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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跑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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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行站在一条昏暗无窗的走廊中间，他环顾四周，觉得混沌且茫然。
很快，他看到不少十来岁的少年三三两两路过他身边，步入前方那个亮着光的门洞。
于是陈知行也下意识跟随人群，头重脚轻地循着光举步向前。
他穿过门，踏入一个空旷的会议厅，这里墙面崭新雪亮，附着棕红色薄绒的软垫座椅交错罗列，空气被暖黄的阳光烤得温暖干燥，混有一点墙面漆和建材的气味。
来的少年并不是非常多，只坐了小半个厅，此时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知行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靠着椅背，在阳光的环拥中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一阵强烈的心悸感袭来。
整个空间像是信号不良般闪烁扭曲，伴有尖锐的电流声。
原本空无一人的讲台上突兀的出现一个男人，他估摸着三十岁左右，身材偏瘦，气质冷硬，戴一副金属半框眼镜，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暗处吐着蛇信伺机而动的毒蛇，连带着整个会议厅的空气仿佛都阴冷了下来。
“看到不是季老师很失望是吗？你们都不怎么喜欢我，这我当然知道，我也不太喜欢在座的各位，像一群金鱼，只会瞪着眼珠子吃别人喂到嘴边的饵料。”
“大脑边缘系统影响精神域，其中海马体和杏仁核起主要作用。你们的思考、情绪、记忆、愿望，都会变成单独的意识体被存放在精神域，并由特殊的人格意识体‘我’进行统合。人格意识体相对弱势会导致自我身份识别障碍，自我意象不连续一致且相互矛盾，人格解离和非真实感，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精神疾病患者身上。”
“普通的意识体会经常有变化，存在的时间也很不稳定，比如你只是心血来潮晚上想吃酸菜鱼，和你一直想要实现的人生目标，它们都只会产生一个意识体，只是前者很早就被遗忘，而后者在被‘我’反复强化。”
“人格只有在人体死亡时才会消亡，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会直接修改你的人格意识体，使其强化原本不属于你的意愿，比如我。”他若有若无地扬起嘴角拉扯出一个健康的假笑来，“我可以让在座的各位全部产生强烈的自杀意愿，有人想试试吗？”
于此同时周围令人眩晕的光影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值，断电一般啪的全部熄灭。
等陈知行重新捡回自己的意识的时候，他已经仰躺在一片血海里，几十具同龄少年的尸体横七竖八，浸泡在他们渗出的无穷无尽的血红中。
陈知行站起身向前走，路过的尸体全部僵硬地缓缓转过头来，他们瞪大无神的双眼凝视着陈知行，青白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呢喃着什么。
裴路的声音大摇大摆地撞进来，搅碎了一个令人异常疲惫的午间梦境。
“大哥？大哥！”
被陈知行不耐的目光一扫，裴路的声音蓦然低了下去。
“所以章医生有出什么情况？”陈知行问。
“情况挺大的，他在跟彭新军吵架，说彭新军作为老师把他的成果占为己有了。”裴路话音未落，门外走廊传来什么人踢倒等候区铁椅子的刺耳声音，还有章东的国粹输出，以及隐隐约约的、彭新军让章东冷静别在这里说之类的话。
“喏，就像这样，而且不止他们，今天很多人都挺……自由的。不过你很累吗？这么吵都能睡得着？”
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体型偏胖的中年男性一边夹着嗓子喊来追我啊，一边发挥着与他身材完全不符的灵活内八跑着呼啸而过，后面还跟了不少保安和医护人员。
陈知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睡得这么死的。
从陈知行的视角看，中年男性昨天遗落女士手指的地方已经重新长出他自己的手指填补空缺。
显然，他受到的“治疗”被撤销了。陈知行并不是很想赌，彭新军什么时候来修改自己。
“你在看那个大叔吗，他是性别认知障碍二次方。就是他有性别认知障碍，觉得自己是个女的，只是因为患了性别认知障碍所以误认为自己是男的。”裴路说。
