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德游戏》梁小羽

2、行为有界，方得自由

　　就在梁成四处张望寻找朋友的时候，他的右臂被轻轻推了一下，女人看着他，一脸悲悯，轻声提醒他，“多少吃一点吧”
　　“梁成，我叫梁成，您好”梁成突然转过身，朝女人郑重地伸出手说道。
　　食不言，寝不语。
　　女人被他吓了一跳，惶恐地看了看窗边巡逻的黄经理，又看了看身边的儿子，抱着碗低头喝汤。
　　“我叫梁成”
　　在一个连电都没有的深山老林、无网络、无电话的地方，他唯一的朋友还不见了。这个女人明显与众人不同，仿佛是知道什么的，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得到她的帮助。梁成见她不搭理自己，低下头再次对她郑重地介绍自己。
　　“陈粒”她终究拗不过他，低声说道。
　　“我朋友也姓陈，还是你本家呢，他叫陈阳，昨晚坐在我旁边的，但昨天晚上他就没有回房间，今天早上我在这个地方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他，陈粒，昨天晚餐以后，你见过她吗？”
　　陈粒仿佛没听见一样，仿佛算好节奏一般，优雅又端庄地不紧不慢地一口又一口喝着。她虽拿着筷子夹着菜，可梁成从她咬着牙，含糊不清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你先吃饭，吃完饭帮忙洗碗”
　　为什么德国的地铁里全是捧着书阅读的人？难道是因为外国人素质比国人高，更加热爱学习吗？不是，是因为他们在地铁上没有网。为什么古人一来一往靠着几个月一封的家书可以得到心灵的慰藉？动不动就爱一个人一生一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难道是因为古人的道德水平就是比现代人高吗？不是，是因为没钱，真离开怕饿死，没汽车、没高铁、没飞机，想跑也会被抓回去。
　　离开了网络的闲的发慌的一群中国人聚在一起，会干点什么？如果是孤独的一个人，会做自己审美范围的上限，而一群人会做自己审美范围的下限。
　　最先被组织的活动便是打牌，小年轻玩狼人杀或者剧本杀，年纪大一些的打扑克。或者为了打发时间、或者为了艳遇、或者为了赢钱。早饭过后的安静的餐厅不一会儿便变地嘈杂不已，人群自动被分成好几个小团体，有些牌局上人手夹着一根烟，打牌的，看牌的全都被笼罩在阵阵白烟之中，有些叽叽喳喳全是软音侬语，每个声音单独听还算悦耳，但与是不是的笑声混在一起，听着让人心烦……
　　梁成不喜社交，更无缘艳遇，自告奋勇地披上从前只在博物馆见过的蓑衣斗笠，帮着陈莉搬着一大框碗筷，从客栈的后门离开，来到不远处的小溪洗碗。陈莉的小尾巴穿着亮黄色的雨衣雨鞋，在溪边不远处挖着什么东西。
　　阿妹佳慧对梁成颇有好感，热心教他先用一种黑乎乎的东西涂在脏碗中，用干丝瓜就着流水涮几下便光洁如新了，梁成一边赞叹山里人家的智慧与神奇，一边趁着佳慧清点碗筷的间隙靠到陈粒的身边。
　　“你会游泳吗？”陈莉突然问道。
　　“会”
　　“顺着小溪一直走，有条河，游过去便是公里，顺着公路一直走，只要你又毅力便能离开这里”
　　“我想知道我朋友陈阳在哪里？我们一起来旅行，自然也要一起走！”
　　“你确定他是你的朋友？”
　　“你什么意思？”听有人诋毁他唯一的朋友，梁成有些不高兴了。
　　“真正的朋友不会带你来这里，你朋友那种人人群中闪闪发光的社牛，怎么会和你做朋友呢？你好好想想，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和陈阳是怎么认识的？这个很重要吗？机会难得，梁成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而去怀疑自己认识五年的朋友，既然一起出来旅行，那必然要彼此照顾，他必须找到陈阳。
　　“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梁成表情严肃。
　　陈莉摇摇头，一脸悲悯地看着他，“不，我不知道”
　　可她看起来似乎知道什么，却不愿意告诉他，这一点让梁成非常挫败。
　　“佳慧！”
