陆续赶到，下方人群散开，空出场地给消防搭安全气垫。
　　沈母看到气垫慢慢充气，终于开始感到害怕，一个人冲进商场。
　　人群在四散，吕依芮等人关注着顶楼的情况，没人发现沈母不见了。
　　何凌飞留下与119、120对接，李昭找了商场管理方和物业负责人一起到天台准备施救。
　　李昭上到天台才发现江城已经在了。再看坐在围墙上的两人，其中一个不是江城的邻居韩玖玖吗？
　　江城打手势示意李昭等等，先看韩玖玖能不能安抚女孩的情绪。李昭等人远远停下，静静听着两位女孩的对话，不敢贸然上前。
　　“我有个妹妹和你一样大。”韩玖玖强迫自己冷静，尽量放柔声音。
　　“她特别爱喝珍珠奶茶。可是后来查出她遗传了1型糖尿病，不得不严格控制饮食。尤其是奶茶，基本与她无缘了。可她看到奶茶还是很馋，就会求我说让我替她喝一杯。
　　我喝她看着，就好像她喝过了一样。现在我都习惯了，买奶茶买两杯，有一杯是替我妹妹喝的。”
　　韩玖玖把吸管顶在杯壁上，故意发出呲溜呲溜的啜吸声。
　　沈梦婷侧头看看台面上摆着的奶茶。那是她最爱的避风塘珍珠奶茶，是她刚才想喝却没有喝到的避风塘珍珠奶茶。
　　听着韩玖玖呲溜的声音，她咽了口口水。
　　“想喝奶茶没有罪，我妹妹就是爱这口甜腻腻的滋味。有时她实在忍不住还会偷偷尝一口呢。她说奶茶能让人心情放松，忘掉很多烦恼。她自己爱喝，也爱看别人喝。”
　　韩玖玖端起那杯奶茶，插上吸管，往沈梦婷的方向递。
　　“你有糖尿病吗？”
　　沈梦婷摇摇头。她的视线随着奶茶移动，眼里流露出渴望与挣扎。
　　坐在上面吹了这么久的风，说了这么多的话，她是真的渴了。
　　“如果你能替我妹妹喝了这杯奶茶，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韩玖玖循循善诱。
　　沈梦婷并不是真的了无生趣，只是母亲的贬低式教育破坏了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同时由于她习惯了服从母亲的安排，自己明明有不同的想法却因为自卑、自我否定等因素而没能坚持，仍然按照母亲的意志去决定人生大事。
　　当发现结果不如预期之后心理落差太大一时难以接受，再加上母亲对她不理解、不尊重，不反省自己的言行反倒推卸责任仍然不停埋怨她、贬低她，她才一时冲动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个时候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说教。如果韩玖玖上来就对她苦口婆心一番说教，很可能会激起她的逆反情绪。
　　韩玖玖不跟她说大道理，只是讲故事吸引她的注意力，利用她钟爱的奶茶勾起她的欲望，让她暂时忘记自杀的想法。
　　眼看计策就要成功，沈梦婷想喝奶茶的心占了上风，她慢慢伸手往韩玖玖身边靠。
　　江城已经做好准备要冲上去，只等沈梦婷身子重心再往里侧一侧。
　　围墙太矮了，江城个高，生扑上去容易重心不稳两个人一块掉落。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相对稳妥的时机。
　　“哎哟喂我的婷婷啊，你怎么就那么不让妈省心。你要是死了，你让妈怎么活啊？”
　　突如其来的哭喊将天台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沈母在商场五层转了几圈终于找到天台入口，就这么巧在这时赶到了。
　　沈梦婷见是妈妈，还用那种“都是你的错”的口气在跟她说话，一时激愤上头，眼泪唰一下滚落：“我死了，你不是正好省心了？”
　　她突然起身，站在围墙台面上看着下方。
　　“姐姐，谢谢你陪我坐了这么久。也许不是因为我不配喝奶茶，在她的眼里，我大概不配活在这世上。”
　　沈梦婷绝望地闭上眼，泪珠一滴一滴坠落。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要先怨我一句？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就能和孩子其乐融融？为什么活着这么难受？
　　她身体慢慢前倾，耳旁的风带来无数人的惊呼。
　　这些声音听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倒下去吧，倒下去就没有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