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墓志铭》阿零小羽

6、娘

　　母亲的疯痴又加深了，竟然吓到了刘大的小孙子，我知道的时候，叫魂的神婆已经在院子里施法了，刚一打开门，堂弟的拳头就砸在了我脸上，我一下没站稳，就跌坐在地上，伸手一摸就是一片血，堂第和堂第媳妇吓了一跳，大概没有想到我这么弱不禁风。
　　我撑着站起来，听着他们的质问没有说话，等堂弟终于停下来，叔父和堂哥都过来了，我问：“她呢？”
　　“在睡着，神嬷嬷刚看了。”
　　“我说我娘。”
　　叔父皱皱眉头，说锁起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关着吧。
　　叔父大概有些惊讶与我的薄情，看我的神色又凝重几分，让我在这里等着别进去，自己去接了神婆出来。
　　我看着他们簇拥着神婆出来了，一个个言辞激烈，吵得神婆有些烦恼，我正欲离开，突然被叫住，“这位可是你们家那个阿如啊。”
　　她走到我面前，我低头看着她繁杂的衣服和发髻，一条条深褐色的皱纹横亘在脸上，她的眼珠是褐色的，眼神广袤，神色平静，我竟然感受到一股神性的光辉，她整个人像土地的化身，像村子的母亲。她抬起头看我，我明明在俯视她，却像一只渺小的蚂蚁，懦弱地仰视神明。
　　她说我身上有煞气，要一并抹除。
　　我被人手忙脚乱地按着，我看见她的手臂抬起来，向我袭来，我感受到她手臂抬起来时带起来的风，轻柔的，像水，她眼神里有一片无边际的茂盛的田野，我像个孩子一样在里面奔跑，我几乎要晕过去。
　　母亲。
　　我差点喊出来。
　　声音扼死在喉咙里，接着转化成痛苦的呻吟，她正用银针，刺在我的身上，划出血淋淋的图案。
　　我要疼死了，母亲，是怪我，杀死了我的哥哥吗？
　　呻吟声渐渐发不出来，我疼晕了过去，闭上眼之前，好像我看见了我的哥哥，他死前不敢置信的眼睛。
　　同天夜里，我那锁在旧茅房里的母亲，生命也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