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残里》江碎

15、天空是海

　　温度实在太低。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湿冷。
　　“哥哥。”程羡与下楼，走进客厅里，磨磨蹭蹭的窝到李予清的怀抱里。
　　“怎么了？起来了就去吃早餐吧。”
　　“哦，那……那个漂亮哥哥呢？”
　　李予清揉揉程羡与的脑袋，“他还没起床，你要小声一点。”
　　“那好吧。”
　　外面的天空还泛着神秘的蔚蓝，几颗星子一闪一闪的挂在天边。李予清合上自己手里的书，“宝贝儿，你今天就和那个漂亮哥哥一起在家，好不好？我去给哥哥姐姐上课了，行不行？你乖乖的哟，一会儿漂亮哥哥醒了你记得告诉他我去上课了，知道吗？”
　　“好的，我会完成指令的。”
　　李予清换了毛茸茸的雪地靴，带好了针织围巾，拿好了自己一早起来准备好的东西。
　　走出门的那一刻，冰冷的风寻着衣物中的每一丝空隙往他的身上钻。
　　等他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的学生已经来了。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响着咳嗽声，吸鼻涕的声音，翻书声，朗读声。
　　尽管每一年的冬天，都是如此，但李予清还是忍不住心疼他们。
　　老旧的房屋，虽然窗子都关的很紧，但风仍是不住的往教室里灌。前后门开着，李予清拍拍手，所有的声音又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我看最近咱们好多同学都感冒了，我这里有感冒药，有一次性纸杯。如果在发低烧的，我也有退烧药和退烧贴，你们觉得自己要的，就到办公室里来找我，听到没有？大家学习重要，但也要把身体保护好。”
　　李予清把脊背挺直，“还有最近冷归冷，但前后门还是必须要打开，不然会更大程度上增加大家的传染概率。”
　　“行了，继续早读吧，一会儿上课，咱们先练一套英语阅读提提神。”
　　“好老师，怎么做别科吧，数学，物理也行啊！”
　　“是啊老师，做英语太容易犯困了，咱们做点儿数学或者物理吧。”
　　李予清失笑，他们比城里的孩子接触英语的时间要晚的多，没有语言环境，没有学习条件。底子根本就没有打好，他们觉得难，想逃，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咱们连堂做数学卷子，没上110的都再加一张英语完形专项练习，选吧。”
　　“英语。”
　　“那英语阅读吧。”
　　“英，英语。”
　　李予清微微眯眼，直接从讲桌下拿出一套英语卷子，精准望向张晓园，“来，课代表，发下去。”
　　看到每个人的手中都拿到卷子后。
　　“现在就开始做，听力咱们留着当专项练。阅读40分钟，完形15分钟，语法5分钟。我会给大家计时，做完一个板块就核对答案，大家仔细一点。好的，开始吧。”

