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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月圆 ...

  •   又一年盛夏,淮州城内。

      濯仙湖畔新开了一家茶肆,名曰念景。茶肆老板是一对母子,初至淮州便一眼相中了湖边这间小店铺,盘了下来。众人起初还以为这孤儿寡母欲以卖茶为生,却不曾想,它竟然实打实是个糕点铺子,未过半年,就异军突起在这个三姓厮杀的淮州,稳稳扎根了下来。

      从认识到成为常客,客人们也就用了不到半月的时间,之后便靠的全是口口相传,让念景茶肆进入了更多人的视野。尤其是那位小老板,凭着一双灵巧不亚于母亲的手,和一副极为年轻英俊的面容、以及极似母亲一般温柔亲和的性格,更俘获了许多少女的芳心,纷纷寻来媒婆想要说亲,可惹来了好一阵子的热闹。

      但他本人意愿全无,始终对所有人都客气有加,找上门的各位媒婆,也便被他母亲统统好言婉拒了回去,美其名曰,孩子的事孩子自己做主,她绝不干涉。只是这小老板最近似乎被什么人给盯上了,众人一踏进店门,便总能看见一位戴着半边银质面具的公子坐在角落里,谁也不瞧,只托着脸,专心盯着柜台里的那个人,看他礼貌待客、看他游刃自如解决闹事的混混、看他忙中还能偷出闲望向这边,与自己笑眼对视……

      “许老板,那位公子怎么一直盯着你呀?”熟客看了几天,着实也有些好奇,可许桓景却并不在意,笑答,“不知道,随他呗。”

      众人虽不知那公子到底长什么样儿,可他气质太突出,必定是大户人家,淮州除了安、莫、柳三家,还有生得出他这般模样的显贵?或许,他有没有可能是京城来的少爷呢?

      这厢,他们还在思索为何他一心只在许桓景身上,辛念提着东西就进了门,再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扯过了也在偷偷看那边的儿子,小声对他说:“桓景,安公子都来这么些天了,你陪他坐坐,这不是还有我和伙计们忙着吗?”

      “……”

      许桓景难得僵了僵脸色,却在辛念看透一切的眼神下,悄悄红了红耳根。于是,一旁看客便见着除了递茶,基本不往那儿去的许老板,终于离了柜台,自厨房端出一碟糕点之后,坐在了那位公子的对面。

      众人一瞧,像是挖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乐了:“哟,可不得了,今儿那几位小姐怎么都还没来呀?”

      “她们结伴赏花去啦,啧啧,没机会咯……”

      玩笑声不停,辛念听得分明,却只是微微一笑,便算应和。

      母子俩倒是知道那人姓安,其余的也不甚了解,只以为他是安燮众多徒弟中的一家,并未多想。可辛念第一次看到安淮辰的时候,就看出了面具之下的眼神,与当年许文甫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却比许文甫更炙热直接,她哪能不懂?

      那一边,许桓景刚坐下没一会儿,眼前人便对他笑了开来,明眸潋滟,甚是勾人,下一刻便单刀直入,坦然追击道:“许老板,可否赏个薄面,与我一道共进晚膳?”

      他只愣过一瞬,即刻便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笑意,耳根上的淡红还未褪去,语气中,却已然多了一丝没来由的坚定:“好啊。”

      ……

      一晃眼,安淮辰便已在淮州逗留一月有余。

      旁人依然不知他家是干什么的,也没见他天天来找许桓景,更不知他的真面目究竟是何样子。可每次他来茶肆之后,都会把许桓景带走,这里逛逛、那里玩玩,几乎快把淮州城逛了个遍,在结束一顿又一顿只有两人同席而坐的晚饭后,才依依不舍地把许桓景送回了家。

      两人穿行在街巷中、庙宇处、林野间,明明连手都没牵过,偏偏总让人们瞧出一种如胶似漆的亲密感,瞧得久了,私下便都有了心知肚明的领悟——

      原来那许老板并非看破了红尘,他喜欢这样的啊……

      至于那些爱慕他的小姐们嘛,一朝得知自己竟输给了个男人,好些人气得再也没来过念景喝茶吃糕点,惹得熟客一看见辛念就调侃她生意流失一大半,钱都少挣了不少,辛念依旧笑不在意;还有好些人,暗自神伤数日,便重新振作起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但美食是无辜的呀!念姨家的点心那么好吃,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嘴巴和肚子过不去不是?

