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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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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峥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好似将冯溪镜比作了如文嘉般的小孩,想着前些日子他言语中对自己还是分外尊敬,难不成是以兄弟相称后,越发的暴露本性了,冯溪镜想着拿出兄长的威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冯溪镜认为是非常有效果,梁峥摸摸鼻子,端着盆径直出门去喂黄老大,冯溪镜倚着门看他唤了好几声,大黄才汪汪叫着从竹林里窜出来,围着他左右绕,快活的扯着他的裤腿。梁峥存着逗弄它的心思,高高的扬起手,大黄也跟着站前来,用两只前爪扒拉他手上端着的盆。
冯溪镜还乐呵呵的看着一人一狗玩闹,冯清荷走到他身旁瞧过去。
注意到姐姐,冯溪镜解释道:“他其实性子很沉稳的。”这话有些干巴巴的。
听着弟弟的解释,冯清荷长叹一口气,犹豫着问道:“你当真没有怀疑过这人的来历?姐姐虽然是个村妇,没什么见识,但也看得出凭他的相貌气度,就不像是给人做小伏低的,更何况是做这样卖苦力的长工呢。”
姐姐的担忧,自己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冯溪镜自觉不会看错,梁峥虽然长相不凡,但却是实打实的踏实肯干,因为他的到来,不知道缓解了自己多大的压力。
想到这,冯溪镜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碗,却被冯清荷拂开,冯溪镜收回手安抚着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自然是问过的,他相貌气度虽是不凡,但这不过是父母会生养罢了,他也是有了难处才暂居在我这。”
说完冯溪镜猛觉失语,这不是说梁峥是在这避难来的么,不该多言的,冯溪镜有些后悔,关于自己的安危,冯清荷向来是喜欢刨根问底的,果然自己一说,冯清荷立马追问起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来避难的?避什么难?莫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冯清荷霎时绷紧了身子,紧张的拉着他问道。
“不是,若是伤天害理我还能留他到这时候。”
“他是德善叔介绍来的,留在这做工,老师也是给他上了官府册子的,若真有问题,怎敢到官府去应答。”
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性子,冯清荷再清楚不过,说轻了是乐于助人,说重了就是烂好人!对于他的解释,冯清荷是半信半疑的。
“如此,你说他是因为什么?”
冯溪镜张张嘴又闭上,看着已经带着小外甥和猫狗玩闹的青年,心中是万分不愿意张口。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还是冯清荷妥协了,她拿着碗又转回灶台上,呆立了片刻才说道:“我不是在逼迫你,官府没有缉拿他作奸犯科,就未必不是其他麻烦,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免得惹祸上身,你将来可是要考学的。”
对于姐姐的殷切叮嘱,冯溪镜垂着眼喃喃的应着。
说话间,梁峥已经端着空盆回来了,姐弟二人已经收拾好情绪,只谈论些家里的事情,梁峥十分的体贴有眼色,看着还冒热气的刷锅水,忙道:“姐姐我来!”
剩下也就是抹灶台案板的事情,梁峥手脚麻利两下便清理干净。
收拾妥当,几人也不再耽搁,准备就往城里去。
今日虽是清明,却只有清晨飘了会小雨,到了午后天已经晴了。
几人走在大道上,过路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大多都是拖家带口去城里看热闹的。
“早上起来看天气,还以为今天去不了呢。”只一会的功夫,孙文嘉已经同梁峥熟稔起来,这会他正骑在梁峥的肩膀上,那叫一个洋洋得意又得意洋洋,已经完全把以往心心念念的舅舅抛在脑后,现在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会玩会闹的梁峥哥哥。
冯溪镜不由得想着,他把我叫大哥,你把他叫大哥,这好像差辈了。
对于梁峥哥哥的话,小家伙是再忙都要抽空回,“是的呀,嘉儿早上起来也这样以为,这会好了,又能去玩咯。”
怨不得老人喜欢孩子,新鲜的生命,虽然闹腾,但也生机勃勃,任谁看着都是满心欢喜的。
一路说笑,几人随着人流就到了景明湖畔,果真如冯溪镜所说,沿着岸边摆满了各种摊子,卖特色小吃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风筝拨浪鼓的,各色玩意琳琅满目,冯溪镜和梁峥一左一右紧紧拽着孙文嘉的手,跟着他四处看,小家伙虽然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中,但拉着的手可一点没松过。
孙文嘉人小劲大,拖着两人上蹿下跳,终于停在一处风筝摊前再也挪不动脚。
小贩看见来生意了,热情的招呼着:“小郎君,买一只风筝吧,拿着去前面的草地上玩,那边可多像你这样可爱的小郎君、小姑娘了,热闹的很呢!”
孙文嘉扭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孙清荷不用摸荷包也知道里面有几枚铜钱,荷包挂着也只是充数而已。
“嘉儿,我们来之前说好了的。”
听娘亲即说出了这话,孙文嘉激动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垂着头不说话,再怎么懂事听话,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罢了。
见冯清荷要拉着孙文嘉走,梁峥阻止了她,抬手就要掏银子,却被冯溪镜挡住。
“你这风筝怎么卖?”
