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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神山与神明 ...

  •   第二日一早,盛寻照例进了山。凌薇看着他留下的字条,还有桌上备着的早餐,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盛寻写着明日回,那么这一整天凌薇都只能待在这房子里。吃过饭后,她有些无聊的翻出昨日的书,靠在窗边的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
      因为前几次的事,盛寻对她颇有些患得患失。但他有不得不亲自处理的事,在妥善安排好一切后,又嘱咐凌薇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出门。说是嘱咐,语气却温和又不容置疑。凌薇能理解他的心情,况且如今被困在这里,除了听他的别无选择,也就没怎么反对。
      看着看着,思绪又飘远了。凌薇想了想,起身走向盛寻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打算换本书看。
      书架几乎占了半面墙,最上层的书还得登上梯子才能取到。凌薇看了一圈,只觉得有一本很厚的书还有些意思。因为它在书架顶层,看不清封面,只能看见书脊的花纹。那花纹倒是很有设计感,充满古朴鲜明的民族特色。反正时间也多,她废了一番功夫还是将它取了下来。
      书又厚又重,似乎是许久没有人打开过了,表面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凌薇小心翼翼的抹干净封面,终于看清了它的书名——《神山与神明》。
      原是用彝语写的,只不过在那一串描金花体字边的小小角落里用汉语做了批注。作者的名字也缩在角落里,他也姓盛,叫盛华鸣,听起来倒像是个汉人。除此之外,花纹精致的封面上就连“一句话简介”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了。
      书的内页有些奇怪,没有目录,没有页码,本该介绍作者生平的地方只有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凌薇往后翻了翻,也不知翻了多少,一朵被压扁的金蔷薇突然从书页间掉了出来,一同掉下的还有两张泛黄的老照片。
      看清照片上人的那瞬间,凌薇愣住了。她几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漏了一瞬。
      照片应当是在盛寻带她去过的开满索玛花的断崖上拍的,其中一张上面的人是她和盛寻,另一张则是年轻的阿尔槿和一个年轻男人。
      那时的阿尔槿还是少女模样,穿着精致的彝人服饰,手里捧着个似乎是用索玛花编成的花环,笑的很明媚。一旁的男人垂眼看向她,没什么表情,只有唇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时的她和盛寻也还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应当是她恢复的那些记忆中不久之后的合照。
      看来盛寻没有骗我,我们真的曾经一起去过那里,只是我不记得了,凌薇想着。
      她安静的看着这些照片,几乎没有察觉到窗外天色的变化。但很快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看着这两张照片中的人时,照片上包括她在内的那四个人似乎也在透过照片观察她。
      因为年代久远,照片有些模糊失真。背景依然是美的,但照片中人的眼神还是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她没再多看,匆匆捡起金蔷薇,和照片一起重新夹进书里,随后抱着书出了房间。
      这书倒是真的很厚。她看了一整个下午,都有些犯困了,才将将看完了差不多十分之一,算是开头的部分。
      讲的大概是一个彝族少女在神山里救了位外族青年,同他相爱后那人却不告而别。多年后再见时,才知他竟是山神,而少女作为山神的新娘,必须要履行职责,以自己的血肉献祭神山。
      算是比较老套的爱情故事了吧,类似的凌薇也看过不少。不过那位叫盛华鸣的作家文笔不错,读来像在品一杯清茶。就是写出来的文字总有种淡淡的悲意,大抵泡的是苦荞吧,无论是热恋还是分离,都能让人品出些愁思来。
      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日晚霞红似血染,倒映在慈母之心里,和碧蓝的潭水相比格外刺眼。但如果有人站在潭边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抹不祥的红色中浮现出一张张惨白的、毫无生气的人脸,面目扭曲着挣扎着,似乎只有一水之隔,却总也逃不出那一方囹圄。
      这天晚上,凌薇又梦见了盛寻。
      时间应当是在高考过后的长假里。凌薇那时刚迷上摄影,为了完成以“遇山”为主题的摄影作品,她精挑细选了许久,最终选定凉山州作为取景地。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旅行,她却在凉山州深处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盛寻。
      说来很奇怪,无论在学校时他有多么随叫随到,一到寒暑假,就连凌薇也联系不上他。他的私人账号很少,并且常年不怎么登录,电话总也打不通,每逢假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去了哪里,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偶遇过他。凌薇是第一个。
      看见她时,盛寻也有些惊讶。但此时他们俩离得还很远,盛寻只是匆匆点头致意,就偏过头去继续与村长模样的彝人交谈着。
      凌薇注意到他穿着彝族服饰,而且她也一直觉得盛寻虽五官俊朗,却有点少数民族的意味,心想他也许是彝人。如果是因为每年假期都要回凉山来才联系不上人,倒也说得通。
      她本打算安置好行李就去找盛寻,不想才刚走进房间,盛寻就来找她了。
      “你来这里……度假的吗?”盛寻的语气似乎有些犹豫。
      凌薇倒是没多想,冲他笑了一下,道:“嗯,这里风景不错。是你老家吗?”
      盛寻摇了摇头:“不,我也只是来这里办事的。来找一个人……我的母亲。”
      后来凌薇又与他交谈许久,了解到了一些往事。盛寻以前的每一次假期,都是跟着养父去西藏度过的。所谓养父,其实就是他的师父,仁钦崩寺的喇嘛弥空。按照传统,他本该跟随弥空修习佛学。但出于某些原因,弥空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而是将他送到了千里之外的H市上高中,这才认识了凌薇。
      自有记忆起,他就一直跟着师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也从来没问过。直到高考结束再回到西藏,弥空讲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有关他的身世,并且告诉他他的母亲还活着,就在凉山州深处那片慈母海里。那段往事盛寻并没有过多提及,只说弥空让他来慈母海找他的母亲,届时他会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等他来到这个村子,与村长交谈后才得知他的母亲身份尊贵,是慈母海的圣女,只有每月的初一与十五才会见客,哪怕他是她的儿子也要遵守规矩。来时刚好是十六,要想见到母亲,盛寻只有等到下月了。
      等待的时间里,盛寻每日都陪着凌薇去周边的山林里取景,也是在那时发现了那片断崖上的索玛花。
      那时刚下过一场暴雨,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就又晴了起来。他们在林中穿行,风吹来带着潮意的花草香气。等到了林子尽头就豁然开朗了,断崖连着起伏的山峰直没入云海中去,一眼望不见边。溪流湍急处溅起的水花浮起一片七色的光,颇有些流光溢彩的意味。只有漫山遍野的索玛花就在眼前,伸手就能碰见。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索玛花几乎将绵延不绝的群山都染上花色,只有远处的断崖尽头有棵高大的树,绿的鲜妍。
      凌薇举起相机,随口道:“如果这里有群鸟飞来就更好了。”
      盛寻听后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一挥手,成群的鸟雀就从林中飞出来,绕着凌薇盘旋追逐了几圈,停在了远处的树上歇息。
      拍够了风景,凌薇找了个角度架好相机,就强行拉着盛寻以这花海为背景,拍下了他们成年后的第一张合照。
      可能那时的凌薇也没有想到,这张随意拍下的照片,竟也被盛寻珍藏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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