      “辛老板,您这是要多一个儿子了啊?”年轻人满心扑在糕点上,那些与辛念同辈的叔婶们便各个与她谈起天、说起地来。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谈点儿女情长的事,有何不可?

      辛念找了零钱给客人,温温和和接道:“孩子长大了,他既喜欢,随他去呗。”

      “还是您想得开,确实,人生在世不就图个自个儿快活嘛!”客人哈哈笑道,随即又关心起辛念本人来,“既然儿子有了归宿,您为何不考虑一下自己啊?您丈夫若泉下有知,也希望能有人来陪伴您、照顾您啊?”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何必再找个我不爱的人过日子,徒添烦恼。”

      况且许文甫并没死,他俩只是和离了而已,还是辛念主动提出来的。

      过了将近二十年如履薄冰的日子,那份岌岌可危的夫妻之情,早被岁月一点一点打磨得快要消失殆尽,趁着爱还未变成恨,辛念最终决定亲手了结这一切,在许桓景及冠这一年,毫不留恋地带着他离开了许家。

      临行时分,魏芷宁和温萸破天荒地没出来看她笑话,想是在屋里庆祝这个女人可算是识了趣,再不会讨她们厌恶,便由得许文甫父女三人送别这两人,她们也就根本不知道这三人还塞了好些金银给母子俩傍身。辛念没有矫情,悉数收了下来,这才让她一到淮州便有这个资本盘下一间小店,供她与许桓景后半生得以安定。

      而那安淮辰初次进店就盯住她儿子不放,辛念也一眼便知这行为像极了那一年、那一天的许文甫,可他的脾性与态度,却又和许文甫截然不同。为人母者,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开心,她又何必让自己成为一个反面例子,而叫许桓景错过他该有的幸福呢?

      客人们见她意不在此,互相望了一望,就笑着揭过了这个话题,话正说着,又往角落里看去。那儿坐着侧过身的安淮辰,没等多久,他心心念念的人便端出一份乳白酥酪,往他身边一坐,将碗推到他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新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你自己吃了吗?”安淮辰歪着脑袋,温柔问道。

      “尝过,但我的意见不作数,还是要听客人的才行。”许桓景眼里闪着剔透的光,还有些藏得很深的依恋,“所以我想先给你试试,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好改正。”

      一勺入口,安淮辰却皱起了眉:“好像有点太甜了。”

      “不会吧?我没有放很多糖呀。”许桓景很是狐疑。

      安淮辰挑起一勺喂到他嘴边:“喏,你自己再尝尝。”

      “你骗人,明明就不甜。”许桓景嘴里刚咽下,手就往他大腿一拍,怪他睁眼说瞎话。

      温暖的手心贴在腿上,热度透过布料,沿着肌肤血液流至心脏,惹来阵阵失控心悸,被安淮辰很好地压了下去,他又吃下一勺,视线坦荡地下移至唇,又上浮至眼,再冲着许桓景笑:“嗯,我说错了,确实不甜。”

      还没你甜。

      ……

      许桓景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竟共用一只勺子在吃这份酥酪,再一看自己的手,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猛一收回手后摸摸鼻子又抓抓脸颊,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一抬眼,又瞧见辛念和客人们直盯向这边笑,他更慌张了,急急忙忙起身坐回安淮辰的对面,背对着看客又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安淮辰一眼。

      安淮辰可不管这么多,往前凑着身子,继续把剩下的酥酪都往他嘴里喂去,边喂还边“提点”他:“那你要多吃几口,下次就知道怎么放糖了。”

      一口接着一口,许桓景面色红润,却根本没有拒绝。吃得急了,一个不小心,还给他呛着了,安淮辰立马丢下勺子坐到他旁边,连忙替他拍背顺气,紧张得很;这动作在旁人看来,便愈发像是他把许桓景抱在了怀里,爱怜地安抚着心上人,生怕他咳得太难受,叫人心疼。

      怀中人显然察觉到了,却没有挣脱,小心思暗藏在心里,任由安淮辰与自己越靠越近,只抬起一双呛出泪的无辜眼眸看着他。安淮辰越看他这样,就越喜欢得要命,若不是辛念还在场,他真的很想摸摸许桓景的脸,到底还是忍住了,只用手轻轻擦掉了他嘴角的残汁,再看着他笑。

