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们》东东堂

32、第三十二话：我孤寂的等企盼

　　雪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记得小时候城市热岛效应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每年冬天几乎都能见到积雪。在年前的几天小伙伴们穿梭在满是平房的老巷子之中，将小炮仗塞到积雪里点燃，听着它发出的闷响不亦乐乎。长大后能见到的几场积雪只成了冰冻的雪灾，只剩下了新闻里不停播送航班与列车大面积延误的消息，与看着窗外结冰的道路对明天上班路的担忧。
　　“好漂亮！”身边人一阵欢快的叫声拉回了我的思绪，转头看着眼前那片大湖。
　　阴天给湖笼罩上了一阵阴影，不仅让这片广阔的视线受限，还给不远处宏伟庞大的建筑加装了一片雾色。但不断落下的雪花却给这片景色增添了一层意境，让这满是人类文明的现代城市充满了一种孤独感。
　　哪怕是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哪怕耳边充满了喧闹声。
　　南方的雪本来就很少见，这两年在城市里更是越来越少。哪怕这些雪瓣一落到地上就化做了水，但还是引来了不少人跑到室外来观赏。
　　“你怎么了？觉得不好看吗？”
　　“不是，是太好看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有那么多人在这里，明明有那么多现代的建筑，但看到这场景总有一种孤独感。”
　　“这样啊？啊～原来这就是有文化的人感受到的啊。”
　　“什么叫有文化的人啊？“
　　“你不是教语文的吗？在我眼里就是有文化的人。学语文的人不像我们学体育的，要看很多很多的书，还很会写文章，还会吟诗作赋，对生活有各种各样高深的感悟。就像现在这样。”
　　说来眼前的也是一种令人觉得新奇的感受呢。平时聊到这样的话与你同行的人不是跟着感叹一番有更高深的见解就是自以为是地用更迷糊的话高谈阔论一番。他的话像是奉承却又不像是奉承，听得人心情难免产生了变化。
　　像是在这番孤独之中，找到了有人在身边的陪伴感。
　　气氛也随着他的这句话完全转变了，不再让人执着于眼前烟雾飘渺的这种孤寂感，而是也融入了身边人欢笑传来的愉悦感。

　　毕竟还在新年假期之中，在附近的购物中心排半天队饱餐一顿后，逛完诚品出来外面已是深夜。下午的那场雪已经停了，落在绿化带上的小片积雪在昏暗的灯光下融化殆尽。我们回到老城逛了一会儿后就到了酒店休息。虽然今天几乎一天都奔波在路上没去什么正经的景点，但奇怪的是心里不乏充实感。
　　朱力定的酒店在市中心的高层，从落地窗往外望可以望到不错的街景。要说的话今天的日程也说不上不顺利，虽然堵车但因为不用我开车，在车上一会儿补觉一会儿聊天让赶路充满了久违的松弛感。刚到目的地就欣赏到了难得的雪中湖景，这会儿站到了大厦的高层可以欣赏城景了，天气却恰好放晴能让人一览众山。
　　“很漂亮吧？”我接过了朱力递来的热水。在这番寒冷的冬夜里，能喝下一口热水身子很快就暖和了起来。放松下身体后再欣赏这番景色就觉得更美了，有些像是在爱勋家向外远眺的模样。
　　我忽然明白了鹰儿前阵子说过的话，只有物质的保障才能保证浪漫的生活。我前阵子的不安感或许就是来自于此。如果朱阳也住在这样的地方，我能接受他和前妻还有牵连的生活吗？粗茶淡饭的真切感随着日子变得越有实感，对未来的悲观与迷茫也变得愈加明显。
　　“这次又有什么感想吗？”
　　他站到了我的边上，手中也捧着同样的纸杯看着窗外问到。
　　“又不是在拍什么文艺电影。”不过要说没什么感想倒也不是，看着这难得的夜景倒是让我想起了鹰儿的话。或许和朱阳在一起时的那种不安感，确实有一部分来自物质的基础。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活动除了在他家像日常那样吃喝就很少出去约会。最有印象的约会还是那段三个人的元旦假期。如果孩子出生了，我就更是无法想象和他一起出来旅游这种事，更无法想象和他一起住这样装修豪华的酒店。哪怕只是个不贵的标准间。
　　“不过……我们两个今晚不会是…… ”
　　“你介意吗？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再开一间。”
　　应该没什么事吧？本来就只有两个朋友，开的也是有两张床的标间，如果要分两个房间住反而会觉得疏远膈应吧？我连忙摇了摇头。
　　“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做那种事了。”
　　“之前在你家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在他沉默的脸上得到了再好不过的验证。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示弱地道歉说：“对不起。但我今天会和你保持距离的，绝对不会离你这么近的。”
　　看他连忙站开去的滑稽模样，我忍不住笑了下。又喝了口热水后，我忍不住问：“如果你不是想和我发生关系，为什么还要为我做这些？”
　　“做什么？你别误会！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才约你出来旅游的！不是为了和你睡觉！朋友之间一起出来玩很正常吧？还是……我果然还是再开间房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拉住了他说，“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要坐下来好好聊聊吗？我其实……也有好多话想说。”
