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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5 章 ...

  •   他的酒喝得有些急,一杯接着一杯。喝快了,便毫无意外地呛得止不住咳嗽。

      等到安淮辰好不容易安抚好他,许桓景又抓过他的手,趴着桌子枕在脸下,继续讲着那段他没参与,却避无可避的往事。

      “令堂知道令尊……原本已有两房夫人吗?”安淮辰抽不出手,也没想着往回抽,任他抓着不放,干脆也趴了下来,全神贯注瞧着闭眼嗫嚅的许桓景,爱怜问道。

      “她知道。”许桓景依然沉静回着,“起初她是很犹豫,也没敢让外祖知晓这件事。我爹便一再向她保证,家里那两位是碍于身份地位不得不娶,但对我娘是真心,也希望我娘能给他一个机会,日后有了孩子也定不会委屈她们娘儿俩。她信了。”

      “之后外祖病逝,我娘无亲无故,便跟了来。他也确实做到了,对我娘很好,有了我后对我们母子也好,可那又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有这个爹还不如没有。”

      许桓景像是已经醉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忍骂他爹骂得太过难听。他还是往日那个好脾气的许桓景,只多了些孩子气般的控诉,让人无端就生出了些只想好好护着他,再不被人欺压的念头。

      他的母亲究竟得多善解人意,才能把他也养成这么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

      安淮辰右手得了空,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又问道:“那你恨他吗?”

      他睁开眼又闭上,贪恋着这点触碰:“说不上恨,也说不上不恨。”

      “我娘因为他日日过得谨慎,我因为他被赶出家门,但也因为他的补偿,如今也算吃得饱穿得暖,我恨不恨他,还有意义吗?”

      “你倒是知足。”

      “那你呢?你恨你爹吗?”许桓景把问题丢了回去。

      他那样的家庭,若要说恨,怎样都不会比自己少才对。

      安淮辰听后却急速摇头否认。

      “我?”他失笑,“我没资格恨他。”

      “为什么?”

      “怎么说呢,虽然我娘名分不高,但我爹确实很宠她,也很疼我。除了给不了我家主之位,该有的我都有,我不也该知足吗?我恨他什么?”

      他晃晃酒壶,想要再满上一杯却发觉一滴也倒不出来了,只能作罢:“况且对我下手的是我那些好弟弟,没真正闹到他面前去,他又怎知我处境艰难?我能怪他没有管好其他儿子吗?”

      “可等他发现你处境艰难的时候,已经晚了啊……”许桓景嘟嘟囔囔,听着竟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不甘和憋屈,“……你那些伤,看着就疼。”

      夜已至后半,寒得惊人。

      许桓景酒热散了,醉意还没散。小院的凉风一吹,没把他吹清醒,倒吹得他又惦记上了安淮辰的旧伤,哆嗦着喊冷,却扯过他胳膊,摸上他胸前腰侧,来回摆弄了半天后垂头丧气道:“太多了,记不住哪里没伤。”

      眼看他又打了好几个喷嚏,安淮辰终是把他揽进自己怀里,为他御寒。许桓景没推拒,感受到这具身躯传来的热度,反而还往里拱了拱,左手环腰,而右手掌,轻贴上了他胸口。

      贴在那枚月牙上。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的,是不是很难熬?”他隔着衣料,细细描摹月牙胎记的形状,像在问安淮辰,又似在自言自语。

      尾音缱绻,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原来许桓景一直记着他身上这些斑驳交错的伤口。

      他本人都忘了那几年的折磨与苦痛,而今已痊愈,安淮辰更不愿去回想,许桓景却从初见起,就在为他颠沛的过往黯然伤怀。

      哪有人能心软成他这样,惹人心动的。

      抱着他的人幽幽一叹,捉住了那只在他身前勾绘的手。温热掌心覆于冰凉手背,笼住逃下天宫的月,只在许桓景手中皎皎生辉。

      “都熬过来了,没事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我还难受着呢。”许桓景又哼了一声,“反正现在你归我管,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谁保护谁啊。

      这个轻飘飘的念头刚从安淮辰脑子里冒出来,就被他挥散了去。不欲同许桓景争论这点小事,他只温顺应声:“好,都听许老板的。”

      许是头顶那玄烛过于明亮,亦或是他指下这弯月存在感也太强,良晌之后,许桓景才又慢慢开口:“你知道,以前我和我娘除了待在厨房,最喜欢做什么吗?”

