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材道侣下山后》藏锋都尉

12、第十二章

　　小苹是不认得这个人的，但凌七七和崇洲却认得：“张博凡？！”

　　张博凡见了这两人，眸光一闪：“两位小友，又见面了。”伸手抚须，装模作样道：“这只妖实在可恶至极，不仅勾引迷惑何起，竟还将主意打到王少爷身上，让这何起偷偷打晕王少爷，将其带走。幸好老道留了心眼，一路跟着他暗中保护王少爷，跟到了这里。”

　　张博凡跟着何起，发现这何起毫无妖法，指妖盘也无动静，便放心一路跟了过来，躲在暗道里偷偷观察，发现那两个年轻小道站着不动，地上还趴着个血痕累累的美丽女子。

　　偷听了一会，终于明白这美丽女子是只女妖，已经被那两个小道打伤动弹不得，那两个小道也中了这女妖之毒，无力还手。

　　他听罢，心下一动，细细思量：此刻这几人都已不能再打，只剩下一个普通人何起，这岂不是老道出手的绝佳时刻？待他抢了丹药，解决这何起，再手刃女妖，救下王少爷，岂不名利皆收？至于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小道士，哼，敢叫他去找棺材，今夜，他就送他们进棺材！

　　只是没想到这何起实在威猛，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两下子，刚刚在屋子里险些将他给砍了。

　　他的水平虽不算高，但唬弄普通人却是足够的。他害怕恼怒之下，一股脑将符纸全部撒了过去，被何起又躲又劈，幸好有那么一两张有用的定身府贴到了何起身上，要不然，他可就险些见阎王去也。

　　“两位小友既已中这女妖之毒，不久于人世，那便交由老道，让老道替天行道，诛了这女妖，也好给两位小友报仇！”他目光闪烁，想到今夜之后自己的荣光，面上一片兴奋之色。

　　凌七七听言，自是听懂他想杀她们，当即骂道：“好哇你个臭老道，竟敢想做那黄雀！”只是她的声音软弱无力，效果大打折扣。

　　“哼，”张博凡对这女娃娃印象深刻至极，见她此刻再不能像之前那般得意嚣张，心下畅快：“不过将死之人，犬吠随意！”

　　他自认为今夜之事已经百无一爽，于是得意非常，随意提着剑，就要走到小苹身旁。

　　小苹伏在何起胸口，抬起头问：“你要杀我？你觉得你能杀我？”她感受着夫君微弱起伏的胸膛，再看这血流满地，早已心生杀意。

　　“小妖而已，既知老道要杀你，还不快快引颈就戮！”张博凡走近后见这女妖全身上下连脸上都是伤口，红绿液体交杂流出，瘆人非常。心下对凌七七两人更为忌惮，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们。

　　这女妖在他眼中已经是死的了，他伸手就要一剑了结，却被藤蔓缠住了。他心下一惊，却没有凌七七那样的身手，反应过来后已经被藤蔓缠到手臂。

　　张博凡没有料到这女妖还能还手，惊恐之至，那些有用的符篆都已用完，只能慌张用左手并了两指，口中飞快念决，念了好一会儿，往小苹身上打去。

　　只是小苹既同凌七七打过，再受他这一击，只觉好似挠痒，也就知晓他的水平。心中却一阵难过，一个浅薄无术的老道，竟就将局面逆转，险些害死夫君。

　　她感受到自己妖丹上的裂纹因为此刻猛烈的绞缠而加深，那老道垂死挣扎，却被她缠住喉咙，喊不出话来，只能双目突出，惊恐地看着她。

　　在张博凡以为必死之时，那藤蔓忽然松开了。他猛然捂住脖子，在晕眩中疯狂呼吸，却不知在他心生庆幸之时，小苹已经拿了他的剑，往他心口冷冷一插，张博凡挣扎两下，登时不动了。

　　小苹解决了老道，又扑到何起身上，却惊觉何起呼吸孱弱，竟已命在旦夕！

　　那仿佛已经流干了的泪水，却再一次疯涌而出。小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唤道：“夫君，夫君！”

　　妖的丹药普通人不能用，修士的灵丹妙药也太过霸道，这样的濒死之体承受不起，或许先用灵力稳住伤势保驾护航，还能有机会……

　　她慌忙抬头看向那两位道长，想要祈求他们帮忙救人，可看到那两位道长盘腿坐在地上，她这才想起他们已经中了她的毒香，此刻灵力空无，如何施救？

　　若是还有灵力，以七七姑娘的修为，即使不能让夫君即刻伤好，却也能保他性命无虞。

　　小苹怔怔看着凌七七，脑中空白一片。

　　死路。原来今夜是她的死路。

　　没有人能帮她。

　　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只要妖丹不毁，就依然能苟活；可夫君只是离开这么一小会，再见就这般躺着，顷刻间奄奄一息。

