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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3 章 ...

  •   他正要起身,林全冲了过来将他按回去:“我去拿。”

      与此同时,安淮辰立刻捕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把许桓景无处安放到揪桌布的双手抓了过来,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偏过头,温柔地看着他;

      手背上是他日夜都贪恋的温暖,慌如万军过境的心跳,便在这无声注视中,一点一点,渐止作乱。许桓景抿着唇,许久才冲他露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像在和安淮辰说“我没事了”一样,也让众人松了口气。

      唯有掌心下的手指还在微微发着颤,极似他主人,将害怕埋在黑暗里,固执又勇敢地守护这点稀薄的月光。

      鸿元不着痕迹瞥过一圈后,幽幽便是一声长叹:“唉,你现在能跑能跳,一脚踹死我不在话下。贫道年纪大了,禁不起你这么蹬鼻子上脸咯。”

      “你知道就好。”安淮辰淡淡刺了回去。

      “谁叫贫道心善,陪你养伤还教你练我的独门秘籍,白白虚度两年,我可真贱啊。”

      还没正经多久,鸿元又闲不住,接着挑他的毛病,“我当时非常不爽,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偏偏是个男的呢?他若是个女的,跟着我过完后半辈子,多少人要羡慕死我啊!”

      “你后半辈子总共也没剩几年,要死你自己去死,别祸害我。”安淮辰的刻薄在鸿元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听得众人不自觉便忘记那点尴尬的寂静,同情地望向鸿元,想看他如何应对。

      “呵。”鸿元用鼻孔对着他,懒得搭理他,继续面朝众人,“我很不甘心,我还问他,‘你长这样,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啊?家里说亲的不少吧?肯定是得罪了哪家高官,才准备对你先奸后杀’……”

      一块鱼骨头朝他脑门袭来:“还有小姑娘呢,你说话注意点。”

      “我给你们演示一下他怎么回答我的啊。”

      还不等小姑娘再表态,鸿元把那鱼骨头往桌上一扔,头往周顺肩上一靠,腿搭在林全大腿上,模仿着安淮辰成日躺在床上冲他翻白眼的样子,活似个半瘫:“‘你管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就算喜欢男的也不会喜欢你,爱救救,不爱救赶紧滚。’”

      演示完便火速恢复正常坐姿,边喝茶边饶有兴致地看向许桓景,“结果呢?他还真喜欢男人去了,不仅良心被狗吃了,原则也被狗吃了。”

      “喔……”

      许桓景被他盯得有些紧张,在周围暧昧的笑声中低下了头,想抽出手来,却被安淮辰抓着不放,还把脸凑到他眼皮底下,含笑盯着他看;见他愈发脸红,安淮辰才终于腾开手,掐掐他的脸后,便开始处理起桌上的水果,再一口口喂到许桓景嘴巴里去。

      谁都知道,安淮辰对着许桓景,就是毫无原则可言。

      “所以啊,你们说,这人是不是白瞎一张脸?他就是个无赖、泼皮、小王八蛋。”

      鸿元虽然还在骂安淮辰,可众人瞧在眼里,也看出这位道长对安淮辰很是上心,似是真把他当成亲生孩子来对待。得见他重获新生,过得安稳还有爱人相伴,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又说了:“于是我决定,这个贱犯就犯了,当不了他相公我就当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我赖都要赖着他俩给我送终。”

      “道长,您还真是不肯吃半点亏呀,哈哈哈……”众人纷纷调笑道。

      “那可不。”鸿元咽下一杯酒,豪爽应答。

      酒酣耳热,鸿元才舍得给安淮辰一点好脸色,摸出那块挂在他腰间的玉佩,百看不厌,“幸好这小王八蛋还不算真没良心,我带他来南渊后,还知道送我一块玉佩,当那两年的辛苦费。”

      “就这成色,我都能去冀陵换一套宅子了,但我又舍不得。”他又问安淮辰,“你真舍得送给我啊?你要想收回去,我也不是不能还给你……”

      但他看着一点都不像愿意还给安淮辰的样子,眼珠子都快贴在了玉佩上,若安淮辰真要收回去,他也能找出十个八个理由来,将这玉佩安心占于囊中。

      许桓景嘴里的樱桃还没嚼完,听鸿元一说,便转过脸,用眼神询问着安淮辰。安淮辰朝他顽皮一笑,伸手托在他的下巴处,等着接他吐出来的果核,也不看鸿元,只是嘴上回道:“既然给你了,你收着便是,我不缺这一块玉。”

      “啧,听听,还得是咱们安大少爷。”鸿元一张老脸垮得飞快,阴阳怪气道,“如今有情饮水饱,看不上这等俗物了是吧?”