小贩狡猾,当即就知道谁是当家的,满脸堆笑的冲着冯溪镜说:“回郎君,不过五十文铜钱。”
冯溪镜皱眉,“你卖的这么贵?”
“哎,郎君,不贵了,我做生意向来公道,童受无欺,这也是早晨看天雨兮兮的,谁料又晴起来了,我来得晚了做的是开门的生意,摆的也是在最外面,您要再往里走,卖一钱银子一只风筝的都有。”
冯溪镜没有搭理他,弯腰问耷拉着脸的孙文嘉:“嘉儿喜欢什么样式的?”
孙文嘉虽然看的眼花缭乱,心里也知道娘亲没钱,抿着唇不说话。
梁峥碰碰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说着:“嘉儿说想要什么风筝,梁峥哥哥给买,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孙文嘉看看身后的娘亲,仍旧是不说话。
“梁峥哥哥的钱,自然是梁峥哥哥做主,哥哥在做工,肯定比你娘亲和舅舅有钱。”
孙文嘉听完小声的说着:“那梁峥哥哥不读书,不娶媳妇么?娘亲说了舅舅的钱都要存着读书娶媳妇的。”
梁峥听完笑出一口干净整洁的白牙,“哥哥不读书,哥哥也不娶媳妇,所以哥哥有钱给嘉儿买风筝。”
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人声嘈杂,冯溪镜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过了一会孙文嘉才羞涩的笑了,指着一个金鱼样式的风筝。梁峥二话不说手探进怀里就要掏钱,又被冯溪镜挡了回去。
“十文,不卖我们就去别处再看看。”
小贩脸上堆着笑,嘴里不停的说着卖不了卖不了亏本的生意,冯溪镜也不再多言,也不管梁峥的眼色,抬脚就要走,梁峥不明就里,看见冯清荷也扭头走人,只能拉着不情愿的孙文嘉局促的站在原地。
梁峥见冯溪镜真走,正要喊住他,就听见身后的小贩叫道:“哎,郎君,那位郎君,开门招呼客,哪能赶客走呢,开门的第一笔生意,算我让给你们了,十文就十文吧。”
如此折价,看的梁峥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冯溪镜这回倒没有犹豫,干干脆脆的掏了钱,让小贩取下金鱼风筝,小贩做成了生意,自然也是眉开眼笑,取下风筝还说起来祝贺的词:“小郎君,金鱼风筝好哦,祝愿小郎君鱼跃龙门,顺风顺水!”
冯溪镜把风筝交给孙文嘉也客气的说道:“多谢店家吉言,店家生意兴隆。”
孙文嘉得了风筝,宝贝似的抱着,脸上自然雨过天晴,又乐呵起来。
虽然风筝不是梁峥掏钱,但冯溪镜还是感念他的好。
“多谢你的一番心意了。”
梁峥倒是没好气,“谢我什么,最后还不是你掏的钱。”
谢你什么,谢你肯和文嘉玩闹,肯痛快的出钱替他买没什么用处的风筝。
这些话冯溪镜唇舌辗转半晌也没说出口。
梁峥又说起来,“不过以前竟没有看出丰稔哥如此厉害,你付钱时那小贩虽然笑嘻嘻的,指不定得怎样肉痛。”
说起这个冯溪镜笑了,“那小贩诈你呢,你年轻还带着那么大个孩子,这些小贩眼多尖,一看你就不是亲爹娘,既不是爹娘又有和孩子那般亲热,那必定是肯花钱的主。”
“再说了,真是精贵的风筝也不会在这里卖,来湖边玩人的都是图个新鲜,精贵的风筝在这里是卖不出去的。”
冯溪镜平日里也会笑,秧苗长的好会笑,遇见书中趣味会笑,和猫狗玩闹会笑,被自己逗乐了也会笑,但多是短暂的露出一点笑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微眯着眼睛,大大的咧开嘴,甚至清晰可见粉嫩的牙肉,因这一笑,人都变得轻巧了许多。
湖边人流密集,两人肩碰着肩,呼吸可闻,梁峥问道:“你不买好风筝,就不兴人家买?”
“是是是,我狭隘了。”冯溪镜认错倒是快,装作模样的拱手认错。
“既然不是好风筝,你还不是付了十文。”
“材料用的不好,也不能否定了制作人的辛劳啊,养家糊口也不容易,那风筝模样做的倒还算是可以。”冯溪镜停顿一下,又说:“但若是你付了五十文,那就是你傻了,大地方来的,这点见识都没有?”
梁峥闻言也不气恼,回答说:“没有的事,我想着本就是第一次见面,嘉儿活泼开朗,这也无非是哄孩子的玩意,倒让哥哥你抢先了。”
冯溪镜收敛起笑意,叹了口气:“同你说了很多回了,银钱要节省着花,你以为你帮工的工钱有多少。你还年轻,以后,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冯溪镜后面一句说的磕磕巴巴,人声又嘈杂,梁峥一时没有听清,猛地凑到冯溪镜跟前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以后什么?”
梁峥的脸蓦然贴到眼前,近的连汗毛都能看到,冯溪镜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一会才不自在的撇开脸,挣扎着往旁边让一步,“没什么!”
梁峥皱眉,一把拉住他,避免他撞上后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