　　还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夫君死去，又一次转世轮回吗？

　　可现在的她自身难保，已经不敢再用心头之血，怎么给他加上自己的印记呢？上一世也是这样，人妖祸起，她只是回了一趟妖族，再回来夫君已经祭天，她冲入火海中，在夫君死去之际以心头之血作来世寻他的印记，才能在夫君今生找到他，重续前缘。

　　她好似失了线的木偶，直直地看着何起，好一会儿，忽然麻木地道：“你们扶道宗之人，真是可恨至极。”

　　本来凌七七同崇洲还在惊讶何起怎么就要死了，忽然听到小苹这样说，有些不服：“怎么就恨到我们宗门了？”

　　“怎么就不能恨？这天下所有人、所有妖，都可以恨你们扶道宗！”小苹恨恨看着她。

　　一个素来温柔有佳的人忽然之间对人大吼大恨，是十分震撼人的，此刻凌七七和崇洲就被吓到了。

　　小苹那双总是含水的明眸现在好似闪烁着一簇簇怨火，看得凌七七和崇洲寒毛竖起，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人神共愤的错事。

　　“如果不是你们扶道宗的弟子胆大包天，竟然引诱我妖皇独子盗取妖族至宝，我皇又怎会魂归天地！我皇若在，人同妖何至于此！”

　　倘若没有三百年前那件事，她的夫君就不会死，今生也不用像这样躲躲藏藏费尽心思才能在一起。

　　尤其现在，苦苦等来的又一世，再一次被他们破坏，怎能不恨！

　　面对小苹这样的诘问和愤恨，再看那躺在地上流了一地血的何起，连凌七七这样无理也能蛮横起来的人都收敛了，她弱弱反驳：“你是不是弄错了，明明是你们妖族不守我宗门规，勾引我们宗门弟子偷盗修行灵药……”

　　“弄错？三百年前的事情，我们妖族永远不会弄错，也永远不敢忘记！”

　　“你们扶道宗，就是现在人妖祸乱的罪魁祸首！”

　　她这样斩钉截铁，凌七七虽然不会信，但这番话同她自幼所学相悖，仍不免生了疑惑，不知如何应对小苹的话语。

　　好在小苹并不需要她回应，小苹看她被说得脸色发白，想到之前她要杀自己时那样冷酷无情，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只要自己是妖，就必须立刻受她打杀一样。

　　她讽笑一声，发泄一通心中怨气后，终于做下决定，她不能这样再一次看着夫君死去，她要赌一把。

　　赌她的妖丹不毁，像三百年前那样，用心头血作印记，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够了。用来试试看，能不能作她和夫君下一世的印记，能不能再让她像今生一样，在茫茫人海中，又一次找到夫君，同夫君团聚……

　　如果不作印记，让夫君就这样死后轮回，她恐怕找上千年，也再不能遇到夫君，不能知晓夫君转世成了何人，更不能同夫君再续夫妻之缘。

　　在施法之前，她看了眼一直昏睡的王晏，心中既有连累他的愧疚，又有救下他的悔意。罢了，今夜过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以后，生生世世，大概都不会再见了。

　　做好决定，小苹斜坐在何起旁边，轻声道：“夫君，你等着，等小苹再来找你。”

　　她用手指轻轻拂去从何起紧闭眼角滑出的泪水，不知为何，忽然就恸哭起来：“夫君，你听到了是吗？”

　　她伸手拉住何起的大手，那大手却不再像以往那般紧紧将她握住。

　　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三百年前，她在大火中声声痛呼，却再也得不到熟悉的回应。

　　那个人，又一次离开了她。

　　人的生命，为什么就不能再强悍一些？

　　妖为什么，不能像人类一样轮回转世？

　　她怀着不甘，在极度的忧惧和极度的期待中，缓缓吐出一枚布了裂纹的小小妖丹，比崇洲手中那枚大不了多少。

　　这妖丹散发着一圈柔光，缓缓飘到小苹胸口，同她的胸口处以柔光连接起来。忽然，小苹脸上表情巨变，瞬间无比惨白，她咬牙坚持，额上布了一层细汗，一小滴深绿色的血滴终于被她挤了出来。

　　成功了吗？

　　小苹惨白脸上露出喜色，却见那妖丹不知何时已是裂纹遍布！

　　她脸上喜色瞬间全无，近乎慌乱地将那妖丹连同血滴引到何起胸口，却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在她引出心头血之时，悄悄地醒来。

　　正在她冒着妖丹破碎、把心头血引入何起魂体的紧急时刻，她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她下意识转头。

　　只见王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正紧紧捂着心口，脸上神色茫然地看着她：“小苹，我这里，好热、好热……”

　　小苹忽然就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