　　“哎~！！”山里的妹子热情开朗，回答的声音清脆响亮，悦耳动听。
　　“我是和我朋友陈阳一起来的，昨晚就坐在我左手边，身高一米八，方脸，留着个小辫子，有点短胡子，黑色皮衣，我从早上就没找到他，你见过他吗？”梁成决定开门见山。
　　佳慧从昨天他下车时便一直对他表示好感，应该不会骗他。
　　“你的左手边？”佳慧歪着头看起来可爱又灵动，随后笑地天真无邪，“昨晚你左手边坐着的是302的叶姐姐呀，哪有什么男人？”
　　“是我朋友听说这里风景很好，还有硬拉着我来这里来玩的。昨晚，他就坐在我旁边。另外，昨晚吃饭的人一共有三十六人，今天只有三十个人，少了六个人，客栈就这么大，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佳慧将碗筷整齐码在竹篓里，蹲下来笑着说，“可能我记错了。客栈的事你去问黄经理吧，她什么都知道”
　　“好，谢谢”梁成扶着竹篓抢过来背在背后，边走边和佳慧套话，“客栈服务的人都是哪里人？”
　　“黄经理和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黄经理读过大学，什么都懂，我们只管听她的就行”佳慧指了指小溪那边一片半山腰处，热情地指给他“就在那边”
　　梁成极目远望，朦胧烟雨中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像木质结构的吊脚楼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除了感受一片压抑，什么都看不清楚。倒是佳慧黑色镶银边，裤子外面还带短裙的奇怪装束民族服装引起了他的兴趣，“请问，你们是什么民族的？”
　　“什么是民族？”佳慧问她。
　　我们国家还有不知道什么是民族的人吗？但凡上个户口就知道要填呀？梁成虽震惊，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就是外人如何称呼你们村子的人，比如我属于汉族”
　　“哦~~我们这里要什么东西都从客栈这里拿，不知道外人怎么称呼我们”
　　梁成一路打听，但佳慧除了能告诉他一些生活上的只是，再不能问出什么别的有用信息。等回到客栈，放下竹篓里的碗筷的时候，梁成回过头才想起来陈莉和儿子不见了。他努力地回想回来路上后面有没有人跟着，但他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与佳慧聊天上，根本没有注意陈莉有没有与他们一起。
　　梁成的心一沉，放下竹篓，径直走出厨房，来到大厅找到了算账的黄经理。
　　“您好”
　　黄经理放下笔，站了起来，礼貌又客气地回应他，“先生，您好”
　　“住在我隔壁202的客人陈阳，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黄经理，拿住一大本带着难闻油纸的入住登记册，翻到最近的一页，查询后才回复他，“您好，202昨晚没有人办理入住，是空着的”
　　一股透骨的凉意仿佛自地底蔓延而来，迅速钻进他的骨髓，带来难以抑制的怒火。
　　“不可能，我和朋友陈阳一起坐你们客栈派的大巴来的，你们大巴核载40人，空了两排，昨晚他还坐在我旁边，是不是你记错了？”
　　“先生”黄经理将登记册翻转过来给他看，“您看看，昨天一共入住24人，入住18个房间，我们每个登记时都会签字的，您可以看”
　　一页纸上每个人签字笔迹不一，如果是电子文件，被删除可以解释，可纸质的文件如何删除？除非将这页纸上所有人重新签字？但201房间后面他自己的签名是做不得假的。
　　早上还是30个人，这么洗了个碗的功夫，就变成24人了？梁成忍不住往大厅看去。
　　大厅依然喧闹，姑娘们边聊边吃零食的唧唧喳喳声、玩剧本杀的小年轻们洋溢着勃勃生机的笑声，还有打牌人的叫喊声依旧。
　　不对！！！
　　梁成突然背脊发凉，看向不久前还靠窗打牌的位置。大厅明明是4个窗户，所以之前放了4张圆桌，4个打牌还有2个看牌的男人们就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空气中分明还隐约能闻到浓烈的烟臭味。
　　可如今，那个窗户，那张圆桌，连同围在那张圆桌的六个人，一起那边巨大的空间都一起凭空消失了。