      满室欢笑合着早秋的暖阳,萦绕耳边久久不绝,可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

      又过了几天,中秋将至。

      再一次共度晚餐后,安淮辰却没有着急将人送回家,拉着许桓景又一路闲逛消食,从月老庙逛到了濯仙湖,于粼粼湖边停下了脚步。

      夜已渐深,除了他俩,周围没有任何人,两人便第一次在如此清寂的环境下,静静地欣赏起湖面波光来。那光一沉一浮,倒映着明月亦浮浮沉沉,与这清波交相辉映,缠绵难分。

      欣赏过好一会儿,安淮辰才侧身朝向许桓景站着,迎上他偏过来的目光,郑重其事道:“桓景,我有话想和你说。”

      不止他的真实身份,包括他想说什么,许桓景全都知道。但他却没有退缩,弯着眉眼回答道:“你说。”

      他的手被紧紧握住,缓慢移至了安淮辰的脸上,轻轻一揭,那半边极薄的精致面具便落了地,面具之下赫然一副艳倾天下的容貌。饶是许桓景早有准备,仍被这扑面而至的艳光惊得瞬间乱了呼吸。

      真真似月,勾魂夺魄。

      “我家,在东睿。”他缓缓吐出这么一句来。

      “我知道。”

      两人无需多言,便有足够的默契,对视过良久,安淮辰才接着说:“明日中秋,是我的冠礼,我不得不回家。但你放心,过完生辰我便来找你,你等我几天好不好?”

      他直视着许桓景,一下也舍不得眨眼,“我无心权势,母妃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健康,然后与最爱的人安稳度过一生。如今我已找到这个与我此生相伴的人,我会带着聘礼回来,把这个人接回家,从此相濡以沫、生死与共。”

      “桓景,我喜欢你,今生所求唯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那总也放不下的唇角便是最好的答案,许桓景却还要逗他:“我要是跟你走了,我娘怎么办?”

      “你别担心,我当然要带你和念姨一起回去。”安淮辰信誓旦旦向他保证,“我母妃是淮州人,念姨也是淮州人,她们一定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等回了东睿,我们就在京城开一家点心铺子,念姨和你的手艺那么好,我也会做,以后我们就离宫里那些人远远的,安心生活,直到百年归去,好不好?”

      “传闻中的神月殿下竟能为一个普通人做到这份上,而且这人还是个男人,你不怕被族人诟病吗?”逗他的心思还不舍得停,却听得安淮辰更加无所谓道,“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我根本威胁不到他们,就算我现在坐在龙椅上,我想娶谁,还需要征求旁人同意?”

      “……”

      这人还真是仗着长得漂亮、身世又好,就开始胡作非为了,许桓景没忍住扑哧一笑,随后便抽出一只手捏在他脸上,无奈道:“你很嚣张哦?”

      他动作太自然,自然到安淮辰眸光闪过一瞬,顺势就将他抱入了怀,而许桓景停顿不过须臾,便含着笑回抱住他,双手环着安心靠在他肩上。感受到安淮辰因为他的举动,抱得他又紧了些,许桓景心里都开出了花,亦任由那人蹭在颈边,蹭得他心痒,更心动。

      相拥过好一阵子,安淮辰才舍得将人松开,扯下腰间玉坠放在他手中,再次认真说道:“这是母妃赠予我的生辰礼,上面刻着我的八字,卜过命卦、祭过天地的。如今我便把它送给你,我若负你,必教天地不容、死无葬身……”

      “不许胡说。”许桓景立刻捂住他的嘴,又痴痴望进他眼睛,“我信你。”

      他抓下那只手,轻轻吻在指尖:“一会儿我就要启程赶夜路,来不及和念姨告别了,我也不好这么晚去打扰她,你帮我和她说说。等这几日事情一了,我再当面向念姨表明我对你的心意,她应该……不会反对我们吧?”

      他俩走得过近,安淮辰也不是不明白辛念其实早就看出来了,看出他喜欢许桓景,更看出许桓景亦有心。骄傲如他,对许桓景自是势在必得,离不开这个人、也没办法不想这个人,可他仍有些担忧,如果和辛念说得过于直接,她会不会难以接受?

      许桓景却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眉眼弯弯,嘴角也弯弯:“还叫念姨?”

