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们》东东堂

4、第四话：我怀念的咖啡香

　　天气预报接连的冷空气警报后，天气终于凉了下来。
　　那是今年第一个需要厚外套的上午，我正埋头和期中试卷奋战着，离期中试卷定稿的时间还有一天了。
　　忽然闻到了一阵咖啡的清香，转过头去一看，一个纸杯放在了我办公桌上。
　　我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这时的他正靠在我的桌子上低头看着我。制服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明明穿在那些大叔身上让他们更像大叔的公安制服，穿到这个人身上却显得他的身材愈加挺拔了。
　　意识到出神了的我连忙环顾起四周来，发现这时年级组里其他的老师都不见所踪，对于这样忽然陷入两人的空间，不免感到尴尬起来。。
　　“你最喜欢的拿铁。”他顾自做了个鬼脸后说，“还没有认出我来吗？”
　　当然认得出。这张本应该入中年了的脸，却和十几年前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连个皱纹都没有长。身材和以前有些变化，当然不是变胖了，适当增加的肌肉让他的身材变得更加匀称，要是没人说的话根本就看不出这人也和我一样已经三十岁了。
　　这两天，我们学校警务室里来的这位帅气实习片警，就是我的高中同学朱阳，也是我曾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为了避免在学校里遇见的尴尬，在他和我主动打招呼之前，我选择了逃避。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果对方也没认出我的话，就再好不过。
　　我拿起那杯为我准备的拿铁，轻轻地啜了一口后捧在了手心里。忽然而至的寒冷让我还没能适应，这手心的温热终于让我稍稍舒坦了一些。
　　“一点都没变，怎么会不认得？”
　　听到了这个后他脸上的笑容增加了些羞涩。
　　“这阵子过得还好吗？”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结婚了吗？”
　　“还没，你呢？”
　　“离婚了，离了快一年了。”他脸上依旧只带着尴尬的笑容说，“长辈介绍相亲认识的女孩子，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以为可以好好地过一辈子，只是一起生活了一年后还是觉得对方不那么合适。”
　　“孩子呢？”
　　听到了这个问题的他，盯着地板的眼神变盯得更紧了。大概有半分钟后，他才开口说：“结婚之后就一次都没做成功过，试也算是试过，可几次失败后才明白过来我只能把她当做朋友，想要跨过那条线还是没有可能。”
　　他尴尬地笑出了声，而我也只能跟着尴尬地一起笑起来。
　　这时杨老师（同年级组语文老师，三十四岁老单身女）上完课回办公室里。见到朱阳后立马殷勤地过来打招呼。
　　朱阳礼貌地做了个回应后转头对我说：“那你先忙吧，我继续巡逻了，哪天有空的话一起喝一杯？”
　　我也简单应声作为告别，然后打算把注意力放回到期中考卷上。然而还没改上一个字，杨老师的头就从工位隔板那边探了过来。
　　“你干嘛？”看着她那张殷勤的笑脸我真的有些被吓到。
　　“看你好像和那个朱警官挺聊得开的样子，两个人在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怎么了？”
　　“那小伙子长得那么好看，听说还是单身，看起来也老实，就是有点难开口。每次遇到他想聊聊变熟悉可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我们学校的老师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来的，干嘛一定要和一个警务室实习的民警熟悉？”
　　“不是叫不出名字的老师里没有一个比他帅的吗？而且，岁数来说和我也挺合适的。”
　　原来是待嫁大龄女的心声。“可是，也不是合适吧，比杨老师小了四岁呢。”
　　“你不懂，现在都流行姐弟恋，像我和他这种年纪啊正好合适。”
　　不，真的只是你想多了，不仅是岁数，长相性格，没有一样合适的。