      毫无意外,他又收获了一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果核。

      ……

      晚饭结束前,鸿元趁安淮辰不注意,将许桓景拉到一边,从兜里摸出个瓷瓶就要塞给他。只不过他自以为做得隐蔽,仍被安淮辰发现了,皱起眉冲他嚷道:“把你这些难吃得要死的东西收起来!”

      “我给我儿媳妇的见面礼,你管我呢!”鸿元当即回嘴,又跟许桓景说,“这是老道辛苦研制出来的,他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就偷偷塞一粒给他吃,能让他上吐下泻三天还找不到原因!”

      “我真的要打死你!”安淮辰又在挽袖子,“你别躲我夫人背后,有种来单挑!”

      “诶,你抓不到我,气死你……”

      酒足饭饱,众人便散了场。

      鸿元一口回绝了许桓景想邀请他回家休息的心意,说他已有住处,才不去打扰他们夫妻恩爱。围观者连连起哄,安淮辰巴不得他赶紧消失,大手一挥,就和这些人道了别,揽着夜色也遮不住红脸的人,悠哉往家的方向走去。

      夜静,风止。

      安淮辰晚间喝得也不少,躺去床榻后,便难得没有大剌剌把腿架在许桓景身上,却依然未松开拥着他的手,让他枕着自己,安静酝酿着睡意。只是还没等他睡着,怀中又泛起一点不合时宜的轻颤,颤得他睡意尽消,醉意也在一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下意识摸上许桓景的额头,慌乱问他。上次中毒事件就已经让安淮辰草木皆兵,一点小咳嗽都能叫他乱了阵脚,就怕许桓景又在他看不到的时候,碰了些不该碰的东西。

      许桓景没回他,覆于月牙的手换了地方,在他每一寸肌肤上游移,轻轻摸索着。指尖带着点凉,正适合替安淮辰降降酒热。

      若在平时,安淮辰哪会容他这样一直摸,不灭了这燎原火,许桓景都别想下床。可今夜却旖念全无,安淮辰也立刻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举动。

      他在摸那些伤疤。

      一道道摸过去,留下的不止指腹间的凉意,还有渐渐洇入薄衣的湿意。

      任由他哭了一会儿,安淮辰才叹着气,将人扶着坐起来之后,边替他擦泪,边调侃他:“还说你不是水德星君,你的眼泪都能变成雨,滋养整个洛平啦。”

      “……你就会胡说。”许桓景扭过头,气他惯没个正经样儿,却在低头看着手指时,想起那粗糙的触感,泪又落个没完,“怎么这么多伤啊,你得多疼啊……”

      过去好几年,那些伤疤早已变得陈旧,却并未随着时间流逝,愈合得仿佛什么都没遭受过一样——

      背上有伤,从左后肩延伸至右侧腰长长一条,再重两分,就要剖开他的背;

      手腕有伤,想是逃命时与那些人交战,他们为了不让他反击,才划伤他、打掉了他用以抵挡的佩剑;

      肩头也有伤,还翻出好些皮肉,想是近战时被人用短刃直捅了进去,又残忍地剜着他的血肉,他却咬碎了牙也要拉他们同归于尽……

      更别提其它大大小小的擦伤撞伤,以及断骨丧亲之痛。

      那张脸有多无瑕,这副躯壳就有多残破。残破到即便欢爱已久,许桓景也没办法忽视这满身伤痕,每道伤疤的位置他都了然于心,每次欢愉,他亦非只为自身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而落泪。

      他在为安淮辰而痛。

      “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在你身边陪着你吗?”安淮辰拥他在怀,语气柔和得不像话,还想逗他开心,“一身伤换来一个这么好的夫人,我不亏啊。”

      却适得其反,让人哭得更凶,“不准瞎说!”