      便是这一霎,安淮辰立即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又惊又喜,用力将他抱回怀里,雀跃道:“太好了!我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你轻点儿,我要喘不过气来了。”许桓景失笑回他。

      “没有弄疼你吧?”安淮辰赶紧检查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见他无事,才松下一口气,捧起他的脸,依旧难掩兴奋道,“桓景,我太高兴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我知道。”他温柔回应着。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月光溶溶,湖水漾漾,万物都浸在这撩人的夜色中,所有声音亦歇下,只剩有情人的绵长呼吸缠绕在一块儿,和着心跳怦怦,蔓延出悄然滋生的爱欲。

      月下美人吟吟喃喃,轻言蛊惑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心上人眸中已无山川天地,更无穹苍星河,似蛊似诱的神月甫一露面,他便失魂上了钩,半阖起失了焦的眼,仰着头回应他:“嗯。”

      这吻极轻、极柔,啄在他唇上,就像是把那绵软酥酪慢慢地、慢慢地,一口一口吞进肚一样,总也不舍得吃完。搅弄起那尾软舌时,更像又一次吃到了他平时做给自己吃的糕点,细滑甜嫩,却压根不觉得腻,似极了同样温柔细腻的许桓景,总想着多吃一口、再吃一口,直至填满他的胃、填满他的脑海,和一颗只有许桓景的心。

      天边几无半颗星子,唯有洒下的月光笼着一对眷侣,喑喑暧暧,纠缠得紧。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被拥在怀里的人神思愈发混乱,站也站不住,紧紧贴向他的爱人,去索求他朝思暮想的碰触与亲吻。

      这吻足够漫长,也足够缠绵,直到许桓景终于承受不住要窒息,于唇齿间溢出丝丝破碎的轻吟时,安淮辰才万般难舍那柔软的触感,结束在唇瓣一咬上,任他整个瘫软在自己怀中,缓缓喘着气,平复着躁动不已的心。

      歇过许久,许桓景才又扬起一双似水氤氲的眼,轻声却坚决道:“我等你回来。”

      ……

      五日后。

      如二十余年前那般,淮州城再度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是安燮的亲外孙、闻名东睿的那位神月殿下,第一次以真实面目出现在南渊,一踏进淮州城门,就惹来无数人的围观。

      众人这才惊呼那神月不愧为神月,无论容貌或气度,非神祇不可比拟,更非俗人得以妄想惦记;众人却也在这时才发觉,他竟然就是那陪伴许老板一个多月,事事以许老板为先、满心满眼都只有许老板的安大少爷,生辰一过,便大张声势遣了使臣与车队,于濯仙湖畔停了整整一排,下马站定在念景茶肆前,傲然独立。

      门外熙攘成群,他全无顾忌,恰借着淮州百姓的见证,将满腹深情爱意置于朗朗天光下,向辛念表达着他对许桓景的坚贞与忠诚,今生今世唯他一人,矢志不渝。

      辛念站在大门前,眼前人的恣意与招摇染上秋光,与她记忆中那抹身影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轻风掠过,便悄然湿了眼眶。旁人不知她为何如此,许桓景与安淮辰亦不知,只道是辛念自心底接纳了他俩这份骇世惊俗的感情,由衷在为两人高兴。她也不想解释,牵着许桓景走了出来,拉过安淮辰的手就往自家儿子手上放,一颗悬了大半辈子的心,终于落定。

      母子三人紧挨在一起,场面着实温馨得很,也叫旁人各个都羡慕不已。待茶肆交由合适的人选来继续经营,此间事定后,他们,便要开启另一段生活了吧。

      *

      却说那大殿下早已单独成府,只是府中从无亲眷,他便总不爱回家里住,更多时候都是待在宫中,待在距离母妃十分近的、自己原有的寝殿中,完成父皇交予的种种任务后,就可以时常去看看母妃,夜深了再回寝殿睡觉。

      这趟淮州之旅,左不过是他多年来替母妃去探望外祖的习惯,但逢出门亦都戴着副面具,除却朝堂官臣与虔阳百姓,旁人几乎从未得见他的真容。想是终惹得上天垂怜,怜他二十年都孤苦无依,才让他在这一年月明之际,终寻得自身缘分,那副将他与尘世隔开的屏障便成了急于摆脱的束缚,悠扬一挥,粉碎了个彻底。

      而此时,他与许桓景已在东睿万民与天地鉴证下完成大婚,那间偌大的府邸,亦终于有了家的实感。多了一位母亲,多了一生相伴的爱人,安淮辰觉得他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什么权势什么野心,那些需要用命去交换的东西,比不得许桓景在他身边、陪他共度的点点滴滴。

      大抵人生难得共,得团圆处且团圆。

      又说了,两人婚后不久,虔阳城中就多出一家名为“景安斋”的糕点坊,由辛念与许桓景坐镇,不到半年,名声便响彻全京城。

      百姓倒也并非畏于皇室权威,非得昧着良心捧场,才将它捧到这么高的地位,却是他们亲自品尝过后,真心被两位皇亲的手艺所折服,景安斋日日都客满,淮州风味自此也传遍了东睿的大街小巷;