　　他把我拉到了一边的桌椅上，两人这样一来终于像是可以聊事的样子，而且这个房间不像外面的餐厅那样有外人，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谈论我们这种再怎么都带有些羞耻的感情。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以前就喜欢你，以为是因为你长得乖巧可爱，就像是我喜欢可爱女生那样的喜欢。但这一次再遇见后，我却依旧是一样的喜欢你。不是，还应该说是更喜欢你了。我不是文学家，也不是什么哲学家，但我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喜欢。有你坐在我的边，这几年令人觉得煎熬的那种孤独感就会消散，就像是身边有了个太阳能驱散阴郁一般。当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更想要那个太阳在我的身上照耀，想让你开心起来救赎我。
　　“我们再相见的时候，你也不是单身状态，我不想让你出轨让你受到伤害。我只想在你的身边好好守护你，让你开心这样也能让我自己开心。我并没有那么贪婪想要得到你，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只想有那么一个人陪伴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可那个晚上我还是越界了，虽然不敢随意表现出来，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慌吗？虽然你的感情状况和我最初听到的并不一样，虽然你和朱阳那家伙之间也不是那么正式牢固的关系，但我还是害怕伤害了你。
　　“因为我的失误被迫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时，我又痛苦又后悔。虽然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都是我的责任。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陷入痛苦，就像是太阳不再发出亮光那样。就算是那阳光不再照耀着我，我也不想太阳就这样暗淡下去。如果我能不再出现在太阳的生活里太阳就会恢复那样的神色就好了。就这样我想要避开你，我想你也想要避开我。毕竟我们又不是外国人能把性看得那么淡。嘴上再说着把发生的事当作平常的事来看待，也不可能就真的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也感觉出来了吧？昨天值班的时候我也想避开你，所以在校园里瞎逛了许久。没想到最后还可以和你像以前一样聊天，和以前一样坐着喝完咖啡，吃完午饭。所以我就想趁着这次旅游确认一下，我和你到底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相处，毕竟下个学期我们也还得坐在一起，所以，下个学期我该不该…… “
　　”该不该什么？“
　　“该不该辞职！”
　　“你神经病吧？干嘛为了我辞职？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我会一辈子有心理阴影的。”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这次旅行我们能像朋友那样顺利完成的话，以后我们也能回到以前的日子，保持这种关系不会再有烦恼对吧？”他像喝酒一样爽快地将纸杯里的热水一饮而尽后说，“对不起，我也不光是想让你散散心才带你来这里的，我也有私心……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只是你一直说语文老师什么的，我觉得你才像语文老师。什么比喻什么排比的用得不错嘛。”
　　“真的啊？啊～我好歹也当了这么几年的老师了。虽然不是什么主科老师，但该学的总得学吧，报告总结论文什么的总得学着写。你呢？你一定有很多话也想找个人宣泄吧？”
　　看我只是盯着他看没有反应，他转身跑了开去。原来是从酒店的冰箱里取来了啤酒，也是，有些话还是得喝上一杯才能说出口。
　　一大口啤酒进肚后，气泡很快就让人打了个爽快的饱嗝。被空调的暖风吹得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也变得有劲了一些。
　　“我最近才发现我其实是个很缺爱的人。”我这才开口说，“你曾经说过吧？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这样，异性恋把所有的异性都当成可以交往的动物而不是同类，同性恋也一样，只是换了另一种形式。所以我就想，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或许是因为对爱太过渴望了。幸运的是我遇到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坏人，如果遇到的都是那些故事里常听到的只为了财和色的人，我现在都不知道被骗了多少次了。
　　“对爱的渴望让我忍受不了寂寞，一旦单身下来就会变得无措慌张，急切地渴望有个人能来爱我。可一旦真的交往了，我就又会没有安全感。只要那充满了激情的热恋期一过，那种不安感就又会袭上我的心头。对方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变淡了？我们两个是不是该到了分手的时候了？我们两个是不是马上走到头了？一旦有了这种感觉，情况就会变得更糟糕，慌乱会加剧对对方的厌恶感，最后要么分手，要么就是模模糊糊地不再联系开始新恋情。