“虽然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要不要自己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以及他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女性了。”陈知行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昨天一通操作的原因。
裴路昨天强忍害怕收集了全部的小物件，用章东的脑壳装着。他从收集物中捏起一根手指头，飘进走廊，陈知行看准时机“啵”的拔下中年男子新生的手指，裴路再把那支女士手指怼上空缺，两人很快摸索着帮中年男子装好了手指，不过不是缝上去的，看着更像是粘上去的。
中年男子愣在原地，被保安围上来控制住，脸上露出了哲学三问的表情。
陈知行觉得一时很难定义大叔的精神状态，因为他又回到了那种负负得正的模式。他看着裴路带回来的那支新手指若有所思。
半分钟后，他故技重施，“啵”的拔下自己的右手食指，然后把自己手上的断口和新手指拼接起来。
一些碎片式的信息出现在脑海中，没等陈知行仔细整理查阅，裴路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尖叫道：
“大哥大哥大哥！手指手指啊啊啊啊手指！你你你，你在干嘛？”裴路语无伦次，又开始快速分裂出念着英文的自己。
“闭嘴。”
裴路顿时哑火，蹲墙角种蘑菇去了。
那些出现在陈知行脑中的信息无关紧要，只是一个被家人嫌弃的变态男人的日常某天。他又看了眼走廊中的中年男子，大概能猜出那支女士手指包含的内容，无非是“自我认知为男性的女性”那部分。
“内容的重要程度与所属部位无关。”陈知行心想，他将中年男的食指拔下，再次换上自己的手指，意识到这有点像是在更换电脑硬盘，之前多出的信息已经无影无踪了，而在失去自己手指的那段时间里，他似乎也遗忘了一些东西，只是它们随着手指的回归已经重新融入海量记忆中，难以分辨了。
陈知行心想：那么重点是，如何在自己没有损失的情况下，保留从他人处得到的有效信息。
裴路听到身后半天没动静，觉得好奇，当即结束自闭，回头看到的便是陈知行将昨天收集到的小物件们像果树嫁接一样，一个个移植到章东医生的头盖上，形成一个有些不规则的球形，然后把球形接到自己左手臂上的画面。
裴路和其中一颗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对上视线，对方打量了他片刻，翻出一个充满鄙视的白眼。
裴路:“？？？”
“很有效，就像是加装了移动硬盘。”陈知行闭着眼睛在脑海中一个个数过去。“挖掘机驾驶，母猪产后护理，手搓□□从入门到入狱，被封印的邪王暗之左眼？……彭新军都在往别人脑子里塞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比如我现在脑子里在不受控制的循环播放《酒醉的蝴蝶》。”
陈知行动手拔掉音响，顿时觉得世界清净了：“彭新军的治疗大概有两种方式，一是剔除病灶的同时填补上正常素材；还有一种就是以毒攻毒，并以此获得替换下的正常素材。看样子真的需要跑路了，我不是很想被肢解后挂在不认识的人身上。”
外面喧哗声猛然大了起来，有声音喊着有人跳楼了，陈知行快步走到窗口向外看，发现有个人影站在对面大楼楼顶，他视力很好，很快分辨出那正是章东。
“彭新军的效率倒挺高的。”陈知行讥讽道。
裴路手足无措满屋子乱撞，像是一只被惊动的人形南方蟑螂:“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大哥你快救一下啊？”
“拿着。”陈知行淡淡地说。
“拿着？”裴路愣愣地接过那团球体。
“一会儿扣彭新军脖子上。”
裴路点头。
没等陈知行再说什么，有人穿过混乱的走廊进来，来人衣冠楚楚，表情认真且亲和，看上去就是一个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病人情况的好医生。
裴路倒吸一口冷气：“彭新军，是彭新军啊！完蛋了完蛋了……”
彭新军照例问了些问题，随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转入正题：“你的药物治疗效果不佳，以你现在的情况，我推荐你使用电休克治疗，使用一定量电流通过头部，造成大脑头部皮层癫痫样放电，产生暂时性意识丧失，会有一些记忆一起遗失，但是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对大脑是没有伤害的。”
“这是彭医生首创的那个技术？”
“当然不是。”彭新军摇了摇头，“但是我的技术也建立在电休克治疗之上……”
“哦。”陈知行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熟练地拔下彭新军的整个脑袋。
裴路大声喊叫着给自己打着气冲上来，以扣篮的姿势，将那团人头大小的不可思议物体砸在彭新军的脖子上。
彭新军的表情顿时僵硬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