      而辛念与安妃娘娘同属淮州人士,两人的孩子一结亲,更让她们变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辛念不能常进宫,安妃娘娘便以祈福为由,不时与她约在长生寺见面,二人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旁人颇为纳闷,却终究探知不得,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又过了几年,安淮辰受封成王,许桓景则理所当然成了他的正妃,鹣鲽一世,万人艳羡;

      再往后,太子登基,当即册封他的皇兄为东睿史上第一位亲王,封号为安,更欲给予他摄政王之位,却被安淮辰严词回绝了去,问则便说,国泰民安,实在无需多他一个日后可能会功高震主的隐患,平白惹了人猜忌不说,他更不想因此与陛下生分,断了这份难能可贵的手足之情。

      此举传至民间,又被世人称颂多年,各个都知他除了朝堂议事以外,便只愿去景安斋陪许桓景,许桓景忙得不可开交之时,他还会把人赶回前堂坐着休息,亲自来制作那些样式、口味都烂熟于心的糕点,再一点架子都没有的端上来给食客品尝。亲民至此,众人对他们家神月殿下与夫人就更加尊敬喜爱,直到若干年后两人与世长辞,虔阳哀痛足有十日,足可见他们到底有多受人尊崇了……

      但这些,也都是很多很多年之后的事。

      婚后第二年的二月初五,正逢许桓景的二十二岁生辰,虔阳民众又在景安斋门口排了老长的队,才第一时间吃到了这两人特别推出的新点心。有好些人来晚了,没赶上当日的趟,急得干瞪眼,安淮辰才舍不得让许桓景再辛苦,只笑着提醒这些人第二日再来,反正往后每日都有,能不能抢到就靠运气咯;

      至于那些抢到的幸运儿嘛,不用给殿下送贺礼,还能吃到殿下亲手做的新鲜糕点,一个二个别提多激动,但想着店里其他糕点都有甜甜蜜蜜的名号,他们又按捺不住满怀的好奇心,都想知道这两款新糕点名号为何,缠着两人不肯离去。

      “殿下,您这银杏叶叫什么名字啊?好漂亮呀!味道也特别好!要不是今后每天都能在景安斋见到它,我真不舍得吃呢!”好几人捧着那一枚灿灿银杏,目光炯炯地看向许桓景,期盼他能给出一个令人惊艳的答案。

      许桓景背靠在安淮辰怀里,温温和和回复了他们:“金风玉露。”

      “哎哟,我就知道!它肯定不会输给那个‘花前月下’嘛!”一听他的答案,众人都沸腾了,又连连高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大伙儿听听,多适合咱们二位殿下呀!”

      “是啊是啊!这要换成我们,下辈子都想不出这么好听的名字来!”旁人忙不迭附议着。

      其他人便举着另外几碟糕点凑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安淮辰,“大殿下,那您这红月呢?它又叫啥?”

      “它跟您一样美,您莫不是把这红月当成您的化身,将您自个儿送给殿下了吧?”有人大胆猜测着,引来一阵又一阵附和,“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谁不知道咱们大殿下对殿下情有独钟,天上月都能给人摘下来,何况他自己就是神月!”

      “别卖关子了,大殿下,您赶紧告诉我们吧!”

      众人嘻哈吵闹,极其胆大,却丝毫不怕安淮辰会怪他们没规没矩,纷纷嚷嚷着要他给个痛快,就想看看他对许桓景的爱还能有多深、有多浓。

      这一眼望去,便见许桓景也随即转过了脸,似在等安淮辰说出那个惹得他亦心动了一整夜的名号,双眼含笑,期待不已。

      于是,众人又瞧见他们家美如天仙的神月殿下,轻轻于怀中人脸颊上一吻后,慢慢吐出几个字,看似在回答他们,可他眼中,早就只剩那一个人的身姿与容颜,天高地远,皆不入他眸、不入他心、不入他眠。

      他珍重道来:

      “它叫,良辰美景。”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鞠躬
    也很简单,就想写一个迷恋月亮、一心一意只为逐月的故事。
    人有欲望才是人,贪恋、妒忌、占有、成全,月亮亦是欲望本身,没什么要躲过、要逃开的。
    虽然仅代表我个人意愿,但——
    依然祝各位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月亮。
    有缘再见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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