　　“什么东西？”苏掩略带怀疑的看向程羡与。
　　他尽量的忽略掉程羡与现在拉的像团烂泥一样的小提琴，大脑重复过滤思考刚才程羡与的话。
　　“就是哥哥去给大哥哥大姐姐上课了呀。”
　　“上课？”
　　“多久去的？”
　　“嗯……天空是海的时候。”
　　“……”
　　全是艺术。
　　“我听予清说，你现在学小提琴和画画？我看看你画的画儿。”苏掩扬了扬下巴，随手拿过一瓶果汁。
　　程羡与放下小提琴，“不要，不给看。”
　　“嗯？怎么不给看，我要看！”
　　“不给看！哥哥说我不能把画随便给别人看！”
　　苏掩：好！很好！李予清这样教你是吧？教你我是被人是吧？很好。
　　“快去开门，我们家的小铃铛又哭了。”
　　“什么？”
　　苏掩一顿，要不说有的时候他是真的不适合和小孩儿共处一室。
　　短短半个小时，给他cpu干烧30次。
　　“……”
　　“……”
　　苏掩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屋外的林深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还是程羡与那一声乖巧的“林叔叔好”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正是中午。
　　程羡与坐在林深和苏掩的中间，他看看林深又看看苏掩，“林叔叔，这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哥哥上课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说着，程羡与骤然松开抓住苏掩衣摆的手，到饮水机边倒了一杯热水给林深。
　　屋外是冷的，连暖阳都是冷的。
　　“您好您好，我是林深，一名医生。”
　　“……啊，苏掩，律师。”
　　程羡与默默打开了海绵宝宝，也许，有一点活泼的配音会更好一点儿？
　　苏掩一瞥林深脚边的袋子，黑色的纸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这种纸袋的材料并不硬挺，反而很容易留下痕迹，但是这纸面上却无丝毫的褶皱。可以说，除了好看，剩下的全是缺点。而为什么苏掩会知道呢……
　　因为他就是那个小心翼翼放礼物进去，还去买最新鲜的花，戳孔装饰的白痴。
　　“派大星，我们去找章鱼哥吧！”
　　“我要看球赛！”
　　苏掩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话痨，还经营着一家律所。在今天见到这位林深先生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谁坐在一起没话可说，除了顾应年。因为他见到姓顾的说不定立刻过敏，然后心肌梗塞进医院。
　　“诶！哥哥回来啦！”
　　时间不偏不倚的指向十二点半。
　　“哎呦，我的宝贝，快进去，冷得很。”
　　李予清进了门，将身上的羽绒服，围巾都卸了下来，又换上自己的拖鞋。一转头，先接过嗷嗷待拥抱的程羡与，小朋友柔软温热的小爪子拉着李予清冰冷的手贴到自己的衣物里。
　　“我给哥哥暖暖。”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冻着小娇气包的肚子。”
　　“我不是小娇气包。”
　　李予清抬眸，“那个，林医生来了？要不一会儿吃了午饭再走？”
　　“好啊！我给带了几盒草莓和一点益生菌来，是给你的，你上次不是说没胃口嘛。”
　　林深从沙发上站起来。
　　苏掩脊背挺直，眼睛放在海绵宝宝身上。
　　就是说……
　　挺明显的。
　　“谢谢叔叔！”程羡与率先接过手提袋，分量不重，刚好他能够提溜起来。
　　李予清没说什么，看了一眼程羡与，随后走进厨房。
　　程羡与乐滋滋的把袋子里的草莓拿出来，一手一个，欢快的比当时苏掩送他九连环的时候都高兴。
　　冰箱里剩的东西还很多，上层格子里的一包小青菜看起来有点要蔫儿了。李予清伸手拿过，洗干净后放在一旁。他就在冰箱前站了很久，手里像是在挑挑拣拣。但只有苏掩透过那扇玻璃门，分辨出了李予清的魂不守舍与心不在焉。
　　在苏掩要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林深就已经率先走进厨房里了。
　　“我来帮你打下手吧，我们中午要做什么？”
　　苏掩咬咬自己的指节，谁和你是我们？
　　李予清一顿。
　　他脸上的笑容温柔但又透露着疏离。
　　“弄一个奶油蘑菇浓汤，一个香煎三文鱼，炒小青菜，最后搞一个西红柿鸡蛋汤。菜比较简单，不用帮忙的，您去坐一会儿吧。”
　　“没事儿，反正我也没事儿干，香煎三文鱼是吧？”
　　林深说着就很准确的拿到了一块密封好的三文鱼块。
　　李予清直觉得头疼。
　　“诶，您小心点儿，衣服一会儿脏了。”
　　“没关系的，反正都得洗。”
　　林深做菜很利落，从腌制，到准备配料，下锅煎熟，最后调味摆盘。整个过程很流畅，是个经常做饭的人。
　　“诶诶，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我来擀面吧，你弄那个番茄。”
　　苏掩不动声色的瞟向林深的背影，什么鬼啊？用你说啊？
　　应该是两个人的原因，做饭的时间被明显的缩短，在林深把番茄汤端出去的时候，正好再次经过李予清的身旁，“看不出来，咱们还挺有默契的，合作愉快。”
　　李予清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在某一个时刻，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像炙热的光一样，消融了此时的严寒，“嗯，合作愉快。”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林深端着碗的手骤然的紧了又紧，等他松开手的时候，指尖已经被烫的通红。
　　在他看到李予清笑容的一霎，他的手差点失力，所以他紧了又紧，宁愿被烫伤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