　　不过，我没想到和朱阳整整三天保持距离的努力，在这一天里因为这么一段小小对话而破功了。
　　就是这么巧，中午在食堂选了排队最少的拉面窗口，而那个人也因为一样的原因选择了这里。毕竟算是熟人，买完面后不得不一起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只是朱阳还没坐下，陈京也端着个托盘坐到了我的对面。
　　“真巧呢，我从第三节课就开始想吃面了。”他一边拿起筷子拌面一边说。
　　我这才发现时间点有些不对。“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上课哪有吃饭重要？饿着肚子怎么上课？”
　　边说着话，陈京已经把自己盘子里的肉挑出了几块放到我碗里，然后又从我的盘子里帮我挑出了香菜。
　　这便宜的拉面本来就这么可怜的两三片肉，你就就着这么点香葱吗？我正要吐槽陈京却先一步问：“都这么大了还只吃肉不吃蔬菜吗？”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陈京做的正是朱阳年轻时曾在食堂对我做的，记得那时候他的下半句也是“哪天改主意的话记得叫住我哦，毕竟总是不吃蔬菜的话会长不高的。”
　　“反正都已经这把岁数了，想长高也长不高了。”想到这个的我回答到。
　　“那便秘呢？不吃蔬菜的话一定又便秘得很严重吧？”
　　刚吃完一口面的我差点因为这句话喷出来。硬要说起来，这事情到了这岁数也算不上是什么出格的问题，纯情果然是可以喂给岁月，再加上事实的确是如此。
　　虽然最后还是忍住了，可食物还是呛到了气管，朱阳一边笑着一边给我递水，陈京见了也赶紧给我送水。这可把我为难住了，可喉咙的咳嗽还是止不住，只好把两人送来的水都喝了。
　　“不好意思，不该在饭桌上谈这种的。”哪来的歉意？明明就是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不过，好像喝水毕竟得有先后，所以这会儿在陈京的脸上写满了被对方赢了一局的不甘心。朱阳也注意到了他的脸，终于把大笑换成礼貌性的微笑，直到陈京转回头来他才敢做鬼脸。
　　只是看到陈京的这副表情，我的心渐渐开始不安起来。原本在这校园里困扰我的只有一个男孩子的问题，现在开始总觉得要变成双份的了。

　　果然，放学的时候我被陈京的自行车拦住了，强制要求送我到地铁站后，我只能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
　　“老师，前两天看你还和那新来的民警不怎么熟的样子，今天怎么就变得这么亲近了？”
　　“诶？有吗？”我并不想把曾经和朱阳交往过的事告诉任何人。
　　“你是上了JAPP（某同志交友软件）了吧？我也在那里见到他的主页了。”他说，“果然，长得帅的都是圈子里的人呢。”
　　“这样吗？我最近忙着改考卷，都没时间上那个呢。”我趁机开玩笑道，“怎么了？你看上他了吗？”
　　“看什么看~我眼里只有老师你一个人！”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多长个心眼，像老师这么没心眼的人，被这种男人花言巧语上几句就给骗了。看那个男人好好得对你这么殷勤，肯定也是知道了你是圈里的人想来骗你。”
　　“我这么穷，没什么好被骗的。”
　　“那也有身体啊！他明摆着是看你好看想来吃你的！吃干抹净就拍屁股走人，圈里这样的老男人不在少数。总之，你要和他保持距离，听到了吧？”
　　“这么听起来我要先和你保持距离才对。”
　　“和我保持什么距离？我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不想吃我吗？”
　　听到了这个的他耳根子红了起来，我好像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才对。
　　“我怎么会和他一样，我只是个学生而已，能把你怎么样？他可是个社会人，还是练过的警察，要是再发生北京那样的事我可没有自信可以打过他哦。”
　　正说着，自行车已经骑到了校门口，正在站岗的朱阳也见到了我们，抬手做了个小小的扶帽礼。陈京明摆着是见到了，拼命地蹬起自行车踏板来。
　　车没骑上多远，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声音。陈京在路当中刹住了车，和我一起看向这时正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轿车。
　　“贤儿，一起回家吧！”
　　竟然是爱勋！他小心地放下了一丢丢车窗，露出带着墨镜的上半脸看向我这边叫我。
　　“谁？”
　　“哦……那个……一个老朋友，我坐他的车回家了，谢谢你！回家小心哦！”
　　我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赶紧跑向了车子的副驾驶，赶紧拉上了车门。
　　爱勋缓缓地启动了车子，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陈京正一脸懵逼地停在原地看着我们的车子。还好爱勋车玻璃的贴膜特别注意隐私，只要不是特定的角度他应该看不到车里的情景。
　　“是你学生吗？”爱勋用余光看了我一眼问。
　　“嗯，算是吧。”
　　“现在的学生打扮得挺好看的，果然和我们当时不一样了。”
　　“你心动了吗？”
　　“嗯，你吃醋了吗？”
　　“假装心里酸酸的。”我正好口渴，拿起杯子架上他喝了一半的奶茶问，“你今天怎么会来学校接我？”
　　“刚从健身房回来，顺路买了个菜。”
　　等等，这不符合爱勋的人设啊！“你脑子发烧了吗？”
　　“可能吧，不然我也说不出自己会接这种戏的理由。”他边转着方向盘边说，“我接了一部电视剧，下周一就要去影视基地。趁着这两天管理下身材，然后两三个月可能要抽空才能回来。”
　　“你？演戏？”
　　“怎么了？对哥没信心吗？”
　　“不是我对你没信心，是怕你丢脸。”
　　“放心吧，这一次等你看到荧幕上的小哥哥，一定会再次被我惊艳的。”
　　“哦吼~~话说电视叫什么名字，不会是《姐姐迷恋的他》吧？”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才签的约。”
　　一颗珍珠呛住了我的喉咙，奶茶忍不住从我口中喷出来。在粉丝间的传言，竟然成真了。
　　那时候车正好在车库里停下，爱勋拿纸巾帮我擦干了衣服，然后伸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我看了原著那样的镜头还挺多的，不过，万一那时候真的看了的话千万不要吃醋哦，都是演戏而已。”
　　“吃个屁，我可已经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
　　“要是三岁的话就更可爱了。”
　　解了安全带后，爱勋顺势把我搂到了他的怀里说。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去摸车门，而是沉浸在了这个怀抱里。
　　直到手机传来的响声打破了寂静。