      “嗯?”

      “我们最喜欢趁着夜深人静时,溜出府去赏月。出我家后门,往西走五里地,就有一片很空旷的山头,在那儿可以看到毫无遮挡、最美的月亮。

      “也是在那儿,我和她才可以聊些平时不能在家中说的话。”

      他把两人相牵的手从胎记处挪开,将耳朵贴了上去。仿佛这样,便又能听见母亲曾对他说的每句话,句句是她的无可奈何,却字字都是对他的牵肠挂肚——

      她不在意被两位姐姐为难,也不想让夫君难做,只想和自己的孩子好好过今后的日子;

      她想看见他成为一个善良温柔,但是别像她这般无力反抗的人;

      她希望她的孩子,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爱人,不要重蹈娘亲的覆辙,被困在看似富贵却如囹圄的高墙之内,不得善终。

      ……

      那轮高悬的月,承载了他们母子俩太多心事,从此他便有了挥之不去的执念。

      至于身边这盏泓月……

      他不想再去思考安淮辰是否真的放下了那个富贵家。往后便是他真要回去,许桓景也不可能把他让给别人。

      “你不像他。”
      “我也不准你像他……”

      安淮辰假装没听懂他在说谁,故意逗他:“不准我像谁啊?”可等来的不是回复,而是许桓景倏然平稳的呼吸声。

      “桓景?”

      他卧在摇曳的月亮上,睡着了。

      故事讲了一整晚,一壶酒却有大半是被许桓景喝掉的。但这酒根本不烈,几近白水,安淮辰多喝一口都嫌没味儿。

      也就只有他能醉成这样。

      “酒量这么差,还好意思来哄我呢?”拿他没辙,安淮辰只好抱着他朝房间走去。

      这一抱,他又不知第几次在心里喟叹,这个人明明和他身量相似,抱起来为何会这么轻。

      待他把人安置于床榻后,他却也见识到了,许桓景是不重,力气倒不小。都不等他起身离开,就抓住了他衣襟直往脸面前拽。

      他怕压着许桓景,当即架开双臂撑在两侧,几缕长发垂落在他面上都未觉痒,只凭本能紧拽着不让人走,还越拽越下。

      嘴里还反复念着:“别怕。”

      若非许桓景醉得实在神志不清,安淮辰几乎都要怀疑他也在装腔作势了。

      “你也没比我好多少,我怕什么。”他看着心上人的睡颜,低吟如诉。

      心上人醉态十足,因着梦呓而张合的唇瓣染透了酒意,红润且诱人。安淮辰是没醉,可这不妨碍他仍欲多品尝一些佳酿。

      眼底爱意翻涌得凶了,便趁他不察,印下翩跹一吻。

      这佳酿,可比晚间那壶来得更醉人。

      只是窃香过后,这觉该怎么睡?人走不了,衣裳脱不了,这姿势也没办法伏在他床边将就一晚。既然无法将就……

      他又抱起人朝里侧挪了点,随后便轻手轻脚挨着床沿躺下,拉过被褥,连同他和许桓景一起,盖得密不透风。

      再看两眼,困意袭来,安淮辰亦渐渐沉入梦乡,难舍恋慕,去梦里再寻他的情郎。

      而那人睡得迷糊,似乎感知到有比软衾更温暖的东西,侧了个身,缩成一团,挤进那点热源,再无呓语,直至天亮也再未变过睡姿。

      乖巧如同抱月的白兔。

      又是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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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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