      “好好好,我不瞎说了,别哭了好不好?”安淮辰连忙改口,“明早起来我又要给你的眼睛消肿,别人还以为我老欺负你呢。”

      怀中人哭过好久,又过片刻才颤栗渐弱,自胸口处传出一阵可怜巴巴的埋怨声:“……你欺负得我还少么?”

      ……

      安淮辰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好笑地回他:“看来真是我的错,近墨者黑,都不用教你,话就到嘴边啦?”

      许桓景瞪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干脆地将安淮辰狠狠扑倒在床,压着人,边咬他耳垂边怪他:“你真的好过分。”

      他边笑边想躲,躲闪之间,便看见许桓景松垮衣领下露出的斑斑红痕,无一不在提醒他,前天晚上他把人折腾得有多狠,那夜又有多旖旎香艳。

      他总不舍得在许桓景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可那一晚,许桓景却从亲吻开始,就勾得他一次次失控,禁锢着他的力度不知用了几成,吻痕齿印,淤迹触目惊心;流进嘴里的眼泪宛若春日化不尽的薄冰,融融颤颤,依附着心上人似临渊求生,却在一遍遍说爱他,说别担心、别害怕,说永远都会在他身边,不会离开他。

      许桓景在清醒地一点点将自己剖开,碾得支离破碎,揉进这片无边月色中,似乎多一道烙印,他便能帮安淮辰减轻一分满身伤疤的痛苦。

      他在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毫无保留表达着他对安淮辰的爱,如潮起浪涌般不息的爱。

      随月升而升,随月落而落。

      可哪里是许桓景离不开他,分明就是他离不开许桓景。

      “……哥哥,你真的胖了。”明明紧抱着人不愿意放开,安淮辰却仍假装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讨饶道,“你好重啊,压得我都透不过气了。”

      “不许说我胖!”许桓景压着他一动不动,爪子还在踩他的心,“胖也是你喂的,谁让你成天逼着我吃那么多。”

      这只兔子凶狠不讲道理,安淮辰也乐得纵容,轻笑不止:“好,你不胖,那以后我得绕着护城河多跑几圈,再练结实点才行,不然怎么抱你到八十岁呀?”

      “哼。”

      许桓景趴在他心口上,心跳咚咚,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眼泪也终于止住,随着胸膛起伏,他亦在一呼一吸间慢慢平静下来。

      他霸占着这个只属于他的领地,这辈子都不可能让出去。

      “还疼不疼?”安淮辰轻轻揉着他的腰臀,用着恰好的力道,为他悉心舒缓还未完全消退的不适感,继续哄道。

      “疼……”许桓景小声抱怨,却又慢慢说来,“可哪有你疼。”

      他的脸被安淮辰摆正,迎面而来一个浅吻:“东睿和南渊就快要成为盟友,天下安宁,以后也再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我会好好陪你,我们都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对不对?”

      “真的?”许桓景摸上他的唇,眼眉微垂,似还有些闷闷不乐。

      “真的。”他又吻过那指尖,笑道,“你是不信杜守廉,还是不信我二弟?”

      “我只信你。”

      安淮辰搂着他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掖好薄被后问他:“明日晚点去店里?或者我陪你在家休息一天,反正有他们在,他们已经能镇住场面了。”

      “不要。”许桓景闷声拒绝,颧骨攀着红晕,不知是哭的,还是羞的,“昨天我就没去,明天又不去,大家又得乱说……”

      “没乱说呀。”安淮辰逗他,“他们说的不都是事实吗?”

      “……我不想和你讲话了,我要睡觉。”

      他想转过身背对安淮辰,自然没成功,被人牢牢摁在怀里不让动,撒娇道歉:“我错了,哥哥,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你好烦啊。”

      到底仍是心口不一,许桓景嘴上嫌他烦,却安心依偎着他,再不乱动,双目渐阖,耳边的声音伴着呼吸,一丝一缕,又入了梦。

      “快睡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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