　　”所以去年让我再见到了朱阳就显得更像是神明对我的惩罚了。这段关系从重新见面开始就充满了不安定的因素。我们无疾而终的过去也好，他的家庭条件也好，他和前妻的过往也好，从上到下都是满满的不安定感。而偏偏我还真的喜欢他，虽然不是那种非他不可的喜欢，但也绝对是真心想要和他好好在一起的喜欢。这种矛盾让我受到了从未经历过的煎熬，也让我重新思考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交往生活。我也明白了这两者终究不是一回事。
　　“我最近又见到前男友了，我也不知道我这种人渣到底有什么好的，让这么多人对我如此恋恋不忘。但我也发现了我对那个人也还存留着喜欢。那是个很无趣的人，以至于到最后生活变得无趣后才产生的那种焦虑感，其实就是源于我开始说的那种不安感。因为之前也有类似的经历，所以才会在莫名间变得这样。”
　　说实话在家里冷静下来了之后，我时不时都会考虑这个问题，再加上鹰儿的启发，我对这些多少有了些意识。只是多亏了这个场合有人听我说话，才使得我将这几天的思考可以理顺条理，把这些一一说出口来。这不仅是我找人宣泄想说的话，更多的是想对自己说的话。
　　“所以你现在期待的是一场坚固的感情，不仅能让你现在感到安心感，还能让你感受到未来，让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能感受到那种安定感。”
　　“嗯，可是那样的感情太难得了，甚至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人的激情来得越快退得也越快，男性的身体构造来说荷尔蒙的褪去就更是这样了。所以才说同志间的感情不可能超过三个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没想到他却说，“我以前刚了解这种事的时候也查阅过不少的资料，接触了不少人，听过不少的故事。就算是被荷尔蒙操控的两个男人之间，也有七八年的爱情，也有相互扶持一辈子的感情。”
　　那真的不是只存在在BL小说里的感情吗？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天生一对，如果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人，那便也不会在这一年里受到这样的神罚，也不会因为过去形形色色的爱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而经受这样的烦恼。
　　“你觉得如果你和我交往的话，也能持续上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
　　说实话我的心里总以为他会说出肯定的答案，哪怕这答案是因为不经过思考，就像是少年不负责任的答应一样。我以为他和朱阳那优柔寡断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和他那不爱说大话不会轻易许下承诺的性格不一样。我以为他会为了哄我而轻易地说出为了得到我而哄我的话，就像是那些虚伪的男人一样。
　　“我以前也不相信永远这种事，应该说……现在也不怎么相信。但我也没想过在这么多年再见到你后，心还是止不住砰砰砰地跳，还是止不住地对你产生喜欢的感情。我也惊讶这种感情怎么就能持续上这么久，我也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和你交往后，真的得到你之后这种感情是不是还能继续。但你既然提了这个问题，我想尽管还不知道一辈子的答案，但这样的十年，至少十年里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我与人正式交往的最长记录是不到三年，便是与爱勋的那段经历。和其他人没谈分手但事实上觉得两人已经分开不一样，我和爱勋最后的一年不过是因为两个人还住在一起，不得不面对对方。所以那种相处方式到底算不算真心的交往我也不确定。
　　相对而言的十年，这时间跨度也太让人觉得震撼了。我听到这个后眼前的城市里忽然生起了一座高塔，宏伟到在我这个楼层都得抬头仰视。
　　“我们……要试着交往吗？正式的交往。”
　　“什……什么？”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想要得到我吗？如果最后我和别人交往了，你不会觉得这段时间做的都白费了吗？”
　　“可……可是…… ”
　　学校老大大力哥，现在在我面前怎么就成了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这十年里他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熟稳重，还变得文质彬彬，就像是为了我而脱胎换骨一样。如果年轻时的喜欢是单方面的莽撞，他现在成为了懂得爱的大人，在我眼里也从讨厌变得无比迷人。
　　我一时兴起给他的那个吻，在酒香与他迷离的眼神中渐渐发酵。就在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在恰巧的时机抓住了我的双肩，向我递来了他更为热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