　　【刚刚来接你的男人是谁？】【[图片]这个人吗？】【不会是艾勋吧？】【真的是艾勋吧？！】
　　拒接了陈京的来电后，才发现他发来的信息早已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我赶紧划开手机回复他：【不是，你看错了吧，两人差得大着呢。】
　　【那那个人是谁？】
　　【一个老朋友。】
　　【什么关系的朋友？看样子和你很亲密来着。】
　　【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普通朋友而已。就算是真的亲密和你也没有关系吧？】果然有力的谎言就是要带点攻击性。
　　【当然有关系了。如果你有男朋友了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
　　【说了然后呢？你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当然不会，但这样我才好尽快把他拉下来然后让自己上位。】
　　“在和谁发短信呢？发得这么欢。”
　　大概是自进了电梯后我便没有和他说话，我便顺势问：“怎么了？吃醋了吗？”
　　“嗯，假装有点。”电梯门打开了，爱勋把我挽进了怀里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接这部电视剧吗？”
　　别的不知道，但能让你答应下来片酬肯定不错吧。
　　“总觉得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就会留不住我最忠实的粉丝了。”
　　“哦吼~我们爱勋要开始重拾责任心了吗？”
　　“不是吗？最近吃得太放肆了，脸也没有管理，作品上也没什么突破。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你对我的关心就会变得越来越少了。”
　　“你也发现了吗？”
　　“嗯，对不起了，以后我会变得努力的。”
　　尬聊之中，爱勋已经戴上围裙开始切菜。我也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进厨房了，他这几天的转变倒是本应让我刮目相看。

　　我希望自己对他的感觉也会慢慢地变回来，虽然现在还是停留在像是和一个相处十多年的好友在一起那样。
　　对他的爱。
　　真的可以重拾吗？
　　至少此刻的责任心，让我一定要这样做。

　　“在想什么呢？”
　　第二天上午，就在我为此事烦恼的时候，一阵咖啡的醇香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来，又是那个男人，又是用那个姿势低头看着我。
　　“在想那个每天载你的学生吗？你在和他交往吗？”
　　“脑子坏了吧，我怎么可能和学生交往？”
　　“你和我交往的时候，我也还是个学生呢，也不是和我交往了？”
　　“那完全不一样吧？那个时候我自己也还是个学生吧！”
　　看到我抓狂的模样，他伸出手掌来摸了摸我的头，我准备好的回击瞬间就软了下来。头顶传来一阵温暖，那种安心的感觉，让我想到了十多年前的那节数学课后。要是没有那下抚摸，也许我也不会对这个男人动心。
　　看到我安静了下来，他忍不住露出了宠爱的笑容。然后他说：“今天下班后有约吗？”
　　“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约我。”
　　“上次说的喝一杯，今晚怎么样？”
　　“嗯，好啊。”
　　“还喜欢烤肉吧？我听说最近有家东北人开的烤肉店挺火的，去试下不？”
　　我应了一声，没想到才两天，眼神和他相望就不再那么尴尬了。只是杨老师的进门打断了我们的对视，他提醒我别忘了约定，然后就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那家伙是老师的前男友吧？！】就在我还没成功婉拒一定要跟着去吃晚饭的杨老师时，手机先响了起来。
　　我疑惑地划开了手机，陈京把一张张十多年前的社交网站截图发到了我的眼前。这些网站现在连上的人都没有了吧？他是怎么挖出来的？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放心吧，我才不会像他那样在得到你后又抛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